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夫的身体真的很硬，硬到可以直面柳白的剑。
以入肉三寸的代价，将柳白的剑拒之于外。
看起来，就算是破了知命的柳白，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但下一秒，一道秋风从万里之外吹了过来，落在了光明神殿前。
随着秋风的落下，一个人来到了这里，握住剑柄。
是柳白。
他平静的看着屠夫，右手向前送去。
于是手中的剑便以一种看似缓慢却快得不可思议的速度刺穿了屠夫的双手，刺破了屠夫的心脏。
鲜血淌下，屠夫忽然想要嚎啕大哭。
活了一千多年，到头来，还是没有逃过死亡的命运。
他张口想要说些什么，柳白却已经径自掠过了他，握着剑刺向了他身后的光明神殿。
然而无数道白色的细小湍流出现在了剑锋之前。
那是无数空间裂隙剧烈波动之下所产生的异象。
剑锋所落之处，竟好似刺入了无边的深渊。
看不见尽头，也看不见前路。
明明只差一步便可迈入光明神殿的大门，这一步却成了咫尺天涯。
柳白明白，这便是传说中的天人之隔。
他的剑虽强，但终究还是无法越过这一步。
显然，他的剑虽然很强，却还不够强。
桃山崖枰之上，徐川看着这一幕眸光微动。
按照原来的剧情，柳白应当不会破境。
毕竟见识了夫子登天斩龙的场面，他就会知晓，自己就算破境也不可能与夫子比肩。
但因为夫子用了他蕴养的人间之剑斩龙，却也让他走上另外一条剑道极致的道路。
随后以夫子斩龙之剑，以自身剑道之盛，破了天女的小世界，斩破了天人之隔，真正接触到了天女的真身。
虽然最后身死道消，但也不愧人间最强之名。
可如今夫子并未斩龙登天，柳白手中的剑虽然是他以毕生剑意神韵供养，但那股一剑横天，人间无敌的气魄终究差了几分。
在加上许是因为他曾经败给自己一次，竟是破了知命境，达到了一种他独有的特殊境界。
看似不弱，但失之纯粹。
在没有经历过数次削弱的昊天面前，不论是知命，还是知命之上，只要不达到夫子这种地步，根本毫无意义。
所以柳白虽然一破六境，便以一种无比强势的姿态伤了酒徒，斩了屠夫，却终究迈不进去那座光明神殿半步。
不过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如今的柳白或许没有他记忆中那个柳白强大，但以柳白的剑道资质，如今达到了知命之上的境界，未来很有可能达到一个更加不可思议的地步。
待他胜了昊天，真正执掌元始金章之后，他所经历的三个世界就会成为他的后花园，几可以主人自居。
如此，这三个世界就将成为他除了元始金章之外最大的底蕴。
其中出来的强者越多，自然便越好。
可以说，如今的他就已经隐隐将这三个世界当做了自己的私产。
这也是不久前，他没有将悬空寺的讲经首座，七念等人当场灭杀的原因之一。
与此同时，天女之前那股隐现的怒意也终于开始爆发。
光明神座之上，她漠然的看着殿外的柳白，他的身影似乎和几十年怒而战天的柯浩然重叠在了一起。
于是怒意变成了杀意。
一道冰冷的言语从她口中传出。
“逆天之人，当诛！”
声音传出的刹那，整个人间似乎都感受到了这股森冷的杀意，无数人惶恐的匍匐在地，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下一刻，光明神殿光明大放，化作了真正的光明。
无尽璀璨的光线之中，天上地下似乎出现了两个太阳。
柳白的剑开始迅速发黄，焦黑，从剑尖之处，寸寸崩灭。
然而，也就在这一刻，唐国长安城之中。
李渔身穿金色的龙袍登上了一座九十九层的高台。
然后握着阵眼杵，闭上了眼睛。
然后，她看到了唐国的千万子民，唐国的千万子民也看到了她，并且第一时间明白了她的身份。
唐王。
她没有开口，她的意志便传遍了唐国子民的心中。
“朕以唐王之名，聚千万子民之运，为唐国万世太平开路！”
下一刻，她便得到了无数人的回应。
“草民愿助唐王开万世太平！”
无数的念头和意志在这一刻完成了统一，于是，无数道来自唐国各处的念力纷纷汇聚而来，通过阵眼杵，落入她的身体，最终落入她身下的九九升龙台之中。
一声嗡鸣，九九升龙台开始发光。
