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盟友失败了……”呢喃轻微到几乎不能察觉,挂起一阵风,摇摆的草叶发出窸窣声响,像是有一千张嘴在重复余音。
失败了……
失败了……
太阳躲在云后,隐藏在叶片中的露水趁着机会滚落,在被蒸发耗尽前滴落在土壤里。
泥土对水滴做出了回应,土地之下,一团朦胧的影子在急速滑行。所有植物都在回应它的话语。
“但我们不会……”
不会……
不会……
惊恐逃窜的背影进入视界,伏行在草丛里的猎手扑了上去。
“织幻者的敌人,请去死。”看书喇
去死……
去死……
森林在歌唱,像是无知的孩童重复着无法理解的恶意,纤维开始收拢,精灵在聚拢的翠绿中停止了呼吸。等到落叶被风吹起,露出掩盖下肤色苍白的身体,那道朦胧的幻雾靠近了。抚摸一样触碰停止呼吸的精灵,像是成功的猎手占领自己的食物。
“没有那个女人的气息……这一次,我们能杀死更多……”
更多……
更多……
“敲开梦境之扉,让时光沦入本该结束的过去……”
过去……
过去……
“法尔嘉……”
森林在呢喃那个名字。
……
她蹲坐在花田里,手捧着刚摘的小雏菊,白嫩的花瓣好似她的纱裙,亮金色头发垂肩,年幼的女孩低头看着花束,那双碧蓝的眸子彻底迷失在明黄色的花蕊中。
法尔嘉……
法尔嘉……
幼女有些诧异,侧过耳朵,脑袋距离花朵越来越近。
“法尔嘉!”女孩抬起了头,飘摇的母亲出现在身后,丝织长裙抚摸自己的脸蛋,就像吹起了一阵清香的风。
女孩嘟起嘴,眼眶边缘有流光闪过,有些委屈的牵住母亲的手。
“妈妈,他们抛下我了。”
女人安慰地摸摸女孩的头,牵着她离开那片花田。“他们没有失约,孩子,森林正在诉说不安,我们应该回家了,他们也是。”
像是想起了最初的目的,女人的语气重了一些,力道刚好能压弯嫩枝。
“真是的,法尔嘉。我警告过你不要乱跑,现在外面很危险。”
法尔嘉拿着花束,有些赌气地放慢脚步,让母亲的牵引更加费力。她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将左手拎着的花束拿到母亲面前。
“妈妈,妈妈,我今天,听到这些小花在喊我,现在也能听到!”
法尔嘉……
法尔嘉……
母亲弯腰贴近了花朵,当她再次起身,脸上出现困惑,随后转变成一种女孩也能读懂的担忧,她放大的瞳孔里关押着小女孩的身影,轻飘飘的母亲行走起来像一阵风。
“我们回去问问爸爸,他会治好你的。”
母女穿过了林地,又走过榕树根茎组成的迷宫,长条枝干的阴影在法尔嘉脸上划过,将少女分割在阳光的另一边。她们到家了,一座气派的大理石房子,石阶上的苔藓每天有仆人清理,所以看上去整洁如新。….法尔嘉和行礼的身影打了个招呼,尽管对方并没有回应。
穿过门廊,法尔嘉数到第七根大理石柱,父亲坐在高高的椅子上,在和那些大叔说着什么。两女的到来让父亲有了反应,他朝着母亲微笑,看向女孩的时候脸冷了下来。
法尔嘉缩着脑袋,悄悄躲在母亲的背后,捏住母亲的裙角,遮住脸蛋像戴着面纱。
“我的朋友们,给我些私人空间。”宾客哈哈一笑,宽容地退出大厅。
偌大的空间只剩一家三人,法尔嘉觉得有些冷清,但现在更怕父亲那冰冷的脸色。
父亲注意到了法尔嘉手中的花。
“它们本该为自己的美丽绽放,而不是为了你的喜怒摇摆,法尔嘉!”
女孩有着自己的倔强,依赖温柔的母亲,顶撞严厉的父亲。双手捧着花束,轻巧虚握茎杆,少女将开放灿烂的小花展示在父亲面前,就好像一切美丽都是自己精心摆弄的功劳。
“我会照顾好它们的!它们在林地里会经受风吹日晒,而我会比自然更好地照顾它们!这些小花,将在我的手里变成最美的花!”
