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大雨连绵。行军因为连绵大雨,大为受制。已至巨鹿郡中,大雨滂沱之中,两支队伍迎头雨中撞见。道两边是土岗,中间是路,两下恰堵在路中。两方在雨中各自警惕,互相观察。人多的这边,出来一顶盔掼甲的军官,军官拿眼观瞧瞧,只见,对面只两骑,后边举旗那小卒倒罢了,旗面上斗大一刘字大旗,不知谁人人马。当先那一人,骑黑马,豹头环眼,上身赤裸,湿衣搭肩上,一只蛇矛扛在肩上,一副彪悍做派。可看这黑汉头上也无黄巾,到底是贼还是不是贼,也拿不定主意。官军人马驻马观瞧之时,豹头环眼的大汉,也好奇打量对面。见这队人马装束,黑汉顿时眼都亮了,好家伙,看这队人马,当前的一群骑士,个个身穿鱼鳞大铠,甲后有赤红背羽,如插双翅,头盔上有长翎,挺拔摇曳。这队人马古怪。再看这队人马所举大旗,旗上有青龙朱雀,就是不见名号,看不出是谁的兵马。相持了一会儿,官军军官耐不住了,手拿鞭一指,“毋那厮,莫挡路,我等有要事,让路!”张飞闻言怒了,手中丈八蛇矛,往地上一刺,马一横,挡在道中,爆喝如雷,“哼!哪里来的鸟人!你有要事?你家爷爷急着去去讨黄巾,要让,也是你给爷爷让路!”官军军官大怒,差点拔剑来战。官军军官气傲,张飞脾气暴躁,也不承让多少,两方就堵着路,僵持不下。大雨滂沱,闷雷滚滚。嗒嗒马蹄声打破了僵局。“吁~”冒雨前来的刘备勒住缰绳,“翼德,前方何事?”刘备喊问。“大哥,这不知哪来一撮鸟人,挡我去路,好不气人!”张飞气骂到。刘备此时,也注意到对面一彪人马装束华贵,非是寻常。心下有了计较,刘备驭马前来,“翼德,让路,莫要为难上差。”有刘备开口,张飞这才冷哼一声,不跟对面官军顶牛了,让开去路。对面官军很不像话,刘备因为义弟张飞阻路之事,在马上朝对面抱了抱拳,算是赔礼,对面官军连回礼都没有,根本不正眼看立在道旁特意让路的刘备一眼。“走!”官军将领一挥马鞭,招呼队伍继续前进。——目睹着官军骑兵从面前经过,刘备此时生出了和张飞一样的感觉,这伙人马,甲带背羽,胄竖长翎,马也是一色的高头大马,一副豪贵模样。刘备心下疑惑,忍不住上前问,“敢问这位将军,巨鹿兵荒马乱的,你们是何方人马?欲往何处,若是同路。我等还可照看一截。”官军军官勒住马,看了道边刘备一眼,随口道了一句,“我等奉朝廷令,押赴罪臣卢植回去,不必相送。”说完,上前去了。天空咔嚓一个惊雷。马上端坐的刘备,瞳孔一缩,陡然一惊。愣了许久,沉重的囚车咕噜噜的响声惊醒了刘备。雨幕哗啦啦飘落,眼前驶过的囚车中锁着一人,此人手腕被铁链锁住,脑袋露在外边,被雨淋的披头散发,不成形状,更是看不清面目,更是不知死活。刘备心中一颤,眼中发热,匆忙驱马拦住囚车,不管官军的呵斥,刘备翻身下马,来到囚车旁,仰头声音颤抖着问,“车上可是卢师?”囚车上,卡在囚车上的一颗脑袋晃了一晃,囚在车中的人,用手艰难的剥开披散的头发。一声虚弱苍白的声音响起,“何人……咳,是何人唤我?”时隔多年,再次听到熟悉的声音,果然是卢师,刘备热泪盈眶,扑通一声跪倒于泥水之中,“卢师何至这般境地!”刘备声音悲痛,“学生来迟矣!”言罢,刘备怒喝,“翼德,领兵来!截住此伙!”“领命!”张飞呼喝一声,纵马去了。事出突然,官军们反应过来之际,刘备已拔过雌雄双剑,匡匡两剑劈开囚车。