一种特殊的，复杂的，甚至在书院后山看着这里的夫子都有些无法理解的变化在其中产生。
下一刻，在一声嘹亮而宏大的龙吟声之中，一条万丈神龙在九九升龙台的光芒中凝聚而出。
整个世界都在为此震动。
因为在这一刻，这个世界多了一道规则。
气运之道。
世界规则自有定数，无数年过去，除了世界初开之际的那段岁月，昊天世界一直未曾有新规则产生。
因为世界早已经达到了一个相对稳定的极致。
正常情况下，也不可能再有新规则诞生。
但这一刻，却偏偏有了新的世界规则出现，虽然略显稚嫩。
可从那一声惊天动地的龙吟声之中，也可见几分这气运之道的不俗。
新规则的诞生令世界本能的产生喜悦，因为这意味着整个世界的完善和强大。
而作为完成这件事的李渔自然得到了来自世界的奖励，这完全不以昊天的意志有所变化。
一股磅礴而柔和的力量涌入李渔的体内，瞬间将她的躯体洗练了一遍。
直接令她几乎拥有了足以媲美屠夫的强大身躯。
而随着那万丈神龙环绕在她的周身，她自身的气息也瞬间强大到了一种不可思议的地步。
她为唐国之主，掌唐国数千万民众气运所化的气运金龙。
只要在唐国境内，她便拥有着几乎不亚于八境修行者的力量。
这便是气运之道，一念成神。
夫子怔在了原地，李慢慢默然无言，余帘亦是震惊不已。
南海深处，观主眸光深邃，一开始他确实震惊不已，但下一刻，他便发现了气运之道的妙处。
唐国不过数千万民众，便能有如此声势，倘若聚昊天亿万信徒气运，又该有何等场面？
只是，该如何汇聚亿万信徒气运，却是一件麻烦事。
他目前还未想明白这件事。
等他想明白之后，自己除了以七卷天书换天的计划之外，似乎还可以尝试一下另一种法子。
万里之外，徐川眸光赞许的看着被万丈气运神龙笼罩的李渔，轻语道：“是时候了。”
桃山崖枰之上，他一步迈出，便来到了光明神殿门外。
抬手间覆下，竟好似变得无穷大，将整个光明神殿都覆盖在手掌之下。
浩瀚光明便随着他的手中不断的紧握而不断的收缩。
看起来竟好似要生生将之捏爆。
神殿剧烈震动起来，天女一身白衣如雪，第一次从光明神座之上起身。
她的身躯依旧那般高挑，丰满，却在下一刻仿佛变成了无穷伟岸的姿态。
浩瀚伟力爆发，生生将徐川紧握的手掌猛然挣开。
徐川手掌焦黑，虽然迅速恢复，但无疑是他落了下风。
但他眸光平静，对此并不意外。
如今的自己想要和昊天化身的天女对抗还是差了许多。
但就在方才的对抗之中，他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他之前猜测桑桑觉醒的过程出了意外。
此刻，他终于发现，这个意外究竟是什么。
也是因为他曾在桑桑体内种下封印，留下了一道后手才能够如此迅速清晰的察觉到了其中的究竟。
原来不知为何，桑桑的一缕意识竟仍旧存在于天女的体内，没有真正和她融为一体，没有让天女真正的觉醒成功，这也是他如今看起来虽然落于下风，却仍能与之抗衡一二的原因。
但随之而来的，便是一个两难的选择。
他之所以要借助李渔之手令这个世界生出气运之道，为的便是借助唐国的气运配合元始金章打造一个牢笼，将天女关上一段时间，从而给他机会吞噬掠夺西陵无数年汇聚的信仰之力所化作的磅礴神意。
如今李渔已经成功，他只需要按照计划施行即可。
不说百分百把握成功，至少也有九成的成功几率。
但如此一来，他虽然得到了时间，却也给了天女彻底消化吞噬桑桑意识完成融合的时间。
这几乎意味着桑桑本我意志的彻底消亡。
天女固然仍旧存在，却也只是拥有着桑桑短暂记忆的昊天化身罢了。
昊天俯瞰人间无数年，浩瀚如烟的记忆之中，桑桑短短十余年的经历又能算的上什么？
更何况宁缺如今进步飞快，也没有历经和夏侯的拼死一战，并未将桑桑化作自身的本命物。
想要按照记忆中的路线，以此牵制天女，然后逐渐令桑桑的记忆占据主导地位，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而如今，他恰好因为曾经在封印中留下的后手，有能力将桑桑的这一缕意志从天女的体内剥离，并且不含任何规则。
如此一来，桑桑不再与昊天有任何的关联，可以说是重获新生，但也将令天女自身变得完整，真正完成觉醒，实力大增。
