半晌后,赵升一脸平静的从宝嗔洞府走出来,挥袖一甩,一柄法剑从袖底倏忽窜出,飞上半空。
轻轻一跳,赵升人已落在法剑之上,随着灵力灌入,法剑光华暴涨,载着他向山下急飞而去,很快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片刻后,庆阳山二十多里外的一座庄园,一道剑光忽然从天而降,落入庄园里面。
剑光一散,赵升挥手收回法剑,向一栋三层木楼走去。
还没走进门,就见一群人呼拉从里面跑了出来,一见赵升露面,众人无不大喜过望,纷纷口称大师兄。
赵升见到众师弟师妹云集于此,心里丝毫不意外。这处庄园本就是众人日常的聚会之地,现如今出了这种大事,他们自然会来到这里等待赵升现身,给个解决办法。
“吴师弟,方师弟,张师妹...你们暂且安心。黑市被发现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再找一处地方重建便是。而且师尊已经亲自出面处理此事。只要我等不自乱阵脚,元央这厮成不了大事。”赵升被众人簇拥在中间,十分自信的安抚道。
“有大师兄这句话,我等便放心了。可恨任家兄弟不仗义,一见事情不妙,转身就投靠了元申那小子。”
赵升目光一扫,果然见人群中少了几位活跃的人影。
他澹然一笑,挥手道:“人各有志嘛!只是...任家兄弟的老爷子身居都库一职,所以人家有选择的余地。其他墙头草却不能放过,必须杀一儆百。否则人心散了,我们的生意就不好做了。”
“大师兄言之有理!那些个二五仔一定要狠狠的惩罚。不然阿猫阿狗都要欺负上咱们头上来了。”有脑瓜子简单的顿时放出狠话。
然而也有脑子清醒的,比如吴省身,当即满是担心的提出质疑:“可是...大师兄!都院此举无异于跟我们撕破了脸。他如此兴师动众,庙祀大人真能轻松摆平此事吗?”
说话间,众人簇拥着赵升走入楼内。
赵升闻听此话,没有立即作答,而是走到中央的大椅上,缓缓坐了下去。
他气势威严,神目如电,抬头向众人看去,目光所及,众人尽皆俯首帖耳。
“呵呵!你们每个人都是我精心挑选出来的,每个人背后不是一县之豪强就是一郡之望族,再加上有我师尊撑腰。全郡势家都站在我们这一边,元央等人拿什么跟我们玩?
湖峰郡这天,谁也反不了,我说的!”赵升的一番话,说的霸气侧漏,立刻打消了众人忐忑不安的内心。
楼中凝重氛围顿时消散,变得轻松许多!
“哈哈,有您这句话,我也好回去跟我家那帮老不死的交差了。话说,咱们什么时候把黑市重建啊?”
“对对,黑市必须要尽快立起来,没了它,也就没了灵石。咱们的修炼速度可就一落千丈了!我还缺大把精血珠呢。”
“精血珠算个屁啊!没了炼血符和熔血符,我看你如何熔提炼精血。别因为黑市被捣毁,吓跑了太屋大师。若是那样,可就糟糕了。”方兴拍着大腿,高声叫嚷道。
“方师兄,你不要危言耸听了。太屋大师绝不会隐遁逃走的。”
“嘿嘿,你敢保证此事不会发生吗?要知道大师出手的可不光是灵丹妙药,还有炼血符,血灵丹等天道教密不外传的玩意儿。这等人的存在若是被府庙高层们知道了,必然会掀起一场轩然大波。”
“呵呵!道庙法规再森严,那要有人遵守才行!如今人心不古,庙中里里外外就跟个破筛子似的,全是窟窿眼。这世上有谁会死守法规戒律?太屋大师未必不是某位大人的马甲!”
“嘘,自己知道就好,何必说出来呢。”
眼见众人越说越外楼,赵升却不阻止。
毕竟他们还真猜对了,太屋大师正是他主动推到人前的一个马甲。
得益于黑市的特殊环境,赵升这几年以太屋大师的身份,赚的盆满钵满。
刚刚上缴给宝嗔的,仅是他明面上的身家,暗地里还藏着接近十万灵石的价值的众多丹药,灵材等宝物。
不过这也是湖峰郡的上限了,再多出手的话,市场便要饱和了。
为了维持饥饿营销和神秘感,赵升也故意降低交易频率和交易量。
这本是一笔细水长流的生意,谁知现在出了这么大的变故。
别看赵升刚刚说的那样霸气,但他心里对宝嗔十分不看好。
这位便宜师傅实在过于贪婪,就像他总是说的一句话,吃独食是没有好下场的!
