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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五十五章 天子与贼子

腊月三十日,这一日稍有特殊,特殊在于,就剩一天,就到新年了,再晚一天,就是另一年了。恰好在年将尽,恰好再慢一天两天就到另一年了,洛阳,领朝廷大军征讨黄巾的朝廷中郎将皇甫嵩,终于抵达洛阳。朝廷闻皇甫嵩押解贼首张角至,上至天子下至百官,朝堂振奋。又恰岁日隔日便至,皇甫嵩及时带回讨贼大礼,双喜同临,灵帝龙颜大悦,派天子依仗命羽林亲军洛阳百姓出十里以迎皇甫嵩。此时,皇甫嵩正驻军于洛阳以东,以候天子调令。携大胜之功将回洛阳见天子,官军诸将皆振奋,皇甫嵩麾下骑都尉曹操前来见皇甫嵩,曹操隐秘谓皇甫嵩道,“将军可杀张角,以免节外生枝。”皇甫嵩知晓曹操为何有此提议,皆因张角不是官军擒获,乃是由涿州刘玄德擒获转交于官军,曹操此提议,是想斩了张角,做实此讨贼首功。只要张角是死的,那说张角是官军所擒,便是官军所擒,死无对证,若任由张角活着,可能有所差池。皇甫嵩沉默片刻,摇头拒绝。皇甫嵩不愿做此夺功之举。曹操还欲再劝,这时,天子亲军羽林骑兵至,下旨令皇甫嵩押张角入城。皇甫嵩下马跪旨。之后,皇甫嵩领军入洛阳,沿途,洛阳城出迎百姓夹塞道旁,盛况为洛阳二十年所不曾见。本来,被朝廷所重领兵出而讨贼,又经大胜,又百姓夹道欢呼,风光无两,大丈夫所求者,不就在此时?但皇甫嵩见逼塞道旁的紧密人墙,皇甫嵩顿时就想起了一些不好的记忆,那是遭遇涿州军出逃涿州军车阵合围之后,那时也是,十面埋伏,沿路都是包围,路边堵着的一路过去,都是人墙,都是枪阵。当时的十面埋伏,给皇甫嵩造成了多大的心理阴影,以至于现在面对着夹道欢迎的百姓,皇甫嵩有些应激了,有些抗拒与不适。洛阳百姓出迎足足十里以迎皇甫嵩,足足十里连绵人墙,可也正因这足足十里漫长人墙,越发的像当时遭遇的连绵埋伏了。皇甫嵩极不自在的走完了这十里漫长的路,终于,抵达洛阳都城。一入洛阳,天子召,令押解张角入殿面圣。皇甫嵩依命而行。——闻中郎将活擒张角正将张角押赴而来,朝堂之上,文武官员兴奋不已,左顾右盼的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目光时不时往殿外看去。大殿当中,高台之上,端坐龙椅之上的汉灵帝,冠冕之下,灵帝一张青浮苍白满是病态的脸,此时隐有兴奋的殷红之色,他双眼死死的盯向殿外,灵帝身体不由自主的前倾着,他双手死死的按在龙椅两侧扶手的铸金龙爪上,一双枯瘦嶙峋的手因过于用力,已青筋毕露。黄巾之乱惊扰天下,朝堂震怖,上至百官下至百姓惶恐终日,终于,今贼首为擒,将献于阶下,大快人心呵!忽然殿外武士传令声起,“中郎将皇甫嵩觐见!”“中郎将皇甫嵩觐见!”……浑厚的传令声由远及近,一声接着一声,逐渐接近。大殿当中,灵帝并文武百官不约而同的翘首外望。终于,皇甫嵩一众至殿门外,脱履,解剑,后再上殿。以皇甫嵩为首一众讨贼将官入得殿中,哗啦一声甲片碰响中,一众将官屈膝跪地,齐声道,“臣等叩见陛下!”说罢,五体投地。灵帝见了一众讨贼有功之士,连道了几个好字。“众卿快快请起!来人啊,赐坐!”灵帝一声令下,立刻有太监们抬来矮几坐席就在大殿当中放下,皇甫嵩先朝左右朝中同僚拱手示意,朝廷文武百官,此时不论官职大小,对皇甫嵩皆恭恭敬敬的拱手回礼。之后,皇甫嵩先行落座当中,而后,其他将官先后落座。待众人落座定,灵帝迫不及待的问道,“闻爱卿生擒贼首张角,那张角何在?”皇甫嵩起身拜道,“就在殿外!”