这无疑会降低自己原本计划的成功率，甚至就算成功将天女关进了牢笼，因为天女实力的增强，所能够将其关在牢笼之中的时间也将大大减少。
他不确定，到时候，自己是否有足够的时间去吞噬到足够的神意迈入元始真解第八重。
而短时间内无法动用元始金章的他，就算有唐国国运的支持，也不可能再次将天女关押。
所以如果他无法在天女破牢笼而出之前踏入元始真解第八重，便没有足够的底气和实力与夫子一同升入神国，去对抗真正的昊天本身。
牵一发而动全身，救与不救可能导致的结果着实是天差地别。
然而只是思虑了片刻，他便有了决定。
这些年，随着他越来越强，见识的越来越多，手掌沾染的鲜血也越来越多。
甚至一定程度上，对普通人已经是一种漠视的态度。
但对于身边的亲人，朋友他却是越来越重视。
与桑桑接触的那些时间里，他早已经将灵巧懂事的她视作了妹妹。
此时此刻自然不可能冷漠的看着她消失。
他终究不是冷血之人。
更何况，虽然要冒些风险，但一路走来，他对于自己早已经生出了一种强大的自信和骄傲。
完全不允许以自己付出良知的代价获得所谓的成功和稳妥。
心念一定，他便毫不犹豫的踏入了光明神殿之中，顶着周身无穷尽的光和热，破开了那一层可怕的时空屏障，来到了一袭白衣的天女面前。
这一刻，他体内已经达到了两千余万的小世界疯狂震动起来，浩荡磅礴的力量涌动之下，那位于冥冥中未知之地的元始金章再一次出现在了世人面前。
随着金色印章的出现，万物为之凝滞，
同时在一道极其耀眼的光芒中，一股令整个世界都为之震颤的气息刹那间弥漫开来，一息之间，整个人间也都感受到了这股不可思议的气息。
万里之外，李渔立身于九九升龙台之上，瞬间凝眸看向了这里。
只听她口中轻叱道：“去！”
刹那间，环绕在她周身的万丈气运神龙便发出了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随后直入青冥，在这股气息的帮助下，得以短暂的离开了唐国的境内，来到了桃山之上。
比起曾经从神国降临的光明巨龙，这气运神龙看起来更加灵动，也更加神骏。
风动云聚之下，气势浩然若张。
其威虽不及天女一怒，盖亚一界，但在这桃山方寸之地，龙威之盛倒似也不弱几分。
最重要的是，其与千万唐国子民系于一身，气脉绵长无比。
可以说只要唐国不灭，这气运神龙便亘古永存。
光明神殿之中，徐川一只手将元始金章托在掌心，便好似万千世界之主，气息至尊至贵，便是天女当面，倒也似矮了他几分。
天女看着那枚印章，虽有忌惮，但清冷完美的脸颊上却是浮现出了一种毫不掩饰渴望和热切。
因为这世上没有人比她更能够感受到那枚小小的印章之中所蕴含的不可思议的强悍法则。
若能够将之吞噬，足以令整个世界完成一次前所未有的蜕变。
甚至能够令整个世界蜕变到足以直接扎根混沌，汲取其中养分，自给自足的程度。
到了那个时候，她也不必为了维持世界的封闭，保持天地元气不失，每隔一段时间便发动一场永夜。
而便在这个时候，伴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龙吟，那万丈气运神龙无视了光明神殿的存在，直接自天穹之上没入了徐川体内，刹那间，元始金章所能够展现出的威能再一次得到了巨大的增强。
徐川略微有些吃力的驾驭着元始金章向前方砸落。
只一击，便轻而易举的打穿了空间，甚至直接击穿了世界背面神国中的规则锁链，破开了守护这个世界无数年的屏障。
于是，在这光明神殿之中，出现了一个洞。
一个漆黑无比，散发着一股苍凉死寂气息的黑洞。
但隐约间，在黑洞的深处却能够看到数不清的星辰在其中熠熠生辉。
比起昊天世界这永远都固定在一个位置的星辰更加真实，也更加壮阔。
黑洞出现的刹那，无数目光汇聚于此。
夫子，观主，柳白，唐，叶苏等人间诸强，无一例外。
因为他们有些匪夷所思的发现，这黑洞中所呈现的世界，似乎便是昊天世界之外所存在的未知领域。
难道，这便是传说中的冥界？
毕竟这股苍凉死寂的气息不论怎么看，都算不上一个好去处。
甚至其中似乎也没有半分天地元气的存在。
而在黑洞出现的刹那，便将天女直接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