黑市是利润丰厚没错,但赵升等这些小辈仅仅赚了三瓜两枣,就连郡中各大家族也才刮了三成利,大头全被宝嗔吞了去,
所以元央一来,都库和都察两位老前辈就暗暗投靠了过去。
宝嗔也许从未反省过自己。
不!他只在乎自己能否成功脱胎换骨,丝毫不在意其他人的想法。
半个时辰后,一帮人从楼中鱼贯而出,接着纷纷各自散去。
经过刚才的一场聚议,赵升暂时稳住了人心。
但未来大势走向何方?决定权并不再他们这帮小辈手上,而要看府庙对此事的态度,要看宝嗔能否力挽狂澜,更要看湖峰郡一众势力会不会坚定的力挺宝嗔。
第二天一大早,庆阳山下,车盖云集,人头攒动。
今天明明不是大开山门之日,但一位位大人物接连现身,皆为登山拜神而来,理由也是千奇百怪。
知客道人早已接到暗示,因而丝毫不慌,一律迎入静室,送上灵茶。
赵升很快得知了消息,可他仿佛没听到一样,没做任何吩咐,自顾自的进到地魂坛里,开始每日的苦修。
这些人自有宝嗔出面应付,无需他出头露面。
双日渐渐升上中天,阳光炙热。郡中各大世家的话事人也各自怀揣心事,陆陆续续的下山离去
当天下午,宝嗔连续秘密召见了殿主,化主,院主,房头,田头等一众心腹,一面是为安抚人心,一面也暗中做出众多安排,为应付上头即将到来的审查。
当天夜里,宝嗔便秘密下了庆阳山,直奔灵川庙而去。
灵川庙就是苍南府的府庙。
庆阳山巅大殿,赵升站在楼嵴一角的狮首之上,凝望着远处的宝嗔,目光幽深。
刹那间,他整个人化为虚无,从狮首上消失不见。
后山秘洞,空气微微一颤,赵升瞬间从黑暗里走出。
山洞空荡荡的,死气沉沉,栅栏与牢房已尽数被毁。
赵升见此情形,嘴角沁出一丝冷笑,身形一晃,瞬间从此地挪移出去。
……
两日后,安魂庙人心浮动,宝嗔未归,但一则坏消息却已先传了回来。
都院运送犯人途中突遭偷袭,大半被抓之人殒命当场,然而偷袭之人却安然无恙的脱身遁走。
大半听到此讯之辈,心头第一个念头就是庙祀宝嗔出手了,目的为杀人灭口。
然而,赵升却不禁暗暗感叹:宝嗔完了!
元央...或者是策划这一切的幕后黑手的手腕着实无比高明。
这一手栽赃陷害外加一石多鸟的手段,令赵升也得拍桉叫绝。
宝嗔明明什么都没做,但杀人灭口的屎盆子非得被人扣在他脑门上。
更巧妙的是,死的人竟都是湖峰郡各大家族的管事之人。
俗话说死无对证!
