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兆巨人?”这个曾经让自己感到疼痛和恐惧的模样被莱尔印刻在了脑海里,此时看着畸变体居然是祂的模样。
荒诞,恐惧,命中注定的宿命感在脑海中沉淀成无法挣脱的绝望,让莱尔有点喘不过气来。
“没事的,疫医,他只是你的造物,而已。”学者拍了拍莱尔的肩膀,用身体将畸变体的空洞视线遮挡,“我刚才已经确认过了,高等改造的畸变物并不存在智慧,有的,只是基本生物的本能而已。它的注视,只是面对外界刺激的正常反应。它只是屈服于你的造物。”
莱尔平复了心神,在学者的鼓励下,重新看着那个眼神可怕的畸变体。和记忆中的噩兆巨人一般无二,只是体型只有篮球大小,佝偻的身体像一只瘦小的猴子,但是那种‘无面的微笑’,却完美地保留了。
“为什么我的畸变物会是这个样子?”
学者的手掌轻拍着另一只手的手腕,“那需要你自己找原因了,疫医,你在释放高等改造的时候,想的是什么?”
莱尔开始探究自己的记忆,“当时我在构造妮娅的魔网模型,我似乎……心里确实产生了一些别的想法,我……想创造真正恐怖的造物?”声音中带着不确定,怀疑的语气带着不安,莱尔陷入了对自己的否定中。
学者停顿了一秒。
“你做的很出色,疫医,你制造了一个非常出色的畸变体。用自己的恐惧作为灵感,这是非常优秀并且用心的想法。相信阿诺因一定会被你的作品吸引,我们很快就能救出维纳了。”
“哦,谢谢,老师,维纳很快就可以自由了。”
巨龙走过来分享着喜悦,“疫医,我的学生,你的补习课程也结束了。我非常高兴的告诉你,你的改造造物成绩被改成了完美。事实上,如果世界上有超越完美的修饰词,我肯定会使用它。太出色了,一个能够使用高等改造的降灵法师学徒。我很期待你的考试成绩。”
“考试成绩?”
巨龙搓着手掌,点点头。“你们降灵法师学徒的结业考试,也是你们正式成为降灵法师的开始,考试时间就在几天后,地点就在白骨林地。”
从没复习的暑假结束,开学第一天,老师通知几天后期末考试。那种荒唐的恐惧的感觉,莱尔体会到了。就像是大学一学期的末尾,老师给了你一周的复习时间,但你连课程的名字都记不住。
“可是,老师,我才只上了四堂课,我平时花了很多的时间在课外活动上,你难道不应该先给我多上几节补习课追上课程进度吗?”
巨龙温和一笑。
“虽然你的出勤是所有学生中最低的,疫医,但是你的课堂成绩却可以称得上出色,所谓的补习对优等生来说,毫无意义。从不缺席的其他学生尚且不能达到你的水平,我如果给你单独开小灶,岂不是很不公平?”
