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动静的崔灵灵被秦宴扶着急匆匆过来,看着面色发白无力倒在床上的顾丹雪,她顾不了许多,上前一把扣住脉搏。随即重重舒了口气,轻声道:
“就差一点,再慢一些就真的回天无力了!”
沈明娇扶着顾丹雪的肩膀,她此时深恨自己不够细心。
此前她看着顾丹雪一气喝了那么多酒,以为是真的醉了,便把她的反常之举归为醉酒。
直到她听铁柱说顾昭十分能喝酒,便下意识想到了顾丹雪,她前前后后喝有小一斤了。即便是一个成年男人也受不住。
可若是顾丹雪天生遗传了父亲的好酒量,那就说明她一直都是清醒的。
崔灵灵让人取了些温水来,沈明娇扶着人,把水滴到她的唇边。
顾丹雪缓缓睁开眼,眼神茫然死寂,里面没有一丝对生的渴望。
沈明娇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原来,这才是顾丹雪真实的样子,她或许早就不想活了。
顾昭僵硬着腿走上前,盯着顾丹雪,咬牙恨声道:
“好,你不就是想嫁给柏折桂吗?我现在就把人给放了,你们现在就成亲,以后你就跟着他,做妾做什么的都随你,我顾昭就当从没生过你这个女儿。”
说完转身,再不看她,抬脚预大步离开。
“父亲……”
顾丹雪终于开口,因为伤了喉咙,声音沙哑而干涩。
顾昭一下顿住了脚步,却没有回头。
顾丹雪轻轻的开口:
“其实早在我第一次遇到柏折桂时,我就知道他对我别有所图。”
她低头苦笑:“可那又怎么样呢?
每当我被所有人孤立排挤欺负时,我总幻想着,幻想着有那么一个人,可以全心全意的爱我,不在意我的长相性格,只是单纯喜欢我这个人。
即便那是别有所图的阴谋,只要他能一直装下去,我就可以继续骗自己,我顾丹雪也是有人疼的。”
不管那人是柏折桂还是李折桂王折桂,是美是丑都不重要。
她惨笑着摇头:“可终归不能的,假的永远都是假的。”
虽然无法感同身受,可听到这话,不知为何,崔灵灵不由自主落下泪来。
顾昭怔住,有些僵硬的回头,看着女儿眼中的死寂木然,动了动唇想要说什么?却最终无力的闭上。
这些年他和女儿的相处少的可怜,在他的印象里,女儿怯懦,没主见,小家子气,能想到的几乎全是缺点。
说实在的,毕竟是自己唯一的血脉,疼爱是有的,可也着实喜欢不起来。
如今亲眼看见她为着一个男人闹自杀,他心疼的同时也实在怒其不争。
然而此时再看女儿,他才骤然惊觉,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沈明娇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的陪着顾丹雪。她觉得是自己考虑不周,以为只要让顾丹雪看清渣男本质,前世的悲剧就不会上演。殊不知这一切的根源根本不是什么柏折桂。
直到过了良久,顾丹雪在药物的作用下快要睡着时,她突然睁开眼,轻声说:
“王妃不必自责,我早就不想活了,每当我在府里被逼的喘不过气时,我就总想着自杀,我枕头下藏着包砒霜,已经好长时间了,每当拿起时,终归有些不甘……”
似乎是灌下去的药起效果了,说着说着,她再也支撑不住,缓缓闭上眼睛。
沈明娇帮她掖好被角,撑着已然发麻的双腿缓缓站起身。
让海棠和另一个丫鬟不错眼的守着人。
她推开门,让人备车快马回了肃王府,直奔后院,来到往常看书的小书房。一股脑翻出温神医给她的所有书摊在桌子上,一本本飞快的翻动着。
她知道顾丹雪的情况很严重,可她只是个看了几天书的半吊子,实在不敢贸然瞎用法子。
过了许久,才终于找到她想找的内容。——郁结于心,重度郁症。
只是通篇看下来,感觉每句话都有道理,却又像是在说废话。
毕竟谁都想让病人放松心态,可轻飘飘的一句话谁都会说,对顾丹雪这样以存了死志的人来说,何其艰难。
一通折腾下来,天色已渐渐泛起鱼肚白。沈明娇进宫面见皇后,打算请太医院几个医术好的太医去别庄。
一下子请这么多太医,她必须得亲自进宫。
不过她到凤鸣宫时,得知顾昭以早先一步请示过璟和帝了,
沈明娇哼了声:“总算办了件人事。”
不过时下专精此道的大夫极少。韩院正摸了摸顾丹雪的脉,走出屋后叹息着摇头:
“顾姑娘这是心病,若发现的早,还可用药物控制。如今这样,只能寄望于她自己想开。”
顾昭无力的把头埋进掌中,像是瞬间老了十岁。“就没有其他法子了吗,不管多贵多难的要,我都能让人去找。”
他想不明白,好好的女儿怎么会得这种病?
韩院正长叹口气:“顾姑娘这样的情况,吃药基本已没什么效果。”
几个太医都没商量出什么好法子。有个太医想到什么,一拍额头说:“要说这是心病脑疾,从前的温太医倒是极擅长,只是他人行踪不定。”
顾昭猛地抬起头:“我让人去找。”
一直没说话的沈明娇出言道:“不用了,我已经让人去找了。”
早在昨夜,她就拜托崔灵灵利用红莲教在各地的关系网帮忙找一下温神医。不过像这种云游四方的大夫并不好找。一来一回可能要许久,而顾丹雪却耽误不得。
接下来的两天,顾丹雪的情况越来越严重,知道沈明娇几人为着她的事这么操心,她倒是没在想着自杀。却如何也吃不下饭。
倒不是她故意闹绝食,是真的吃不下。
她从来都是个特别怕给人添麻烦的性子,见好朋友天天来看自己,她心里过意不去。努力逼着自己进食,
可一吃到嘴里,就像是有人卡着她的喉咙,怎么也咽不下去,最后全都生生干呕了出来。
沈明娇实在看不下去,让人把东西全都撤下。
可人怎么能不吃饭?没办法只能熬了参汤,让人掰着嘴灌下去,可这也不是长久之计。
倒还有一个法子,她可以用催眠抹除顾丹雪的所有记忆,这样或许会有效果。可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何尝不是另一种形式的自杀。
她在喧闹的大街上转了一下午,回来后直接去找了顾昭:
“我想送丹雪去一个地方,若她能挺过来,则万事大吉,若她挺不过来,我也没办法了。”到时候只能用催眠。
顾昭这会子已经焦头烂额,忙不迭追问:“什么地方?”
“安庆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