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两点,随着最后有能力组织大规模反抗的赵府被攻下,旌义县城基本被东华军所控制。
傍晚时分,负责巡逻的义从营用二十几个趁机劫掠和施暴者的人头,把宵禁的命令严格地执行了下去。
见局面稳定,高文亮亲自口拟了一份安民告示,让投降的县衙小吏在城内的街上重复宣读。
高大司令的这份告示,和昨天晚上在渔村公布的内容差不多,秉承着老弱妇孺皆能听懂的原则,主要就是四条。
第一,解释自己等人不是倭寇,而是来自南宋海上遗民创立的国家,是文明之师。
第二,宣布废除所有官私奴婢的贱民身份,无条件解除所有的人身依附关系,废除跪礼,废除“大人小人”“老爷小的”之类有损人格的称呼。
在东华军政府的管理下,所有人一律平等,官方叫法,就是《奴婢归良令》。
第三,从明天开始,登记所有人的身份和户籍和特长,组织文化技能考试,根据考试成绩,分配东华军政府下辖的旌义县政务处的职位,
最后一条,就是没收旌义县所有官私土地,然后根据人口情况,统一分配给每个年满十六岁的成年男女,根据土地的所有情况征税和征发徭役。
这个法令,叫做《均田令》。
……
晚上八点,忙完了军事占领和政策宣传的事情后,高文亮总算有时间在县衙里和几个关键人物好好聊聊了。
“……将军!他们已经押到堂外了!”
朴成焕快步走进了县衙大堂,恭敬地对坐在县令位置的高文亮抱拳一礼,汇报道。
“哦……那就让他们进来吧!小李,你去叫那个全求德过来和你一块帮忙翻译。”
高文亮随手放下惊堂木,朝旁边打量墙壁上刑具的李盛伦招呼一声,就见四个被五花大绑的俘虏被八名殷人士兵提溜了进来。
他们的嘴巴都被塞住,看到高坐在木案后面的高文亮,反应不一。
身穿散乱红色官服文仁济只看了高文亮一眼,就绝望地闭上了双眼,另外三人,一个老者,一个中年,一个青年,俱是身穿绸缎衣服,分明是城内黄家,高家和赵家的主事人黄秉章,高朗和赵元统。
高文亮看到文仁济趴在地上微微发抖,正好李盛伦和全求德也从后堂出来,就主动站起来,走到文仁济面前,安慰道:“……文县监莫怕,我们不会把你怎么样的!我有话想跟你说说。”
说着,就示意朴成焕把塞进他嘴里的破布取出来。
“……呸!海外贼子!安敢盗称大宋遗民!尔等必……呜呜!”
文仁济还没说完,就被朴成焕捏住了下巴,重新用破布塞了嘴。
高文亮有些无奈地摆摆手,让两个殷人士兵把他重新提溜了出去。
他中午的时候就尝试和这位朝鲜县令沟通,但是一松开他的嘴,不是要咬舌自尽,就是破口大骂,想从他嘴里套一套情报也无从着手。
想到这里,他又看向趴在地上的三个富户,转头对山羊胡中年说道:“……全翻译,你告诉他们三个,我是一个脾气还不错的人,不喜欢胡乱杀人,如果他们能够老实配合回答我的问题,我可以保证他们和他们家人的安全。
但如果他们故意隐瞒或者不配合……我也只能借他们全家的人头用一用了!”
“是!是!将军!”全求德连连点头,立刻把高文亮的话翻译了一遍。
他虽然没有从高文亮身上感受到什么官威和杀,但他可从来不认为对方不会杀人。
三人听完,眼神微变。
后脑勺受伤的赵家二公子最先仰起头,高文亮示意朴成焕取下他的塞嘴布。
“……咳!咳咳!”赵元统咳嗽几声,然后跪坐起来,仔细打量了一下高文亮的样子,停顿一会儿才用有些生硬的南京官话道:
“……适才晚生听了几句足下的安民告示,不止贵国到底在何方位?可有传袭证明?
所谓新洲共和之国,又是何意?”
见总算有人肯沟通了,高文亮满意对朴成焕吩咐道:“给他松绑,拿一个凳子来!”
“是!将军!”
等赵元统揉着手腕,有些不安地坐上凳子,高文亮才笑道:“……赵秀才,你刚才说的是南京官话对吧?我大概能听懂一些,不过我们还是说朝鲜话吧?这样沟通更方便!
你刚才问我们的国家在哪个方向,我们新洲共和国当然位于新洲大陆,新洲大陆在大明两万里之东,但大明所处的神州大陆东北部的北荒,也在我们的控制下。
至于传承……孙二!”
高文亮看向站在附近的一个殷人士兵,后者马上挺直身体,大声回答:“到!”
“把枪给我!”
“是!”
高文亮接过没有装刺刀的燧发枪,然后对赵元统说道:
“这就是我们传承!火枪的原型在宋时就已经出现,我们也是在前人的基础上一步步改进,才得到了这种六六式燧发枪!
而共和之国,正是建立在枪炮之上,数十步内,王公贵族在火器面前都只有一条命,因为有燧发枪在,所以人人平等!
人人平等了,那就不需要帝王骑在所有人头上发号施令了,国家大事,应该决于公论,少数服从多数,此为共和。”
“国家大事……决于公论!”
赵元统一辈子都在读儒家经典,完全没办法理解没有君王士大夫的国家是什么样的……在他看来,一群愚夫如何能定一国大事?
少数自有其利,如何能服从多数?这样的国家,内部必定纷争不止!
这贼人头领定然在撒谎!
赵元统强自镇定,点头道:“……原来如此,既然足下是宋之遗民,为何攻我朝鲜之济州?须知朝鲜乃是大明天朝的藩属,攻打朝鲜就是在攻打大明!
难道贵国就不怕大明天子的天威震怒吗?”
“大明?”高文亮嗤笑一声,“赵秀才说笑了,大明朝现在能顾得住辽东就不错了!哪有精力管你们朝鲜的事?
你以为现在还是二十年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