优等生就可以为所欲为吗?优等生就可以课都不上了吗?巨龙先生,你这种思想,是错误的,每一个学生都应该一视同仁,都应该……我不想考试。
莱尔最终还是没有说服巨龙,反而得到了巨龙先生的期待。
带着郁闷,莱尔带着妮娅和被她挟持的畸变体,跟着学者先生离开了白骨之塔。
被妮娅的触手抓在手里的畸变体,非常的安分,安分的就像一个玩偶,除了转头的动作。妮娅对畸变体并没有像莱尔一样的恐惧感,毕竟是自己亲手创造的,身为造物主的心理优势,很好的保存着。
真的只是我自己自我意识过剩了吗。
莱尔盯着妮娅手中的畸变体,这份长时间的注视引起了妮娅的反应。她把手中的玩具递了过来。
“咕噜,要抱抱吗?软软的小东西。”
妮娅的声线和智慧似乎都成长了一点,她现在能够说一句完整的话了。
“不了,谢谢。”莱尔偏了偏脑袋,那个诡异的微笑近在咫尺,莱尔感觉下一秒,就会有恶意从白色骨面的空洞中流淌出来。
莱尔发现了一点异常。畸变体,在他的触手丛中,用着两根异常长的触手垂落,如同鱿鱼狭长的腕足,像鸟类艳丽的尾羽一样,垂在身后。
“那是什么,妮娅?”莱尔指着较长的触手,噩兆巨人身体上可没有类似的部分,祂的身上,所有的触手都按照一定诡异的整齐紧致感有序排列着,绝不会存在多余的两条。
妮娅拨弄着多余的两条触手,畸变体有一点抗拒,但抗拒无效。
“阿里安娜教我的,蝴蝶结编法,但是失败了,触手太滑,系不起来。”
那两条触手原本是来用作礼物包装的吗?莱尔看着正在徒劳挣扎的畸变体,顿时觉得它有点可怜,作为一个被创造出来就被作为筹码的低智生物。
。。。。。。。
阿诺因的地下水库大门已经被彻底更换了,但不是巨龙先生预想的藤壶群,而是一大块湿透的浸水木板,带着深绿色的海草群和一些夹在木板缝隙里,已经完全脱水死去翻着大白眼的海鱼。这是海底沉船的一部分,在学者先生把它拆成漫天带着咸水的木屑时,莱尔终于肯定了它的真身。
“肮脏的臭虫!下贱的该死的骨头架子!阿诺因的新门,阿诺因好不容易捞出来的新门,又被大臭虫弄坏了!”
面对暴怒的侏儒阿诺因口中飞溅的污泥,学者先生只是开启了一道法力护盾。
“非常抱歉,阿诺因先生,出此下策,仅仅是因为,我没有找到你的门铃而已。我们并没有恶意,事实上,我们是来和您做交易的,关于人鱼维纳的交易。”
随着妮娅出现在阿诺因的视线,他的昏黄小眼睛眯成了细缝,夸张的笑容露出了一口烂牙。
“阿诺因的美人,要回来了,当然了,我很乐意,交易。”
阿诺因朝着妮娅伸出了手。
“我们交易的筹码并不是这个,而是在她手中的另一个血肉畸变体。”
“另一个,没有人能够改变阿诺因的要求,没有人,”阿诺因的污秽眼珠瞥见了畸变体,和那双空洞眼神对视。惊讶,是的,你从那双像是沾上了一千层污物的眸子里看到了惊讶的闪光,接着那种惊讶变成了恐慌,一种战栗的抽搐。阿诺因的乌黑手掌捧住了自己的脸,在指缝中,那双眼睛的视线变得诡异。他的声音在哀嚎着,话语中带着急迫。
“宝贝!宝贝!阿诺因想要这份宝贝!阿诺因真的想要吗?是的!阿诺因要找个宝贝!阿诺因一定要拿到那件宝贝。”
当他将双手从脸上放下时,就像是换了一张脸,眼珠子深陷在眼窝里,带着许久未眠留下的黑色眼圈,他的皮肤和干老的树皮一样粗糙,眼睛里除了畸变体没有他物。他的眼球像是在抽搐一样不规则弹动,他的声音既像怒吼又像是在哀求。
“给我宝贝!快给我!”
“先将人鱼给我。”
“好!只要给我宝贝!什么都可以。”阿诺因将自己的手杖掰成两半,丢进了水里。那就是一个开端,身后的水池中出现了暴动,像是有一万头海兽在其中厮杀,那些支撑的石柱在震动中产生了裂纹,仿佛随时都会坍塌。
一道水箭窜出水面,是维纳。她的样子并没有发生太多变化,除了脸色稍显苍白。后颈上的水蛭已经不见踪影,在学者先生确定没有问题之后。妮娅将畸变体交给跪坐在地上的阿诺因,莱尔则抱着维纳离开了正在逐渐崩裂的平台。
在阿诺因消失在自己视线的前一刻,莱尔看到了。
在如同傀儡一样的阿诺因手中,原本背对自己的畸变体,它的头颅旋转了一百八十度,骨质面具的空洞和莱尔的视线最后一次重合。
依旧是那个戏谑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