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天诺正在思索,耳边突然传来哭声:
“苍天啊,连续三次名落孙山,我这二十余年寒窗,到底算得什么?!”
一白衣书生俯倒在地嚎啕大哭,旁边书童怎么拉也拉不起来,索性坐在地上陪自家主人一起痛哭。
看着雪白衣衫染成褐灰,柴天诺忍不住笑了,不中便不中,至于如此撒泼,文人骨气都飞了?
便在柴天诺轻笑时,周围突然响起连片哭声,在这个时间点来看榜的,九成都是知晓自己发挥不好的,但心中总是抱了点希望。
可现实残酷,大浪淘沙出真金,不过最多的,却是浮沙。
“明阳兄,你没事吧?”
略含担忧的声音惊醒了柴天诺,扭头望去,却见一消瘦书生冲同窗拱手,苦笑说:
“无事,不过两次,我已心如磐石,心境不动分毫。”
这便是日后名扬天下的圣人王明阳?
柴天诺忍不住紧走几步,贴近王明阳转着圈儿的一番打量,属实没看出有何不同。
“柴、柴兄,你这是作甚?”
王明阳见柴天诺紧逼眼前,忍不住连连后退,柴天诺笑了:
“没事,某看你骨骼清奇,将来必成大事,便是成圣成贤也是可能!”
“先说好,算命钱某不要,只要你与我写副对子便可。”
“……”
旁边众人瞅着眼前这位大名鼎鼎的不着调举人齐咧嘴,怎地,名落孙山受刺激,改行当算命先生了?
“天诺,你又在作甚,赶紧与我去宣天楼,中了贡士的同窗都在那里聚餐呐!”
大胖子小跑过来,拉着柴天诺便走。
“怎、怎地,我还中了?”
柴天诺咧嘴,有点意思,自己还是自己,便这般波澜不惊的融入这方虚幻世界,且这世界中的人物十分逼真。
说不定便是明阳先生魂魄未散,借香火加持,创造出这方幻境。
“唐寅,你也中了?”
在地上打滚的书生也不哭了,吃惊的望向大胖子。
“多新鲜,如果不中,我能去聚餐?”
大胖子唐寅挠挠肚皮,那架势与魏忠贤简直一模一样!
“……你是唐寅?”
柴天诺眼皮直跳,噫吁嚱,这和史书所说差的也太远了吧!
唐寅翻个白眼,拉着柴天诺便走:
“多新鲜,你这是算命算魔障了,自家兄弟都不认得了!”
“王明阳,你下次必中,莫忘了还欠某一副对子!”
“不要忘了初心,一定要做圣贤啊!”
柴天诺转身大吼,王明阳心神震颤,这疯人,怎会知晓自己立的志向?
晕晕乎乎上了酒楼,柴天诺见到了传说中的吴门四才子,看着狂饮放浪众人忍不住使劲揉了揉额角,恐怕自己的猜测,有所偏差。
之前柴天诺以为,自己进入了明阳先生所创幻境,可现在看来,似乎不是太象。
“今朝有酒今朝醉,诸位仁兄,只要通过殿试,我等必有远大前程,胜饮!”
一声吼,场面更乱,柴天诺但觉头晕的厉害,隐约间,竟仿佛见到那五大三粗的祝枝山,正在画小鸡啄米图。
柴天诺醒来,头依然疼痛,却有些画面入了脑海。
如今已是十数年后,时间过得飞快,也不知这幻境到底如何解,真被困在里边可就坏了。
在丫鬟亲兵的伺候下穿好衣服,柴天诺骑马,奔向兵部。
“……某实在想不明白,为何你这胖厮便成了兵部侍郎?”
柴天诺眼皮直跳,瞅着冲自己挤眉弄眼的唐寅,无奈的说。
三下巴变成了四下巴,胖厮已和肉球差不多,如此身材,怎就成了兵部侍郎?
“我也想不明白,你这才气震神州的大才子,怎就成了右千牛卫的将军?”
两人对视,最终齐叹气,一个觉得世事无常,一个觉得这方幻境的主宰,八成是个精神病!
“又有何事找我,与你说,我的兵法还未写完,你这是在打扰某的创作!”
“莫某了,你看中的那位未来圣人正在巡抚西江,结果半路被土匪劫了道,护送的右武卫折了大半,陛下震怒,点名要你这蛮横玩意出马。”
“陛下可说了,自己派出的巡抚被土匪伤了,妥妥是在打他的脸!”
“平日里你看这个不服看那个垃圾,这次便由着你作为,只要平了西江匪患,回来便与你个大将军,做武臣魁首!”
听闻此言,柴天诺先是一喜,紧接皱起眉头,这与史实,真的相差颇多。
“胖子,你有没有觉得,周围的一切都很古怪?”
瞅着唐寅胖脸上那快要看不见的小眼,柴天诺忍不住问。
唐寅先是一愣,紧接便笑了起来:
“古怪,当然古怪,最古怪的便是你,眼瞅四十不惑还不娶妻生子,别是家伙事儿坏了吧?”
“嘭!”
柴天诺一脚踢翻唐寅,大步离去。
“老柴,看着便是,时候未到,除了救急,壁上观为好!”
柴天诺猛回身,却见那胖厮侧躺在地上,冲自己笑嘻嘻的摆手,可眼中,却尽是凝重!
明德十二年,王明阳立在城头,满脸凝重的望向远处。
他是属实没想到,西江的匪患如此猖獗,竟连自己这巡抚的队伍都敢攻击,且战力如此之高!
酣战一个时辰,三府一万右武卫只余四千,若非逃到这偏远县城,八成得全灭!
摸摸脸侧已经愈合的巨大疤痕,王明阳叹气,已经强撑了月数时间,所带军粮以及城内粮草近乎枯竭,再无援兵到来,九成九要丧命在这里。
“大人回去吧,土匪的炮车床弩厉害,说不定便能打到这里。”
只剩一条胳膊的右武卫左郎将劝说,王明阳轻摇头:
“这次遇袭处处古怪,越想越有问题。”
左郎将轻点头:
“土匪劫掠都有目的,不是商队便是集镇,敢攻击朝廷大员的,从未听说过。”
王明阳想了想,紧咬牙关哼声道:
“脱不出一个官匪勾结,看来我这次巡抚西江,某些人怕是急了。”
左郎将没说话,这是明眼人都看得出的,炮车床弩俱全,战阵排列整齐攻防有序,若不是正规部队才怪了。
“不对,匪营那边有动静!”
左郎将趴在城头细看,王明阳也扑了过去,细打量,真是如此!
远处有烟尘升起,还有隐隐呼喊传来,紧接一堆堆火焰冲天,那是粮草与营帐被大批点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