官军士卒还要来讨扰,刘备双眼赤红,剑一轮,咔嚓乒乓声中,连砸带斩,不知劈断了多少枪头。失去囚车的束缚,囚中之人虚弱的病体体力不支,差点从囚车中摔出来。一只有力的大手搀扶住囚中之人,小心的把囚中之人背到背后,“老师,咱走。”刘备背起人就走。前边还有官军持枪举刀相拦,刘备对眼前刀枪视而不见,直直撞了过去,官军却愣是被撞开,不敢真个拿刀枪伤人。不一会儿,关张二人领兵来。大雨中汇合了背着人冒雨回来的刘备。此时,稀里糊涂的被人从囚车里背走,囚者尚未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心中茫然。“义士,你何人也?何故砸我囚车?”刘备不由止步,沉闷片刻后,“卢师,随我回营再说。”官军队伍被截了,人马全被关张二人扣押。——此时大雨中,后军,李孟羲突然听到前边游骑呼喝而至,说就地扎营。李孟羲不做他想,只以为是雨太大,停下休整下也还好。匆匆当道支起的中军大帐之中,一件厚氅披在了卢植身上,冻的瑟瑟发抖的卢植感受到一丝温暖。卢植再一看跪倒在帐中,口呼老师之人。卢植疑惑无比,他不识得眼前人。刘备此时像个孩子,满脸堆笑,语气欢快,“卢师还记得学生吗?某是涿郡刘备,字玄德。十来年前,曾投卢师门下求学数月……”噫,卢植顿时想起了,忙问,“莫不是当初随公孙瓒一同求学的刘玄德?”刘备笑逐颜开,“正是学生。”师生在这个尴尬情形下相见,都想说话,可寒暄过后,都不知该怎么说话。好一阵沉默之后,卢植突然看见刘备还跪在地上,忙说,“玄德,快起,快起,莫跪着了。”刘备领师命起身坐在下首矮几后坐好。卢植看了刘备好一会儿,终于看出来了,眼前之人,耳朵奇大,眉眼间,依稀有当年少年时模样。当年少年,如今已魁梧成人,想到时过境迁,自己也年过五十,囹圄囚车,卢植不禁悲从中来。“唉!”话不知从何起,到了嘴边,卢植一声长叹。刘备心中压了无数的话不敢问,此时见老师萧索模样,刘备终于忍不住了,忐忑问道,“若非学生撞见,你我师生不知何时能再见。可观老师境况……学生斗胆一问,卢师因何至这般?”“啪!”提起旧事,卢植气的一拳到矮几之上。卢植气笑,“朝廷命我征讨黄巾,老夫领兵苦战两月有余,眼看要将黄巾合围,一战竟功。朝廷派左丰来探查军情,那左丰问我索要钱财,某何来钱财与他?简直混账!……咳咳……”说到气急处,卢植剧咳连连,咳的身体发抖。刘备见状,慌忙前来,小心轻拍卢植后背,其恭其敬,令人动容。“玄德啊,”想起种种委屈,在自己人面前再也装不下去的卢植鼻子一酸,老泪纵横,“唉,想我卢某,为讨贼大事,日日忧劳,可朝廷听信奸人左丰一面之词,就说我征讨不利,剥我军权,要拿我问罪。”卢植抹泪,“……”闻言,刘备也不知该说什么劝解的话了,只能叹息。——外边雨大,李孟羲不想出去,关羽冒雨来敲车窗。“羲儿,鸡蛋可还有?”关羽问。“有啊,你要多少?”李孟羲愣神。“有多少要多少。”关羽说。李孟羲便下车,去给关羽拿鸡蛋。鸡蛋放在车后的一个筐里,筐中铺满麦秸,麦秸中放着鸡蛋,不知多少。“羲儿,鸡鸭我拿走几只如何?”关羽接过篮子,又问李孟羲要鸡鸭了。“拿便是!何故与我见外。”李孟羲笑了。李孟羲这时,感觉到了奇怪,关羽又要鸡蛋,又要鸡鸭的,李孟羲忍不住问道,“关将军,是有何事要张罗吗?”关羽从笼里抓出一只公鸡,又抓了一只鸭,提在手里,把笼关上,跟李孟羲匆匆说了一句,“方才前边遇到……”“谁啊?”李孟羲打断关羽的话,迫不及待的问。