说罢,转身朝殿外喊了一声,“来啊,押张角上殿!”话音刚落,殿外传来呵斥之声和铁链碰撞的叮当声。从殿外,两名彪悍甲士的甲士押着一名披头散发带着枷锁手脚拴着铁链形容狼狈之人,连拖带拽一路押到殿上,押到天子阶下。贼首张角被押至殿中,此时的张角,面对着大汉朝堂,天子大殿,文武百官,一点畏惧也无,反处之泰然,好整以暇的四处打量着这代表着大汉权利中枢之地。与此同时,文武百官与汉灵帝,并殿中太监宫女,侍卫武士,无数双眼睛都聚集在张角身上。看张角,披头散发,额上黄巾隐没于乱发之中,难见其详容,在其身上,一身杏黄道袍破破烂烂血迹斑斑,已成褴褛,搅起黄巾之乱的贼首张角,而今枷锁在身一副囚徒模样,文武百官并汉灵帝见张角狼狈如此,心中大快。见张角目中无人一般左顾右盼,灵帝居高临下气势凛然的高坐龙椅之上,喝问张角,“贼子!既见天子,为何不跪?!”一旁,陪侍的十常侍张让随之声音尖利的,喝问,“天子问,为何不跪!”殿中文武百官亦怒斥道,“天子在前,为何不跪!”文武百官厉声呵斥排山倒海的压来,处于风暴的正中心的张角,他缓缓抬起头来,目光向上,再向上,张角看到了,高阶之上,身披龙袍头戴冠冕,正襟危坐于金椅之上,不怒自威的大汉皇帝,汉灵帝。在这一刻,造反的贼子,与大汉的天子,目光对视了。“哈哈哈哈!”张角忽而仰头大笑,他高昂着头颅,睥睨着高高端坐的天子,满眼讥讽,“大贤良师在此!你为何不跪?”“大胆!”灵帝被张角一句话气的怒勃,气的怒火攻心的灵帝抬手指着下方张角,气的剧烈咳嗽起来。文武百官见张角猖狂,一片怒骂之声。十常侍张让察言观色,见这贼子沦为阶下囚了还敢猖狂,立唤来金瓜武士,令武士将张角双膝砸断,看他跪是不跪。好一个张角,任凭被武士拿金瓜锤把膝盖砸碎,把双腿砸断,愣是一声未吭。双腿被砸断的张角,如同一摊烂泥一般瘫倒在地上。张角艰难的以手撑地,艰难的把身体撑了起来,依然把头颅高昂着,看着高高在上的灵帝,荷荷低笑。值此时,都把张角腿打断了,张角不仅没惨叫,没哼一声,反还笑了,似乎在嘲笑大汉天子满堂文武不过如此,简直是对满堂文武的嘲讽。打残了张角,灵帝气消了不少,灵帝嚯的起身站起,一旁张让赶紧过来搀扶,灵帝走至阶沿,居高临下喝问张角,“狗贼,为何造反?!”张角嗤笑一声,“官逼民反,民岂能不反?”“民?哼!逆反之贼,焉称百姓!”“哈哈!”张角仰头大笑,“昔高祖刘邦,焉不是秦之百姓,焉不是秦之反贼?”“你……大胆!”灵帝色变,“来人,给我掌掴此贼!”立刻有武士冲上殿来,拎起张角左右开弓巴掌对着张角的脸左一下右一下用足了力气噼里啪啦的对着张角掌掴,可怜张角一颗脑袋被打的跟着破球一样左右晃荡。一阵巴掌打下去,打的张角眼冒金星嘴中溢血。怕直接把张角打死了,灵帝下令停手。挨了一顿毒打的张角,抬起头,桀骜不减,依然荷荷发笑。灵帝冷声问,“何故发笑?”张角脖颈梗着,脑袋用力抬起,一双眼睛从乱发中看向灵帝,他冷声讽刺,“我笑你,贵有四海,九五之尊,竟惧我一阶下之囚!”灵帝声冷,目光冰冷如刀,他冷冷的盯着阶下贼子,“荒缪,朕何惧你?”“若不曾惧我,为何不敢辩驳?”张角冷笑着,以手支撑着残躯想爬起却是不能,他昂着头,毫不躲闪的与高阶上的灵帝对视着,“无道昏君,你问某为何造反,那某且问你,秦无道,高祖刘邦可起而反秦,今汉亦无道,某又为何不可起而反汉?”灵帝被问的哑口无言,脸色冰冷。此时,殿中起身一人,乃大汉司徒,王允也。王允怒斥张角,“高祖盖世人物!岂是你一贼祟可比!”张角扭头看来,目视王允,他冷笑道,“所言极是!张角乃是是无能之辈,若有能,不至兵败事毁。可尔等以为,我黄巾势败,是尔汉庭之幸,是尔天命仍在否?可笑!