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拉回昨日,丫丫牵着徐春生进了家门,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呆呆眨了下眼才反应过来:
“呀!我得去接糯宝,丫丫出去这么久,糯宝肯定生气了!”
糯宝是两人的女儿,如今还不到三岁。
她一张胖乎乎的脸皱起,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徐春生轻轻揉了下她绑地乱糟糟的头发:“不会的,咱们糯宝很乖。”
交代丫丫不能乱跑,便去了隔壁王阿婆家接女儿:
听到脚步声,正在井边洗菜的胖妇人抬起头,见到来人之后,也没起身,熟稔笑着打招呼:
“春生你可回来了!我就说你没什么事,胖丫不信,闹着要去找你!”
说罢她猛地一拍额头反应过来,焦急道:“对了,胖丫前两天把糯宝送来给我,悄悄留了一篮子鸡蛋人就不见了,我估摸着是去找你了,后山那么危险,她又是个……你快去找找!”
徐春生顺手帮王阿婆把菜端进厨房,也没过多解释:
“婶子不用担心,路上我正好遇到了丫丫,这两天多谢婶子帮我们照看糯宝。”
王阿婆松了口气:“那就好!糯宝玩了一天,刚刚才睡着,估摸着这一觉得睡到天亮。”
提起糯宝,她不自觉笑起来:“就没见过这么乖的孩子,一点也不闹人,不舒服了就用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瞅着你,看得人心都化了!
不像我们家那些个皮小子,都是来讨债的,你们家这小丫头就是来报恩的……”
王阿婆絮絮叨叨的进屋,不多时便抱了个两三岁的孩子出来。
徐春生抬手熟练的接过,怀里的小姑娘闭着眼,胖乎乎的小脸,只能从青秀眉目中窥见长大后定是个美人胚子。
徐春生习惯性的摸了下孩子的手脚,感觉温度正常才放下心来。
再次和王阿婆郑重道谢后抱着孩子离开,
王阿婆看着青年挺拔俊逸的侧脸,叹息着摇摇头:“可惜了……这又当爹又当妈的,哎!”
徐春生顿了顿,抱着孩子转身,认真强调:“丫丫她很好。”
王阿婆并不意外他这反应,这孩子就这样,每次有人说起丫丫的不好,徐春生也不善于跟人争辩,只是认认真真的强调丫丫有多好?弄得村里人都说这两人不愧天生一对,脑子都不太行,
徐春生也不在意身后王阿婆如何看他,抱着孩子径直回了家。
推开门,丫丫眼巴巴站在门口,听到动静,赶忙小跑着过来,见徐春生怀里的糯宝一点没瘦,这才松了口气。
轻手轻脚的进屋,胖乎乎的手灵活的展开铺平被子,两人配合默契,丝毫没吵到孩子。
掩上房门出去后,丫丫看着徐春生略有憔悴的面容,心疼道:
“夫君你被坏人抓去这么久,肯定都没有好好吃饭,你等着,丫丫这就去做好吃的。”
徐春生缓声说了句“也好”,便率先进了厨房。
翻了翻吃食柜子,转头问丫丫:“想吃什么?”
丫丫指着前几日摘下来快要变黄的青瓜:“吃凉拌青瓜,再炒个猪肉,夫君你得多补补,”
许春生选出一块腌好的腊肉,丫丫则拿了所需蔬菜放在井边洗。等洗好后,把菜递给徐春生,她就坐在小马扎上准备烧火。
自从那年她第一次进厨房,切菜时不小心切到手,被还在生病的徐春生瞧见。
从那以后,徐春生就再不准她用刀。
可她也不想干坐着等吃饭,一开始是因为徐春生身体不好,却还要给她做饭,怕他累倒了,她就跟在身后做些力所能及之事。
一开始她连葱和蒜都分不清,徐春生从前也没怎么做过饭,两人那时都只有十四五岁,过了一段颇有些手忙脚乱的日子。
有好几次差点把厨房都点着了,惹得村里的人时常过来看笑话。
后来徐春生学会了做饭,她也勉强学会了烧火洗菜,两人就这么磕磕碰碰的一点点把日子过了起来。
因为她每天都喊着饿,以至于徐春生也不得不拖着病体陪她咬牙吃饭,如此过了半年,总算养回了些精气神,村里的老大夫一度感叹说他能好真是个奇迹。
虽然之后徐春生已经能游刃有余做出一桌美味佳肴,也不需要她再打下手,
可她还是喜欢在他做饭时陪着一起,没有理由,我只是觉得同他一起做任何事都好开心!