对于女儿的强词夺理,父亲有些失望,他压着情绪令法尔嘉回到自己的房间,带着她最美的花束。手掌从额头滑落到下巴,看着停留在原地的妻子,父亲歉意又无奈地笑了笑,“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母亲没有在意这些,她提裙的手指轻轻用力,转头看向女儿离去的方向。
“法尔嘉,她又说自己听到了植物的声音。这有点奇怪,我很担心她。”
女人的担忧让丈夫皱眉,他敲击冕状头饰,以温柔的声音让妻子安心,“也许那是一种危险的征兆,如果你害怕,我们可以让她远离那些植物,把法尔嘉保护起来,用大理石和宝石的家保护她。”
“她喜欢植物,你知道的,让一个精灵和森林隔绝开,我的孩子有点孤单,她不能失去更多了。”
“那就去陪伴她,用你的爱将她内心的缺失填满。恰好也让孩子抚平你的惊慌。安定,现在对我们来说,是最重要的,别让恐惧吞噬了你。”父亲提醒着颤抖的女人,也许在安抚上收效甚微,但他至少给女人分配了任务。
母亲颤颤巍巍地走过门廊,朝着法尔嘉房间的方向,她像是大病了一场,眼睛直视远处紧闭的门扉,忽略了转角被丢弃的花束。
少女再也没有接触过植物,她将自己关在了房间里,唯有母亲能够敲响她的门扉。
日子一天天过去,法尔嘉在母亲的陪伴下成长,与温婉女人的交流成了她获取信息的唯一渠道。危机解除了,精灵击败了敌人。父亲得到了赞誉,家族的声望得到提高。还有一些女士之间的趣事,法尔嘉的脸上逐渐出现笑容。
曾经有些冒失的小女孩已经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在母亲的熏陶下,更是有股雍容华美的贵气。法尔嘉到了适婚年龄,父母为此筹备了大量宴会,可惜少女已经没了凑热闹的习惯,只是隔着喧嚣,凝视着森林上方的飘渺迷雾。….一切在她一百三十二岁的时候有了变化。
一支骑行小队从森林另一边行来。黑色的高大骏马驮着华丽行装的绅士,法尔嘉坐在阳台上,隔着很远就注意到了最中间的那个人。披着长袍,黑色鬓发托着英气俊朗的脸,唇红齿白,他像是感受到了目光抬起了脑袋。两人的对视持续了一瞬间,法尔嘉捂着胸口逃进了房间,她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心乱如麻的雏鸟只明白两人有了特殊的联系。
母亲对此很高兴,晚宴上法尔嘉听到了母亲炫耀似的歌声,父亲也忍不住哼了几句。
一切就仿佛水到渠成。相遇、相识、相知、相爱。
“恩卡塔·比达尔,与夜精灵的友好相处对我们很重要,但我更希望你的选择出自你的个人意愿。”父亲难得张开了口,在女儿即将从家庭分离出去的最后,他好像想要挽回些什么,他逗乐了法尔嘉。
“您希望我反悔吗?”她俏皮地眨眼,钩住父亲臂弯的手不自觉紧了紧。
“不,只是流程进行,以后想你的时候让自己好受些。”他亲手将培育的花朵摘了出去,法尔嘉看着自己的未婚夫,恩卡塔先生穿了件讨自己喜欢的白礼服。
倾听长者祝语,就像缔结誓约的精灵伴侣该做的那样,恩卡塔·比达尔捧起誓约之环,一个用花朵和荆棘编织的魔法花环,只要法尔嘉伸出手,那些代表未来苦难的尖刺就会让自己的血液和未婚夫连接在一起。血液透过誓约之环交汇,夫妻成为彼此的所有物。
心中经历过无数次,法尔嘉在此时还是陷入了紧张。她耐心地深呼吸,朝着那个植物圆环,递出指尖。
法尔嘉……
法尔嘉……
又是那熟悉的呼唤,在这关键的时刻,从重要的誓约之环中呢喃着。
少女陷入沉默,好在未婚夫温柔地提醒了她,这位优雅的绅士保持着得体的涵养,给予了法尔嘉充分的耐心。
“恩卡塔。”
“法尔嘉。”
法尔嘉笑了起来,十分难看的目睹恶心却要保持庄重的微笑。
“为什么你不跪下……”
未婚妻的异常让夜精灵有些尴尬,他看向其他人,又看向自己的未婚妻,低声说着,“我记得好像没有男士下跪的习俗,亲爱的。”
这声呼唤彻底引起了法尔嘉的大笑,她捧着肚子,所有来宾都看到了这位最美女士的异常,一股古怪的氛围将誓约现场包围,法尔嘉的父亲脸色涨红。
对于一切,少女旁若无人地擦着眼泪。
“我果然还是忘不了你的脸,哈哈,亲爱的~和夜精灵的联姻,这一定是喝到变质麦酒上吐下泻的跛脚戏曲家才能想出的故事。和夜精灵交好?哼,和钟爱刀剑的披人皮奴隶主哪怕交谈都让我感到反胃……”法尔嘉环顾四周,鄙夷的目光在人群中扫视,那双碧蓝的眼眸深处酝酿着怒火,以及癫狂。
“都是些熟人呢……”
“难产而死的母亲,癫狂病逝的父亲,被处决的敌人还有逆臣,哦~还有我亲爱的恩卡塔·比达尔,你知道我为什么对你印象深刻,仅仅看着你的脸就会心跳加速吗?因为你死时惊恐的面容,真的是最棒的作品,嗯,就像现在这样……”
誓约之环如毒蛇一样缠住了夜精灵的脖子,荆棘汲取着鲜血,未婚夫的脸色苍白,徒劳地张大嘴巴窒息倒下,纯白的礼服栽进泥土里。土地、植物随着女人的意志露出毒牙,婚礼成了屠宰场,他们徒劳地尖叫,却没有避开入土的命运。
“法尔嘉!!!”那是被荆棘撕扯的父母,他们半截入土,被撕扯的面孔怨毒地凝视唯一优雅的女士。
她对此毫无动容。
“他们唤我为幽影、他们称我为噩梦,月光,森林之心,精灵之光,自然女士以及女王陛下……”
“我许可了许多称呼,可你们却偏偏呼唤着我的名字。法尔嘉,这个让我厌恶又不得舍弃的名字。”
“我的美梦到此结束。”
“而你们的噩梦该开始了,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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