“大哥的老师,卢植。”关羽答。“啊?!”李孟羲惊讶无比。卢植!卢植是谁,李孟羲很清楚。毫无疑问,卢植是海内大儒,是刘备的老师,汉末名将。放在如今时节,黄巾乱中,卢植这个名字意味着,讨冀州方向黄巾的官军统帅,以及卢植会讨伐黄巾半途之时,会因为没给宦官左丰好处而被诬告撤还。卢植,现在在军中,那么事情有点奇妙了,卢植,因为和义军碰头了呢……李孟羲在想事,浑然不觉身处雨中,等关羽从笼里抓了四五只鸡鸭,拿绳把鸡鸭的脚缠好准备拿走,回头就看到李孟羲在雨中杵着发呆。“羲儿,进车,莫在雨里淋着。”关羽叫到。“奥!”李孟羲回神。“关将军你去干嘛?”李孟羲跟着关羽走。“某去把鸡鸭宰了。”关羽笑道。“我也去!”李孟羲要跟着去。“哥哥,俺也想去!”小砖捂着脑袋,护着脑袋不被雨淋,他何时跑下车了。“那走。”李孟羲拉着弟弟跟着关羽就撒开腿跑。俗话说,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卢植,不是一般客人,更是刘备老师,是尊贵的客人,更要好好招待了。军中没有专门的火头军,现在遇到炊事大事,就得关羽亲自动手。天还未黑,李孟羲就已经找到了军中一处不足之处。需军中需要炊事班,需要专门做饭的火头军,而不是只有伙夫。在一个小帐篷里,关羽忙着杀鸡,李孟羲忙着烧热水。忙碌间,李孟羲旁敲侧击的问,怎么遇到卢植的。关羽看了李孟羲一眼,道,“羲儿,卢植乃大哥的老师,一会儿要是见面,得称呼卢师,不能直提姓名。”李孟羲忙说受教。说起如何遇上卢植的,关羽皱眉,杀鸡的动作也不由顿了下,“遇卢师是在囚车之中。”“囚车?”李孟羲心中了然。他弄明白了,现在正是卢植打黄巾打了一半,然后因为没给宦官贿赂,而被撤职的这个时间。义军恰碰上卢植的囚车。“羲儿,只有肉,无酒怕是也不妥,军中酒水都在你手,可拿来几坛?”关羽又讨要酒水。李孟羲略做思考,虽说军中酒水有大用,但此时,非常之时,再吝啬些许酒水很不应该。“成!我去拿!”李孟羲作势就要出帐。小弟非要跟着往外跑,“砖头,你呆着,别乱跑!”小砖这才老实的呆着。到伤兵营,李孟羲说清有贵客来了,要拿点酒,田卜便抱了好几坛酒给李孟羲。“对了田卜,糖饴也拿来些。”李孟羲和田卜,抱着酒拿着糖来到帐篷时。关羽瞅见田卜来,便想起了卢植被雨淋的浑身透湿的模样,关羽邀田卜去给卢植先看看再说。田卜领命而去。酒水来了。李孟羲打开其中一坛,军中水酒全部蒸馏成酒精了,酒精烧喉,不一定适用于宴间。李孟羲稍稍倒了一点酒精,端起碗喝了一小口,一口呛的他咳嗽连连。把碗端给关羽,关羽尝了一口,也是微咳。“太烧口。”关羽皱眉。“军中只有酒精,我看把酒精兑水试试看。”李孟羲说道。也只好如此了。高达七十度往上的酒,喝起来太要命。一坛酒,李孟羲拿起来和凉水混合,小心翼翼的一点一点加水,然后把酒使劲的晃匀。每稀释一些,李孟羲就倒一些给关羽尝。如此尝了七八次后,关羽点头,“尚可。”李孟羲也亲自尝了一下,从口感来说,酒精降到大概四五十度的样子,这个度数就是后世的白酒的主流度数。有麦芽糖半坛,李孟羲拿勺子,一勺一勺的往酒里加糖,最后调出的酒,多了一些香甜的味道。关羽的评价是,极好。张飞嗜酒,关羽也好酒,能让好酒的关羽眼前一亮并说极好,那就口感一定非常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