丫丫看着他修长好看的手执着菜刀,熟练的切着黄瓜,明明再随意不过的事情,可由他做来,也无端让人赏心悦目。
丫丫欣赏了会儿他好看的侧脸,而后趁他没注意伸出手捏了一片切好的青瓜放进嘴里,他似乎没发现,又伸出手捏了好几片,像一只偷了油的小老鼠。
她得意的晃了晃腿,正待伸出手继续,视野里出现一根被削了皮看着十分水嫩的青瓜,
丫丫愣愣的眨眼,头顶似乎传来一声轻笑,
“少吃点,留着肚子等会吃饭。”
温柔含笑的声音,音色清澈如玉石相击,像夏日里的清风,听得人耳朵直发烫。
丫丫不自在地捂了捂耳朵,手里的青瓜被咬的咯嘣脆。
孙强过来时,远远便闻到厨房里飘出一阵肉香,待走近了,只见穿着粗布麻衣却难掩姿容的徐春生站在灶前熟练挥着锅铲。
而丫丫则坐在灶前,认真添着柴火,胖乎乎的脸在火光映衬下更显丑陋,可此情此景,却无端让人品出些岁月静好来。
孙强眼神复杂的看着两人。徐春生感觉有人过来,转过身来笑着招呼:“饭马上就好了,我会留在这吃。”
孙强也不跟他客气,“行,我去村口杂货铺打壶酒。”
饭菜端上桌,丫丫把糯宝喊起来喂了些掺着肉的粥,比起桌上两个男人,她的饭量并不大,只吃了一个馒头几口青瓜便饱了。
正好这会糯宝有些困了,她便抱着孩子进了卧房,留下两个男人继续喝酒。
见人走远,孙强给两人满上酒,沉默了会儿,问:“这事你打算怎么办?”
他说的自然是今日在县城发生的事,显然,他们如此不给金大小姐面子,金家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沈公子夫妇应该来历不凡,要不你去求一求他们?”
徐春生给他倒了杯酒:
“今日我能遇到他们帮着解围已是幸事,不然我怕是很难脱困。
无亲无故的,又何必再给旁人多添麻烦!”
孙强喝了口酒,叹息着道:“你这人就是太老实,凭你的脑子,但凡想要出去闯一番事业,比我们这些人容易多了!可你就只愿待在村里。”
徐春生不在意的笑了笑:“如今的日子挺好的,我也不适合做生意。”准确说应该是不喜欢。
见孙强皱着眉,他宽慰道:“别担心,金家父子能在青云县只手遮天这么多年,不可能是冲动愚蠢之人。在没弄清楚沈公子夫妇的身份之前,不可能贸然撞上来。”
孙强皱起眉:“可这不代表他们对你会有所顾忌。”毕竟徐春生只是一个普通的农家子。
“所以我打算等明日清早便带着丫丫母女离开。说起来这还是沾了沈公子夫妇的光,只要两人一日没走,金家人就不敢贸然轻举妄动。”
孙强也想不到别的法子,“这样也好,你脑子那么聪明,离开这个穷地方,过得也不会比任何人差,”
徐春生冲他举了举杯。
孙强沉默了好一阵,终是没忍住道:“凭你的人品相貌,想要过得好并不难,你……”
徐春生把丫丫碗里剩下的米粥喝完,头也没抬道:“你说的是金大小姐?”
孙强没吱声,其实在得知徐春生是进县城莫名其妙失踪后,他便一下猜到了肯定和金大小姐有关。
可看着一旁表情懵懂的丫丫,他最终忍住什么也没说,一来是怕丫丫知道了不管不顾去闹,二也是存着私心想要好友过得好些。
徐春生抬起头,正色道:“对我而言,丫丫从来不是累赘。
也不是她离不开我,而是我…离不开她,”
他性子从来温和,极少这样肃着脸说话。孙强直接惊住了,惊讶于他语气里从未有过的郑重。
……
第二日天色微亮时,徐春生便起来了,细心收拾好离开的包袱,再把一些值钱的东西装好,剩下的一些吃食他打算分送给王阿婆一家。
最后他来到专门辟出来的一间小书房,抽出最里层的几本书爱惜地抚了抚,这是他偶然淘换到的一些孤本典籍,
凭借着这几本书,和他对文学书本的敏锐,想要搬离这里去往更好的县城并非难事,
可他这人一来除了喜欢看书钻研学问,对名利并没什么追求,其次丫丫的情况特殊,有人的地方都少不了是非,除非住进深山,不然无论去哪丫丫都免不了被人指指点点。
他把这几本书仔细装好,打算等会送给封黎笙两人,虽然他们或许并不需要,可这是他所能拿出最好的东西了。
昨日若没有两人的出手相帮,不提他会如何?丫丫一个人在县城会遭遇什么简直难以想象。
徐春生把所有东西都规整好,最后拿着扫帚开始扫院子。
推开门时,远远听到一阵凌乱的脚步声,随即传来一声中年女人尖利的斥骂:
“徐春生,你怎么不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