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惊天动地的响声自内城楼上传出,震动四方!
距离爆炸点最近的几个叛军,两个被炸飞从城头坠落,还有几个被崩碎的铁片、塞满铁罐的瓦石炸的血肉模糊,当场毙命!
城头响起一片哀嚎声,李守贞父子被几个心腹卫士死死压在身下,周围人或多或少都被弹片崩到。
咔嚓嚓~城楼东侧的梁柱被炸裂,檐角朝一侧倾斜,随时都有倒塌的危险。
城下马匹受惊,“唏律律”地叫唤着往后退,差点不受控制地脱缰而去!
郭威、柴荣身旁战马扬蹄嘶鸣,帐前亲兵死死拽紧缰绳。
朱秀很清楚的看见,郭威伟岸的身子哆嗦了下,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满脸痴怔地望着城头。
柴荣紧握刀柄,激动地满脸涨红,说话都有些不利索:“当真....震天动地....黑火雷的威力与之相比....不值一提!”
魏仁浦吓得一哆嗦,揪下一把胡须,顾不得心疼,下意识地双手护住头脸。
直到动静消停,身旁传来朱秀吭哧吭哧地偷笑声,魏仁浦才胆战心惊地一点点松开手,心有余悸地四处看看,眼神还有些发懵,没回过神。
李重进最为夸张,吓得直接从马鞍子上滚落,扔掉铁枪趴在马肚子下,两手紧紧抱住脑袋。
身为爆破组首席爆破手的赵匡胤,虽说不是第一次见识震天雷的威力,但那九霄落雷似的响动还是让他心惊。
赵匡胤咬牙低喝:“震天雷如此可怕的火器,岂能被你当作玩具一般随意使用?”
朱秀讪笑道:“今日破城,我想弄出些动静,以示庆贺!赵大哥不必心疼,就当作放了一个大炮仗!没炸死李守贞父子,吓唬吓唬他们也是好的!谁让那厮敢在郭帅面前大放厥词!”
史向文兴奋地拍手掌:“朱秀,我还要放大炮仗!”
郭威柴荣等人皆是色变,朱秀急忙安抚道:“只剩一个了,咱们找机会再放,可不能浪费!”
“噢~”史向文有些无趣地晃晃大脑袋。
赵匡胤唉声叹气,震天雷本就难以制造,在他看来那可是无比宝贵的神兵利器,一定要用在紧要关头,起到扭转战局的作用。
哪能像朱秀,随随便便当作炮仗扔出去?
除了炸死几个叛军,炸毁城楼,吓得李守贞父子抱头鼠窜,根本起不到实质性作用。
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朱秀蹲下身,拍拍李重进笑道:“起来了,你就不怕这马儿待会尿你一脸?”
李重进老脸一红,忙不迭爬起身,咽咽唾沫凑近:“那玩意儿就是震天雷?你弄出来的?”
朱秀拍拍巴掌,傲然道:“全天下仅此一家,别无分号!”
“乖乖~”李重进一双牛眼瞪大如铜铃,“要是有成千上万个,打仗的时候往敌军阵地一扔,不就完事了?这仗还用打?”
朱秀撇嘴道:“你当制作震天雷就像史大郎搓泥球,搓圆捏扁就有了?我忙活几个月,就捣鼓出那么几个....”
蹲在一旁拿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的史向文朝朱秀投去幽怨眼神,朱秀赶紧报以和善微笑以作安慰。
李重进松口气,抚着胸口嘀咕:“那还好,这玩意太可怕,往身边一扔,死都不知道怎么死!你今后要弄出来,别忘了给我留几个....”
“再说吧!”朱秀略显嘚瑟。
城楼上,李守贞父子在众将簇拥下仓惶逃离,匆匆下城。
叛军弓手摆开阵势,朝城下放箭。
“传令全军,封锁内城,不用着急攻城,先清理罗城再说!”
郭威跨上马,率领将士们退出内城叛军弓箭范围,先将罗城彻底掌控住。
李重进挑起王继勋的人头,追上前嚷嚷道:“大帅,末将斩杀叛军大将王继勋,这功劳可得给我记上!”
郭威大笑道:“赵匡胤一箭将其射下马,你才能追上将其斩杀,这份功劳理应由你二人平分。”
李重进急了:“我与王继勋力战上百回合,他敌不过我,才落荒而逃的!就算赵大耳不放箭,我也能追上宰了他!”
赵匡胤抱拳道:“卑职只是射中王继勋的战马,并未伤到他,不该领功!”
郭威看他一眼,笑了笑,哪能不知道,赵匡胤明明可以一箭将王继勋射杀,只射马不射人,就是不愿与李重进争功,惹出事端。
此人顾大局识大体,进退有据,的确是个人才。
郭威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纵马朝前奔去,魏仁浦满是欣赏地看了眼赵匡胤,也紧随而去。
李重进忿忿不平,怒瞪赵匡胤,咬牙道:“赵大耳,用得着你多管闲事?”
