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垦区施行的行政管理制度与别处有所不同。
晚唐时期,乡里制度逐渐弱化,基层百姓聚集的“村”规模有所扩大,乡里结构开始朝着乡村结构转变。
村作为基层居民社区自治组织,独立性大大增强,朱秀借鉴宋代保甲制度,将农垦区设立为行政管理改革试点,每五十户编为一个村,正式将村纳入基层政权组织,由村长和村民公推的两位村老共治。
农垦区隶属于安定县府,在行政区划中属于“镇”一级别。
农垦区将来也会正式成立镇署公衙,作为彰义军行政区划改革的首批重要试点。
村长由镇署衙门选任,报县府审批备案,每个村再由村民选举出两位村老,协助村长负责税收、田丁统计等工作。
镇长由县府任命,再在全镇村老里,选任若干位耆老,辅助镇长行政。
相当于把乡老制度也纳入行政管理范围,最终实现公衙与本村镇宿老共治的目的。
朱秀这次来到农垦区,算是秘密考察,深入实地了解由他一手制定的行政区划权责落实情况。
镇长一职尚且悬而未决,之前试用的两任朱秀都不太满意,要么是缺乏锐意改革的进取精神,要么就是难以理解他想要推行的先进治理理念。
朱秀考虑把沈学敏调回来出任镇长,但是沈学敏已经担任鹑觚县令,在鹑觚推行免费吃盐政策,贯彻节度府兴修水利,开荒拓地的兴农政策,同时还要负责消除薛氏在当地的流毒,可谓重担在肩,终日忙碌操劳。
况且让沈学敏从县令职位降职调动,对他也有些不公平,朱秀打消了这个念头。
徐茂才倒是比较符合朱秀心目中镇长人选,只是该想个什么办法,让他心甘情愿又名正言顺的坐上这个职位。
彰义军内,谁都知道农垦区在朱秀心中的分量,想要争夺镇长职位的人不在少数。
徐茂才名不见经传,骤然将其拔擢上位,只怕难以服众,还得想个万全之策。
符金盏和史灵雁居住的小村,位于农垦区核心区域,行政区划为西八村。
一条主渠和两条辅渠从小村穿过,凭借水利之便,小村九成九的土地都是水田,去年的粮食产量,在农垦区名列前茅。
北坡下,三间宽敞的青瓦房矗立,房屋前围拢一圈篱笆,屋后有羊圈马棚猪舍,篱笆外还挖了一方小池塘,养着几条活蹦乱跳的草鱼。
成群的鸡鸭在小院里悠闲漫步,欢快地将粪便拉在院中任意地方。
院里还栽种几棵枣树和扁桃树,还有几株野生的沙棘。
晌午,艳阳高照,空气带着丝丝灼热,秋老虎的势头已初显端倪。
西瓦房里,朱秀四仰八叉睡得正香,上身光赤,下半截只穿一条细麻缝制的肥大裤衩,薄薄的被褥被他压在身下。
来到农垦区已有七八日,前几日他一直忙着四处走访考察,在镇署公衙召集各村长村老耆老考察,一连忙活好几日才得以清闲。
正呼呼大睡间,屋门“叮哐”一声被踹开,史灵雁风风火火冲进屋。
睡梦中,朱秀只觉得房子似乎震了震,嘟囔一声翻个身准备继续沉睡。
“朱秀!快起床陪我去捉螃蟹!”史灵雁人未到,咋咋呼呼的脆声已经传入耳朵。
朱秀拉了拉被褥捂住耳朵,痛苦呻吟:“不去~”
史灵雁一个饿虎扑食跳上床,横跨在他身上,熟练地拧住耳朵,嗔怒:“去不去?”
朱秀“嘶”地吸口气,瞌睡清醒大半,愤怒反抗:“不去!”
史灵雁俏脸薄怒,张牙舞爪大呼小叫起来,抢夺朱秀身上盖着的被褥。
“疯丫头!快撒手!我里面可没穿衣服!”朱秀拼死抵抗。
史灵雁跨坐在他腰上,嘻嘻哈哈地用力撕扯。
朱秀满脸涨红,感觉受到极大的侮辱。
小娘紧致的圆臀使劲摩擦,朱秀憋得脸色通红,丝丝羞耻又刺激的感觉萦绕心头。
“刺啦”一声,打闹间,史灵雁不小心扯破朱秀的裤衩,只觉得裆部传来阵阵清凉意....
两人俱是一愣,史灵雁圆溜溜的眼睛望着那昂扬而起的凸物,脸蛋瞬间攀上红霞,羞臊不已地狠狠瞪了眼朱秀,啐了口慌慌张张跳下床跑出屋去。
朱秀惊慌扯过被褥掩盖身子,不着寸缕地仰面躺在凌乱不堪的床上,撕烂的裤衩掉落在地....