这一手直接将各大家族置于一个微妙境地。
要是主动投诚过来,元央一方必会“不计前嫌”的大度接纳。
若是冥顽不灵的话,仅仅一个“杀人灭口”的动机,就能轻松将一干涉事家族整得死去活来。
宝嗔失势再先,而元央又明摆着有大靠山撑腰。
因而这个坏消息扩散出去后,湖峰郡的形势便突然不受控制了,各大家族态度忽然变得暧昧不清。
与此同时,庙中风向也迅速转变,赵升身边的师弟师妹呼啦啦跑了三分之一,全跑到元申那边去了。
而五主十三头中也有大半改变立场,隐隐与宝嗔划清界限。
对此,邹奇,方兴等赵升的铁杆小弟非常愤怒,纷纷嚷嚷着去暴打那帮“叛徒”。
倒是赵升看得开,于是出面劝说他们不要冲动。
俗话说大难临头各自飞!大家因名利而聚,自然也会随名利而去。
也就是现在局势尚未完全明朗,宝嗔还有一搏力。
不然的话,赵升的这帮铁杆小弟也会投靠过去。
时间一天天过去,庙中人心越发浮动,赵升身边的小弟也一天天减少。期间宝嗔虽然传回多道传音符,符中全是一好二好大好的好消息。
然而只要他没回山门一天,人心始终不能安定。
直到半个月后,宝嗔上演了一幕王者归来,顿时扭转了安魂庙的人心风向。
可没过一天,近百位黑衣巡卫悍然闯入安魂庙,带队的是府庙巡查院的一位副院主和两位筑基客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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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着一块回来的,还有一位须发皆白慈眉善目的老者。
此人正是元央。别看他长得慈眉善目,但着实心黑手辣。
副院主此来,明面上是为纠察黑市不法交易。可是刚进庙,黑衣巡卫便毫不客气的封锁了库房,账房,镇魔殿等重要场所。
宝嗔很快被副院主招去叙话,而元央则异常活跃,他的住所一时间人声鼎沸,庙中众人忙不迭的登门拜访。
赵升身边立刻冷清下来,几乎没了人。
不过,他早料到会有这一天,因而也不稀奇,只管闭门不出。
白天一晃而过,夜幕降临。安魂庙迅速沉寂下来,氛围变得压抑而沉重,浑然没了往日的生气。
入夜,宝嗔唤了赵升过去。
在一间密室里,赵升再见师尊之时,却发现宝嗔神情冷峻,异常阴沉的坐在石榻上。
一见徒弟到来,宝嗔便冷不丁的开口道:“三宝,为师这些年待你怎么样?”
赵升闻言心头一凛,马上满脸恭敬的回答:“师尊待我恩重如山,徒儿万难回报!”
宝嗔对他的回答十分满意,于是又追问道:“我若是要走,你跟不跟我走?”
“师尊去哪儿,徒儿自然跟着去哪儿。”赵升脱口而出。
但话刚说完,赵升便“忍不住”色变,并急问道:“师尊,事情真的无法挽回了?!府庙此举不怕坏了‘规矩’?他们...他们莫非要赶尽杀绝?”
赵升话里所谓“规矩”实际上是一些上不得台面的潜规则:在道庙体系中,对于权力斗争的失败者,只要认输了,选择主动退休荣养,政敌往往也不会赶尽杀绝,除非你有潜力晋升更高境界。
“哼,为师倒想主动退位让贤,但人家偏偏不给老子活路!为今之计,只有走为上策。”
宝嗔这番话,半真半假。赵升连一个字也不信。
跑路?说的轻巧!
你当天道教的道籍玉册是假的吗?
这玩意就像宗派里的魂灯,一旦入了籍,便代表着留下了神魂印记。
即使你跑到天涯海角,也会被教内追杀叛徒的队伍以秘法找到,根本无法逃脱追捕。
宝嗔自以为徒弟年少无知,不会知道此等机密。可他却不晓得站在对面的是一位活祖宗。
赵升心念转动,嘴上却说:“师尊,庙里如今有一帮黑狗子看守,恐怕很难悄无声息的逃走。”
宝嗔自信一笑,右手连续在石榻上按了七八下
刷!
就见石榻后的墙壁忽然十分突兀的向右横移,露出了一个黑漆漆的通道。
“快跟我走!”宝嗔冲赵升招了招手,然后转身钻入通道里。
赵升眸光闪烁了几下,继而悄悄跟了上去。
两人身形刚消失,石墙又悄然恢复正常,密室里已空无一人。
庆阳山十余里外有一片怪石嶙峋的乱石山,此地荒草丛生,人迹罕至。
夜深人静,蟋虫嗡鸣。
乱石山的一块三人高的大青石下面,突然无声无息的凹陷下去,宝嗔和赵升二人先后从地下钻出。
唉~!
宝嗔回头望了望远处的庆阳山,低下头叹了一口气,随口喊道:“走吧!”
但在这时,耳边却听到:“等等!你闻到了吗?”
“闻到什么?”
宝嗔下意识的反问回去,同时鼻子竟真的闻到了一股澹澹苦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