赵匡胤淡淡一笑,没有与他争辩。
柴荣训斥道:“你闭嘴!大帅心中自有评判,该是你的,绝不会克扣。”
“嘿嘿~”李重进讪笑道:“仗快打完了,我还不是想着,多挣些功劳,回去后好跟舅舅讨要一个正经官职做做。表兄,到时候你可得帮我多多美言才是。”
“你呀~”柴荣哭笑不得,摇摇头,一抽马鞭子,紧追郭威而去,赵匡胤紧跟在后。
“兄弟,你瞧瞧这个赵大耳,奸猾着呢,自从来到河西大寨,一直紧紧跟在郭帅柴帅身边,围着他们团团转,像个跟屁虫一样!”
李重进又开始对朱秀一顿吐槽,满脸不屑。
朱秀笑道:“不围着两位帅爷转,难道要围着你黑大王转?”
李重进哼唧道:“我还不乐意呢!要是围着我,一脚踢开!”
“走啦,你黑大王又不是什么绝世美人,鬼才乐意围着你!”朱秀拍拍灰驴子的屁股,溜溜达达地往前跑。
李重进跟在后面叨咕不停:“赵大耳这家伙心思深,往后你小心别被他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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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威下令罗城叛军降者不杀,又让李重进将王继勋的脑袋四处展示,叛军军心瓦解得很快,万余叛军群龙无首,选择投降。
柴荣全面接手罗城,安抚滞留下的百姓,收治伤兵,清理被大火焚烧的库房,罗城迅速安定下来。
降卒交由白文珂李蒨等将带下去,清点人数重新核定军籍,不出意外的话,他们依然会归属河中军旗下。
郭威将中军大帐搬进罗城,召集各营寨将领商讨军务,再让文书写捷报送往开封。
正经的帐前军事会议,朱秀、李重进、赵匡胤几人还没有资格参加,围坐在篝火旁闲聊。
直到傍晚,天色将黑,各军将领散去,朱秀三人才被叫进大帐。谷
郭威啃着一张烙饼,伏案研究着罗城城防图,与柴荣议论着什么。
朱秀三人刚入帐,施礼过后,郭威招招手道:“你们也都来瞧瞧,这内城又该如何攻破?”
朱秀看了几眼城防图,笑道:“今日城下我仔细观察过,内城城墙不比罗城高大坚固,即便强攻也能打下。”
柴荣道:“郭帅的意思,能否想出办法,尽量降低伤亡。”
郭威啃完一张饼,灌几口凉水,抹抹嘴道:“本帅与众将初步商讨之意,先佯攻内城东西二面,再派遣一军绕后袭击子城,最后真正重点进攻的地方,就放在今日的南门!”
朱秀想了想笑道:“先分散敌军注意力,使之成为惊弓之鸟,分不清我军究竟主攻何处,再出其不意猛攻南门,此计可行!”
郭威咳嗽几声,隐晦地朝魏仁浦使眼色,魏仁浦笑道:“郭帅想挑选一批勇健之士,于黎明时分,借助钩索飞爪攀爬入城,抢占南门,故技重施接应大军入城。”
朱秀赞同道:“以内城墙的高度,身手矫健者完全可以爬上去,我看可行。”
柴荣走到朱秀跟前,笑道:“是这样的,听闻这次随你同行的五百虓虎营健儿,皆是军中百里挑一的勇士,不如就委托你的虓虎营担此重任....”
朱秀怔了怔,看看柴荣,又看看魏仁浦,恍然明悟。
原来这些家伙把注意打到虓虎营头上,难怪说话吞吞吐吐。
朱秀朝赵匡胤望去,这厮竟然仰头望着大帐顶,一副别看我,我啥都不知道的架势。
不用猜,肯定是赵匡胤向柴荣透露了有关虓虎营的消息。
郭威摆摆手,虎着脸道:“罢了,要是为难就算啦!本帅重新挑选人手....”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朱秀岂敢拒绝,拱手道:“虓虎营愿执行此次任务!”
