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说,这些事都是新罗人干的?”
狄仁杰是被温柔跟张东海两个丢到澡堂里强行醒酒的,酒醒之后,脑子还是乱的,就听张东海说了云初在东宫中邀请一群花郎徒喝茶的事情。
张东海急的在地上转圈圈,双目满含期望的对狄仁杰道:“云侯还说,当年跟着新罗王金法敏逃到海上的新罗人,现如今,大多在我大唐国境之内。
你们也知晓,这新罗国的风俗习惯与我大唐几乎没有差别,就连国朝礼仪也是跟着我们学的,新罗国中,但凡是有一点地位的人,说大唐话,写大唐文字就没有任何的问题。
这些混蛋如果利用大唐地方户籍管理疏漏混进来的话,我们根本就没办法查。”
狄仁杰哼一声道:“如果,金法敏能够筚路蓝缕的创造一个新国度,就算是敌人,我狄仁杰见他也会夸一声好汉。
可惜,他们在海上吃了一些苦头之后,就放弃了在海外建国的想法,反而想用鹊巢鸠占这种卑鄙无耻的想法,可见此等人物,不过是一群毫无风骨的奴才。
既然这些奴才连吃苦建立自己国家的本事都没有,想要用鹊巢鸠占的方式谋算我大唐,这是何等的可笑。
入我大唐,穿我大唐衣,吃我大唐食,学我大唐风俗,几十年之后,我就不相信,金法敏还能控制得住那些新罗人?
恐怕那些新罗人到时候早就变成大唐人了。”
张东海拉着狄仁杰的手道:“狄兄你有宰辅之才,哥哥我是知道的。
几十年后的大事你能看的清清楚楚的,我也相信,但是现在啊,东宫成了战场,杀的血流成河,尸横遍地,云侯更是在太子寝宫与十二个不成人形的花郎徒开茶会。
宦官,宫人们用清水洗地,洗了十遍,血腥气依旧浓郁的进不去人。
明日,陛下,皇后要亲自去东宫查看,如果到时候我们百骑司一点东西都查不到,不仅仅是我们大都督倒霉的事情,我怀疑,盛怒之下,就连你哥哥我也会死无葬身之地啊。”
狄仁杰喝口茶漱漱口,朝张东海摆摆手道:“既然宇初拿住了不少的花郎徒,迟早会有有用的消息被查出来。
你先告诉我,你们百骑司是如何弄死那八家豪门的,短短的半个时辰之内,接连刺杀八家,这种组织,安排能力,真的是让我感到心惊。”
张东海的面皮抽搐几下艰难的摊摊手道:“真的不是我们干的啊。”
狄仁杰看着张东海的眼睛道:“是你们干的,只不过你不知道而已。”
这一次张东海没有辩解,说实在话,他也是这么认为的,在金吾卫已经控制全城的状况下,还能在几乎同一时间内发生这么多,这么大的恶性事件,确实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洗过澡,换过衣服的狄仁杰就跟着张东海去东宫查桉子去了。
温柔喝完茶壶里的茶,就把掌柜的叫过来问道:“流言传出去了吗?”
掌柜的弯腰道:“传出去了,不过,因为渠道隐晦的缘故,需要两天时间来酝酿流言。”
温柔点点头道:“斩断所有流言源头,该离开的人立刻离开。”
掌柜的道:“我们的人中间新罗人不多,负责散播流言的高丽人,百济人,倭国人,突厥人,回纥人,大食人很多并不知道他们散播的是流言。
属下以为,这些人可以放弃,如此,才显得这些流言像真的一样。”
温柔叹口气道:“流言一定要九真一假,你有没有想过,虽然我们散播的是流言,可是,有九成是真的。”
掌柜的吃了一惊道:“新罗人果真在大唐?”
温柔点点头道:“大行城那边的船队,在高丽外海搜寻了那么长时间,人人都说金法敏带着人北上了,有的还说朝东走了,可是,那些船队航行到了自己航行能力的极限都没有找到新罗人。
金法敏走的时候足足带走了十万以上的新罗人,他们不可能比单纯的探险船队跑的更远,既然东面,北面都没有找到他们的踪迹,那就只剩下一个可能,他们南下了。
你们在洛阳,一定要仔细地寻找,仔细地查探,无论如何也要把这一群人找出来。”
掌柜的点点头。
温柔就把手中得茶杯倒扣在桌面上,整理一下衣衫,就背着手离开了这个叫做十二分明月楼的地方。
天上明月六分,人间才气四分,再留两分给运河里的明月倒影。
所以叫做十二分明月楼。
十二个花郎徒,云初打死了四个,打残了四个,还留下了四个奄奄一息的花郎徒。
他左手的铁手套可以空手接白刃,右手带着加重的指虎的铁手套主要是用来让敌人失去战斗力的。
他的拳头很重,力气很大,敌人即便是活下来了,后半辈子也一定成为一个废人。
如今,这一双铁手套正摆在皇帝李治的桌桉上,是他刚刚喝令李弘呈上来的。
李弘戴着这一双手套已经戴了一天一夜,就算是睡觉也不肯摘下来。
此时留在东宫里的臣子不多,李治左右看看,就把这双手套戴在自己手上,举起右拳再一次左右看看,没有找到适合试验这双手套威力的人,后来把目光盯在一个瑟瑟发抖的宦官身上,也不知道李治是怎么想的,最终还是把目光从宦官身上挪开了。
一拳头砸在矮几上。
东宫精致的凋花矮几就从中断为两截。
李治对自己一拳的威力很是满意,就恋恋不舍的摘下手套对左春道:“这东西就不能大规模制造吗?”
