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瑾言话音刚落,呆立的风衍便有了反应,风衍眨了眨眸子,头撇向一个方向,正是南宫瑾言的马车所在。
北冥幽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中逐渐有了些猜想,她将帘子放下,阖上眸子,睁开时,眸底已然是冰蓝色的光华。她看了圈轿子,目光在一个盒子上停驻。
果然是藏了东西的吗。
通过对灵气的感应,北冥幽明显地感受到两团灵气微弱的东西。北冥幽伸出手,外面又传来了声音。
风衍又不由自主地往马车方向冲撞,北冥幽掀开帘子,正好看到南宫瑾言一把薅住风衍的衣服后领子。瑢华的手下和钱子苓的手下杵在一旁,哪一方也没有先动手。而钱子苓依旧是坐在地上,表情倔强,人却好似已经神游天外。
北冥幽想到先前南宫瑾言问她的,想必南宫瑾言也早已留心风衍对轿子的反常举止。北冥幽将盒子端在手中,端详了一下,又看向风衍。
她还是云服媚时,风衍就曾以符寻踪将她寻回,她那时没有多想,如今回想起来,确有蹊跷。那种术法,可真不似凡间能够存在的。
如今形势复杂,她所知甚少,自身力量又过于微薄,她的身份还不能过早暴露,最好连一些人的面都不要去见。
北冥幽放下盒子,缓步下轿,走至南宫瑾言身旁,道:“先喂他吃下噬魂散的解药吧。”
南宫瑾言会意,走至钱子苓的身前,淡道:“烦请钱姑娘将噬魂散的解药交出来。”
钱子苓抬眸冷笑道:“噬魂散无药可解呢。”
瑢华冷声道:“阿苓,你当着我的面,也还要撒谎吗?”
钱子苓冷笑一声,没有说话。
北冥幽看向钱子苓,忽然出声说道:“倒也不必这般麻烦。噬魂散这种东西,不过是短时间使人失去理智,进而操纵人的玩意儿罢了,所谓操纵,那定然不会是他一个人的事情,想要解毒,也并非一定要喂下解药。”
瑢华若有所思,而后就看到北冥幽走到钱子苓身前,听她缓声说道:“操纵断了,理智便能回来,操纵者死了,毒,自然也就解了,也不需要什么解药了。钱姑娘的‘无药可解’,是不是这个意思?”
说到最后,北冥幽垂下眸子,看向钱子苓的神情却没有半分笑意,她没有犹豫,断发化作的小刀从她手中现形,她伸出手,不知用了什么办法,竟使得丝带朝向天际,便这样将钱子苓给提了起来。
“说起来,我这柄小刀与毒还颇有些渊源,可惜的是,它得来偶然,至今也没有什么名字,我失了武器,想必接下来,用到它的地方还很多,不如就此给它取个名字,也算作一件美事。”北冥幽悠然说着,那柄小刀便在她指尖飞旋。小刀仅有一掌长,没有刀柄,一端开刃,通体纯黑,真就是她断发的颜色,此时泛着坚硬锋利的色泽。
北冥幽的小刀渐渐贴近钱子苓的面容,她似笑非笑的注视着钱子苓满含恨意的双瞳,无比认真地说:“叫它‘贪蚀’,如何?贪念的贪,侵蚀的蚀。”
就在贪蚀要贴上钱子苓的肌肤时,钱子苓猛然挣扎起来,说道:“解药在这儿!”