想秦末乱世,先起之陈胜吴广,先起而先败,而陈吴之后,方有霸王项羽并高祖陛下,而秦,亦终灭刘项之手!”“我张角,虽一无能之辈,然,张角之后,必是龙蛇起陆,尔汉,亦必将亡于龙蛇群起之时!尔汉,必亡!必亡!哈哈哈哈!”满殿死寂,只留张角癫狂大笑。灵帝脸色阴沉,缩在龙袍下的手指在微微颤抖,“推……推出去,斩了!”立刻,有武士冲上来拖起张角要把张角拖出斩首。“慢!”张角忽然挣扎道。灵帝以为,张角是要求饶偷生,面露不屑,令武士暂止。双腿尽废的张角跟一个破口袋一样被两个武士架着,狼狈不堪,张角目光扫过灵帝,扫过殿文武百官,他恨恨声道,“想我起事以来,兵马啸聚三十六方,几成席卷之势!尔朝廷讨贼之军,卢植董卓皇甫嵩等,皆猪狗之辈,不堪一击!哼!若非涿州刘玄德,某何致兵溃,何致被其所擒!”“刘玄德!!”张角神情激动,状若疯狂的挣扎着,把锁在他手脚上的铁链带的叮铃作响,张角带着无穷恨意,咬牙切齿,声嘶力竭的咒骂,“狗贼刘玄德!我恨不得食尔之肉,寝汝之皮!某咒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张角作垂死挣扎之状,灵帝皱眉,下令将张角押至东市处死。张角押走,满殿文武皆疑惑,窃窃私语起来,这刘玄德,又是何人?讨贼诸将皇甫嵩等人目光交流着,诸将脸色略有难看。——之后,灵帝起驾,百官跟随,同往洛阳东市观刑。贼首张角将要处刑,东市人山人海,围观的百姓爬满了墙,攀满了枝头。张角被绑于木桩之上,行刑士卒不停的搬来柴捆围着张角堆了起来,显然是要把张角烧死当场。死到临头的张角,仍斥骂不止。“刘玄德!某咒你不得好死!”“纵某身死,纵化厉鬼,也绝不绕尔!”“狗贼刘玄德,使某黄天大业不成,某恨啊!”……在张角的恶毒的咒骂声中,一座柴山堆起,将张角团团围在了其中。灵帝下令,立刻行刑。无数支火把丢向柴堆,火势快速蔓延,迅速成了火汹汹之势,大火将张角吞噬其中,大火中,张角仍在哈哈狂笑怒骂不止,“刘玄德!尔不得好死!不得不好死!不得好死啊!”随着火焰越发汹烈,张角浑身浴火,被烧成了一个火人,张角咒骂不休,骂声越发凄厉。灵帝与百官坐要看着张角活活烧死,以此方解心头之恨。围观的洛阳百姓,只闻张角造反,只知张角是个妖人,今见张角伏诛,叫好之声铺天盖地。火尽飞灰,飞灰与火星飘了飞了满城。不知何时,天色阴沉了下来,又很快,忽然起了大风,灰尘乱飞,风尘迷眼,正观刑的文武百官不知多少人抬袖遮面,又不知多少人若有所感的抬头看天。天色阴沉如一兜黑水,乌云遮日。顷刻间天色大变了。忽然,雷霆卡察一声响,接着便是闷雷滚滚,突然便听汹汹大火之中,张角仰头对天忽然哈哈一声大笑,“雷公助我!”立时,天空卡察一声巨响,一道水桶粗的雷霆从天而降,对着张角临头噼下。一时之间,刑场当中,雷光耀目,火星炸散,灵帝被这突然的雷霆惊的腾的站起,目露骇然盯着刑场,文武百官更是比比皆有惊骇之色,至于围观百姓,惊嚎落墙落荒而逃者,更不知凡几。刹那后,暴雨突降,哗啦啦而下的暴雨将刑场大火浇灭的一干二净。羽林亲卫上前查看,禀说张角被雷噼的浑身焦黑,已被噼死当场,连锁着张角铁链都被雷霆噼化成了铁水。本该烧死的张角,却被雷霆噼了,此事透着怪异,大雨滂沱之中,灵帝双目发直,惊魂未定,文武百官心有戚戚。此时,有大儒蔡邕上禀道,说张角兴兵造反荼毒生灵,为天地所不容,此乃天罚也。灵帝闻之,面色稍安,然心中仍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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