一股悲愤、无助、羞耻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眼角滑落一滴泪珠....
一刻钟后,朱秀磨磨蹭蹭走出屋,端着盆子准备去打水洗漱。
史灵雁在院里摆弄捞鱼的网兜,脸颊红晕还未消散,凶巴巴地瞪着他,娇叱道:“朱秀!你不要脸!”
朱秀又好气又好笑,拿马鬃牙刷沾了些牙粉伸进嘴里捣鼓,含糊道:“你闯进我睡觉的屋子,爬上我的床,还骑在我身上扯破我的衣物,究竟是谁不要脸?”
史灵雁大羞,举起网兜杆子,就要去套朱秀的头,俩人在院里追逐打闹,弄得满院子鸡鸭扇动翅膀仓惶逃窜。
闹腾间,符金盏赶着羊群从北坡下来,朱秀脸也顾不上擦,屁颠颠迎上,帮忙打开羊舍栅栏,放羊群入舍。
“老远就瞧见你二人在打闹,真是一日也不消停。”
符金盏乌黑的秀发扎成长长的发辫,穿粗麻胡袍,利落清爽,方便骑马做事。
整日忙碌于农牧生活,她的肤色晒成健康的小麦色,既野性又带着浓浓的成熟韵味。
朱秀看在眼里,心中发出诚挚赞美。
这种熟妇风情,绝不是史灵雁这种青涩小娘所能拥有的。
不过从身材看,史灵雁倒也颇具规模,只是她从不在意自身美好动人之处。
咋咋呼呼的暴力小娘子,脑子里根本没有女人之美的概念。
“大姐!朱秀他欺负我!”
史灵雁扔下网兜,瘪嘴跺脚跑到符金盏身边,挽着她的胳膊,委委屈屈地告状。
朱秀悲愤地捂住心口,小娘皮竟然还学会了恶人先告状。
“他如何欺负你了?”符金盏似笑非笑,见史灵雁满脸红霞,眼神变得暧昧起来。
朱秀急得直跺脚,老脸也火辣辣的发烫。
要是史灵雁口无遮拦,今晨之事被符娘子知道,那他今后这张老脸还往哪里放?
万一传到老史耳朵里,这黑厮只怕真要扛着凤嘴霸王刀,杀奔农垦区而来。
史灵雁嘟嘟嘴,也有些难以启齿,嗔怒道:“他....他拿东西吓唬我!”
符金盏笑吟吟的,杏眼里流露好奇,刚想问什么,院外传来一阵马匹嘶鸣声。
是严平到了。
朱秀松口气,捡起网兜塞给史灵雁,拉着她的手拽离符金盏。
“你来的正好,马上陪雁儿去捉螃蟹。”
严平赶了半日路才赶到,刚下马就被朱秀使唤去捉螃蟹,有些发懵:“少使君,属下还未禀报县城事务....”
“待会再说!你们先去捉螃蟹,我马上就过来。”
朱秀不由分说,半推半拽送史灵雁出院子。
史灵雁一听朱秀答应陪她去捉螃蟹,方才的事立马抛到脑后,嬉笑道:“你可要快些来哦!若不然,哼哼~”
小娘子冲他挥挥拳头。
打发走二人,朱秀松口气,回到水缸边舀水,把脸洗完。
符金盏从简陋的灶房走出,捧着两个热腾腾的蒸饼递给他:“我清早刚做的,趁热吃。”
“多谢符娘子。”朱秀道谢,接过面饼大咬一口,竖起大拇指,囫囵道:“好吃!”
符金盏挽了挽耳边发丝,笑道:“比不过泰和楼的大郎饼。”
朱秀舔舔嘴角的芝麻粒,含糊道:“大娘子长得美,亲手做的饼自带三分香气。”
符金盏莞尔一笑,风情万种地白他一眼:“就你嘴甜。”
朱秀憨厚地笑着,大口嚼饼。
“你不愿与我符氏联姻,是因为雁儿吧?”
符金盏拿扫帚清理土院满地的鸡鸭粪便,忽地问道。
朱秀犹豫了下,点点头:“不错....”
符金盏笑道:“看得出,雁儿满心情意都牵挂在你身上,这份感情或许连她自己也不知道。”
朱秀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唏嘘道:“雁儿性子大大咧咧,只怕连她自己也不懂得何谓情爱....”
符金盏忍俊不禁:“听你话中之意,倒是情场老手?别忘了,你的年纪比雁儿还小一两岁。”
朱秀正经道:“年轻可不一定识浅。”
符金盏咯咯娇笑:“这么说,你之前还有几段无疾而终的感情经历?是在檀州求学期间?还是幼时在老家,家中为你订下的亲事?”
“唉,昨日种种,似水无痕,大娘子又何须再问....”