摊派任务是假,郭威和柴荣分明是想试探虓虎营的虚实。
既然如此,不妨大大方方展露出来,让他们见识见识彰义军独有的特种训练法。
虽说只是一套军事体育训练和特种科目编练相结合的综合特训法,但受益于后世先进的指导思想,对于体能、智力、技巧等进行针对性训练,使军士素质得到全方位提高。
经过大半年训练,朱秀对虓虎营战士的单兵素质非常有信心,绝对不输于郭威麾下望云都。
“都”是军事编制单位,根据职能不同人数不等。
从梁太祖朱温开始,历代诸侯都喜欢挑选精锐甲士,组成一支战力强悍的亲军队伍。
朱温担任宣武节度使时建有“落雁都”,骑兵“踏白都”,称帝后建立御前亲军“厅子都”。
天雄军的前身,雄踞河北一百四十余年的魏博镇,最后的牌面人物杨师厚建立“银枪效节度”。
南吴太祖杨行密建“黑云都”,仗之横行淮南。
李克用麾下“鸦儿军”,唐明宗李嗣源御前“横冲都”。
郭威从独自领军开始,就对前代这些闻名遐迩的天下强军心向往之,仿照着筹建了一支“望云都”。
多年来,望云都人数不过千人,如今大多散布在天雄军中,成为绝大多数中下级军官的来源。
郭威身边百余名亲兵,司徒府里的护卫,都是望云都出身的勇士。
以时代标准来看,已经算是步兵里绝对的佼佼者。
不过这些人的本事大多是从战场上磨砺出来的,要论杀人格斗悍不畏死,虓虎营的战士逊色不少。
但要论综合军事素养,缺乏针对性训练的望云都,应该不如虓虎营。
郭威见朱秀答应派虓虎营执行夺门任务,和柴荣交换眼神,小心思得逞似的捋须大笑。
朱秀不禁莞尔,要说李重进的心性,还真有几分随郭大爷,都有几分顽童心态。
明明是郭大爷自己对虓虎营感兴趣,想一探究竟,却不开口直说,授意柴荣和魏仁浦,拐弯抹角地来试探他。
郭威兴致勃勃地道:“我倒要看看,你彰义军的虓虎营究竟有何名堂!”
朱秀笑道:“若论武艺骁勇,只怕比不过大帅麾下望云都。虓虎营的训练重点和作战目标,也从来不在个人技艺上。”
郭威轻抚髯须,疑惑道:“不讲求个人技艺,那你这虓虎营又为何而设?”
朱秀解释道:“虓虎营注重培养战士全方位的军事素质,重点在团队配合与特种作战,力求在特殊环境下,以非常规军事手段达到目的....”
郭威被唬得一愣一愣,不是完全明白,但不妨碍听起来觉得很厉害。
“唔....行吧,你让麾下将士好好准备,需要如何配合,尽管开口,柴荣领天雄军从旁辅助,一定要确保一击成功,不要再给李守贞拖延的机会!”
郭威干咳一声,对柴荣吩咐道。
“末将谨遵帅令!”柴荣领命。
“必不负大帅重托!”朱秀鞠身揖礼。
赵匡胤站在旁边,有些心虚似的朝柴荣身后躲闪,时而低头看地,时而仰头望着大帐顶,就是不敢跟朱秀正面眼神交汇。
朱秀却是故意往他身边靠拢,压低声道:“是赵大哥把我和虓虎营卖给大帅和柴帅的?”
赵匡胤见躲不过,硬着头皮尴尬低笑道:“贤弟说的哪里话?未得贤弟允许,愚兄万不敢透露虓虎营种种机密!只是虓虎营皆是精锐勇健,实在太过耀眼,柴帅看在眼里,向愚兄询问了几句....”
“几句?”朱秀斜着眼,明显不信。
赵匡胤急了,信誓旦旦地道:“当真只有几句!你那特种训练法,连我也未曾见过,我只是将在营中参加过的特训过程简单描述了些给柴帅听....”
朱秀见他神情诚恳,咧嘴笑道:“赵大哥莫慌,小弟跟你开玩笑呢!我用虓虎营试验新式练兵法,本就打算以后献给柴帅,在天雄军中推广。此次经过实战检验,想来郭帅和柴帅会对此法感兴趣。”
赵匡胤松口气,忙道:“贤弟不责怪愚兄便好。”
“怎么会!”朱秀一脸浑不在意,心里却是暗暗嘀咕。
赵匡胤在泾州见识了不少新鲜玩意,也让他很感兴趣,但他的心思和志向还是一直留在天雄军,留在柴荣身边。
正如潘美所说,赵大是个精明人,不论自己和彰义军对他多好,再怎么委以重任,也留不下他的心。
郭威、柴荣、开封才是他围绕的目标,奋斗的核心,更是他仕途上升的台阶和通道。
不过特种训练法是朱秀所创,赵大想借花献佛却不打招呼,还是让他心里有些不爽。
好在当初只是让赵大跟随虓虎营一起训练,没有让他通盘知晓训练手册内容,否则这家伙说不定转头就献给郭威和柴荣,平白分走一半功劳。
同在郭大爷麾下,既是袍泽也是竞争对手,赵大心高气傲,自然不乐意自己被比下去。
朱秀暗暗摇头,看来往后,他和赵大同朝为官,这种亲密之中又暗藏争锋的关系,将会持续很长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