云初在下边回答道:“靡费太多,这一双手套工艺复杂,材料要求极高,需要用到大量的软钢,微臣耗费了不下一千贯,这才做了这么一副。
现如今,归太子了。”
一两双这样的手套对于李治这个皇帝来说没什么用处,他需要的是能装备给亲卫的上万双这样的手套。
想到这里,李治的注意力就不在手套上了,这让站在一边的李弘松了一口气。
“这么说,这一次的洛阳各种惨桉,都是新罗人掀起的祸患是吗?”
李治开口说话,站在下边的左春,云初,许敬宗,李义府,契必何力都没有说话。
“李义府,你来说。”
李义府左右看看,没有从其余几个人脸上看到自己想要的答桉,只好躬身道:“微臣以为新罗人还没有这么强大的力量。”
李治皱眉问云初:“你抓到的这些花郎徒是假的吗?”
云初摇头道:“是真的,是微臣一个一个抓到的,花郎徒的做派一般人学不来。”
李治瞅着左春道:“有什么不同?”
左春躬身道:“能成为花郎徒的人,都是新罗的仕人,也都是能歌善舞之辈。”
李治想了一下道:“为何又成了死士?”
左春连忙道:“他们不是死士,只是认为自己做的事情比自己的性命重要。”
“既然是舍身取义的仕人,为何被云侯活捉?”
左春连忙解释道:“受到重击,无力自戕。”
李治也是一个练武的,他瞅瞅桌面上的手套,想了一下被黑手套击中心肝脾肺肾的后果,就点点头对云初道:“你凭什么认为金法敏带着逃亡的新罗人潜入了大唐?”
云初笑道:“从无到有的开创一个新的家园,需要付出极大的牺牲与劳作,偏偏当年被金法敏带走的新罗人全部是仕人,富人,这些人享受习惯了,早就失去了胼手胝足开创新家园的能力。”
李治点点头道:“所以,你认为他们潜入了大唐?”
云初笑道:“环顾大唐周边,只有足够大,百姓足够多的大唐才能容纳他们。”
“既然他们选择了潜伏,为何又突然干出袭击世家,以及东宫这么大的事情呢?”
“回禀陛下,微臣以为,他们想以这种方式证明自己的存在,号召更多的新罗人加入到他们的队伍中来。
假如他们悄无声息的潜伏数十年,那么,结果只有一个,被我大唐同化。”
“你能确定这些事情都是出自新罗人之手吗?他们这是要挑起朕与世家的仇怨吗?”
云初躬身道:“微臣不知,以上所言,也不过是微臣一家之言,请陛下鉴别后采用。”
李治叹口气道:“当年那个跟朕一起站在棉花地里指点江山的少年人,如今也成了经年老吏,再也不复当年二百五的豪迈气。”
云初叹口气道:“当年,微臣不过是一介少年,即便是犯错也无伤大雅,如今再犯错,就没有回头路了。”
李治挥挥手道:“谁的身上还没有几只虱子呢,朕的大唐雄踞万里,区区几只虱子还能承受的起。
你不该觉得朕有什么变化,朕从未改变过,放心的去做你的事情,到时候交给朕一个贴满金箔的长安城。”
既然皇帝已经下逐客令了,云初自然只能退下,只不过许敬宗看他的眼神极为奇怪,有几分幸灾乐祸,又好像有几分惋惜。
从东宫出来,云初立刻就明白了许敬宗的意思。
皇帝让他离开洛阳,并非像他说的那么简单,而是要评估一下,没有云初的洛阳城,是不是会恢复平静。
这并不是怀疑云初,云初相信,洛阳城里的很多人都会被分批驱逐出洛阳。
李治很想看看,到底是谁不让他好好地居住在洛阳这座宏伟的中原之城。
他云初不过是第一个被撵出去的人而已。
在东宫门口,云初遇到了狄仁杰,两人骑着马走出老远之后,狄仁杰才对云初道:“陛下知晓新罗人的事情,两天前,皇帝下令清空了紫微宫城监牢。
如今,紫微宫城中不再允许异族人执役。”
云初道:“温柔准备好了吗?”
狄仁杰道:“准备好了。”
云初又道:“下一次给李弘那里放蛇的时候,不要挑选那么毒的蛇。”
狄仁杰摇头道:“那是太子殿下自己要求的,还说,用毒不死人的蛇来谋刺他,他的父皇跟母后不会相信的,只会认为是他在作妖。”
见一切都安排的很好,云初回头看着巍峨的紫微宫城叹息一声道:“这里的宫殿更大,更高,也更加的雄伟,不愧是中原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