朱秀轻挥袖袍,仰头感慨,想起了上辈子经历的几段恋情,全都以草草收场而告终。
符金盏笑弯了腰,越发觉得朱秀在故作姿态,有趣得很。
朱秀而今也不过十六七岁的少年郎,即便再有宿慧,也不可能经历太多红尘是非,还真把自己当作情场浪子了。
笑罢,符金盏认真道:“雁儿与你甚是般配,我衷心祝福你二人能结成良缘。”
朱秀咧嘴笑了:“承符娘子吉言。”
符金盏又道:“不过,我家二妹已在前往泾州的路上,你应该想想到时候要如何应对。”
顿了顿,符金盏爱莫能助地苦笑道:“联姻之事,是郭叔叔与家父商定,我也无权过问,所以无法给予你太多帮助。
家父送二妹来泾州,算是基本同意郭叔叔的提议,但事关二妹终身大事,还是要她自己喜欢才行。
若二妹与你不合眼缘,想来家父最后也不会逼她....
可若是二妹看上你了,史节帅和雁娘子那里....”
符金盏苦笑:“你应该知道,符氏嫡女,是不可能给人做妾的。”
朱秀有些头疼,拍拍脑门喃喃道:“大娘子放心,我绝不会让符二娘子瞧上我的....”
符金盏怔了怔,哭笑不得。
符氏女儿,天下才俊只有争破头的份,哪有往外推的道理?
怎么到了朱秀这里,符家女子反倒成了洪水猛兽?
“对了,听闻朝廷派遣的节度副使后赞也到了,没有为难你和史节帅吧?”符金盏关心道。
朱秀叹口气:“怎能不为难。这厮刚一到,就各种插手彰义军内部事务,首先下令将连通邠州的乞活道封锁,不许再从邠州流入人口。
后赞还兼任邠州留后,如今他正吵嚷着,要将原先邠州籍百姓迁回去,我和史节帅极力反对,才没有让这家伙得逞。
我看此事还没完,后赞一定还会以此大做文章。”
符金盏停下手里的活,蹙眉道:“迁移百姓如今已在泾州安家落户,要是再迁回去,岂不是劳民伤财?”
“谁说不是呢。”朱秀摇摇头。
符金盏挽挽鬓边发丝:“此事说来根源在你,谁让你胆大包天,竟敢从邻州强行迁移人口,损人利己,天下数十府州,从未见过如你一般胆大妄为者!”
朱秀辩解道:“王守恩在邠州倒行逆施,一边下死手打击私盐,一边逼迫百姓高价买官盐,弄得民不聊生怨声载道,百姓们没有活路,才自发流入我泾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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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金盏叹口气:“王守恩多行不义,但你的所作所为也不符合法度。”
朱秀讪笑道:“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举。泾州人口增长缓慢,非如此行事,短时间内缺乏大量青壮劳动力,发展想要提速根本不可能。”
符金盏道:“你们现在作何打算?”
“我和史节帅商量,不论如何先拖延着,总之不能让后赞再把百姓迁走,否则如今泾州大好的局面,顷刻间就会崩塌。”
符金盏凝重道:“后赞此人我听说过,从一介微末小吏,十几年间坐到飞龙使的高位,在开封有酷吏之名,让人谈之色变。后赞是皇帝宠臣,你们与他打交道一定要小心,万万不可让他抓住把柄,以免皇帝有借口对彰义军下手。”
“多谢大娘子教诲。”
符金盏笑了笑,端着簸箕去准备羊草料。
朱秀看着她忙碌的背影,忽地道:“大娘子,前几日我接到柴帅来信,说是最迟九月初就能到泾州与我们相聚。”
符金盏回头看他一眼,笑道:“柴荣、你、赵匡胤、张永德、李重进,我看你们几人倒是意气相投十分谈得来,等他们来了,你们可以好好聚聚。”
朱秀笑道:“大娘子也是我们团伙中人,怎么把自己说漏了。”
符金盏白他一眼,笑道:“你们一帮男子,我凑什么热闹?”
朱秀正色道:“大娘子英姿飒爽,武艺卓绝,豪阔之气不输男子,我们这伙人都很仰慕大娘子的风采!到时候泾州相聚,说什么也不能少了符娘子!”
符金盏笑笑:“到时候我家二妹也该到了,若是比拼酒量,我们姐妹可不怕你们!”
“哈哈~大娘子豪气!”朱秀佩服地双手伸出大拇指。
符金盏钻入羊舍忙碌去了,一阵阵“咩咩”声传出。
朱秀望着她抱起一只小羊羔,亲昵地逗弄着,秀美的脸蛋挂着温柔笑意。
刹那间定格的画面,朱秀觉得十分美好。
柴老大啊柴老大,兄弟我已经帮你把路铺到泾州了,能不能赢得美人芳心,就看你的本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