北冥幽收起贪蚀,从钱子苓的手中接过解药,仔细看变能看出,她伸出的手手掌上覆了一层薄薄的寒霜,检查过后,北冥幽捏开不时挣扎的风衍的嘴,将药放入他口中。
风衍好似晕了一下,南宫瑾言扶了。
“公子……”风衍微微侧头,看向南宫瑾言,愣了愣,他忽道:“公子!云姑娘,我……怎么说……”
南宫瑾言拍了拍风衍的手臂,道:“你可在车轿中留下什么?若是留了,现在拿出来,然后回去。”
风衍神情复杂,神态上亦有几分迷茫。可是公子既然发话了,那些商量的打算便只能作罢,他上轿拿下那个盒子,走了两步,又回头看向南宫瑾言,南宫瑾言没有看他,倒是云服媚,眸光从他拿着的盒子上掠过,风衍也不好久留,赶忙离开了。
“瑢长老。”待风衍走后,南宫瑾言对瑢华微微颔首,瑢华回礼。
这一来一往看得钱子苓微微出神,可还来不及她多想,肩上突然传来一阵剧痛,随后就没意识。
瑢华看到手下将已将钱子苓击晕,也就不避讳什么,对南宫瑾言说道:“公子,薛啸歌领兵来了。”
南宫瑾言知道瑢华不会无故找他,只是没想到事情来得这般快。薛啸歌领兵,南宫瑾言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也罢,如今翠峰关已然大捷,夜绝尘和沈篱风乘胜追击又收复了边陲重镇长黎,蛮人元气大伤,天启的重要地界如今已无人敢贸然侵扰,边疆形势已然不似先前那般焦灼,短期内也不会有什么大的波澜。算算,也是时候了。
“瑢华。”南宫瑾言这这次没有称呼“长老”,他神色不见慌乱。即便是北冥幽,也知道现下是个什么情况,她跟在南宫瑾言身后,也不过多言语,只是看着南宫瑾言安然自若的模样,眸中闪过几分若有所思。
“在。”瑢华行礼。
北冥幽将这一幕看在眼里。
长老折腰……
先前她也未见瑢华对哪个长老如此谦卑,即便是大权在握的羽钧执。泽兰楼的几大长老,应该是相互制衡的关系,即便有权势之差,也仍旧维持着平起平坐的局面。今日这般……北冥幽看向前方芝兰玉树的白衣公子,只见南宫瑾言启唇,声音依旧冷静平缓,毫不慌忙:“看好钱子苓,通知岳九州,带上你手下的人,准备迎战。”
“那公子……你呢?”瑢华惴惴不安,又补充道,“如今正是……”
瑢华眼神往南宫瑾言身后的北冥幽身上一瞥。
“说下去。”南宫瑾言道。
“是您树立威信,博得人心的大好时机。”瑢华道。
即便危难,也要迎之赴之。身为霆掣第一大组织,泽兰规模宏大,门人众多,早些年几个登上长老席位的人排位一直稳定,于是组成长老会,决议将泽兰门人等势划分到各长老手下,几个长老手下都有一定的力量,方便管辖泽兰。随着长老会里几个长老的失踪与离世,羽钧执势力愈加强大,想要侵吞归属那几个长老的门人势力,那些门人有的自愿归属瑢华,有的臣服于羽钧执,而羽钧执和千珂、莫离源相互连结,为了扩增势力整出重新分配住处、重新划分的幺蛾子,以致至今几个长老手下的门人组成都有些扶住。泽兰楼如今四分五裂,长老席位大洗牌,想要征服这一支特殊而又强劲的力量,仅是顺从“强者为尊”的信条显然还不够——泽兰不好驾驭。
南宫瑾言要做的,是要将这散了好长一段时间的泽兰门人,重新凝聚成为一种虔诚而又团结的力量。
他需要得人心,而这个时机,不容错过,即便去死,也一定要去搏一搏。瑢华一直在等,一直在等这个人出现,如今他出现了,能够把握这个机会的人出现了,她不希望这个人在这种时候贪生怕死,若是如此,那他也不配统御泽兰,他也不配更不能重振泽兰当年的铮铮气魄。
北冥幽也在期待,期待南宫瑾言到底会给出个什么样的答复。
“你能等待至此,说明你有足够的信心去迎敌,亦或是赴死。”南宫瑾言道,“不过,你觉得,而今泽兰真正能归你我驱使,义无反顾甘心为之一死的门人有多少?”
瑢华一愣,她暗暗捏紧自己的衣袖,声音不由得有几分低沉:“那么公子的意思……”
“你看,就连你也不信我。”南宫瑾言唇边微不可察地笑了笑,“去吧,此战我必迎之。”
也必赢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