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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章 夜无声

“小公子勿怪,我们也是职责所在,还请多多包涵”
“是啊是啊,小公子将来飞黄腾达了,可千万别记我们的仇啊,我们也只是按规矩办事”
负责检查的是两个人,五大三粗的,之所以安排两人,应该有相互监督的意思。
云景抬着双手哭笑不得道:“两位大叔,你们快点吧……”
浑身光溜溜的被你们检查,他喵的,这也太尴尬了。
“好的好的,很快就好了”
他俩检查的时候不停的告罪,但检查还是很认真严格的,不放过任何一个有可能夹带小抄的可疑之处。
我忍我忍,我再忍……
度日如年啊,好在过程到底不长,就在云景都快‘崩溃’的时候,检查总算是结束了,其中一位大叔帮忙把衣服递给他说:“小公子,好了,你穿好衣服去考场吧,我们就提前祝你前程似锦”
“麻烦两位大叔了”,出于礼貌,丢下这样一句话,穿好衣服的云景一溜烟跑了。
身后的俩大叔相视一笑。
然后两人凑近,小声嘀咕。
“刚才那小公子长得真好看,啧啧,虽然还小,那身材,可羡慕死人了,将来也不知道多少大姑娘小媳妇会馋得流口水”
“是啊是啊,我都想忍不住多捏两下了,到底忍住”
“可惜啊,他虽然长得好看,但一点都不阴柔,哪怕稍微阴柔一点的话,啧啧,恐怕很多好那口的男人都忍不住”
“不错,而且啊,他身材好看就不说了,尤其是还很硬,我说的是肌肉骨骼硬啊,估计是练过武的,还好我们没过分,否则一旦惹怒,恐怕我们也不一定打得过”
“嘿嘿嘿……”
感官敏锐的云景虽然走了,但那两人小声的对话还是隐隐约约传到了他的耳中,顿时一脑门黑线,你俩够了啊。
按照记忆中的路线,云景很快来到自己的考房。
在考房内坐下,左右根本看不到任何人,只能看到前方考场中间的高台。
在考场内,到处都是站岗值守的兵丁,他们跟木头人似得杵着,估计发生任何骚乱之类的意外他们都会第一时间如饿狼般扑上去。
考场内静悄悄的,气氛很严肃,有些压抑。
云景并未干等着考卷的发放,而是打开经过几次严格检查的书箱,将笔墨砚台镇纸等物品准备好,慢慢的磨墨等着开考。
时间一点点过去,日头渐高,大概十一点的时候,考场内随着当的一声锣响,昭示着接下来要发放考卷了,除了锣声外,考场内没有其他任何杂音。
考场中间的高台上,凉亭下,包括县尊在内,足足八个考官端坐其上,目光扫视着整个考场的每一个角落。
他们别看都是读书人出身,但云景却能感受到他们每个人都气息不凡,感官敏锐,处在视野开阔的高台上,想来考场内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考卷发放是三人一组进行的,一辆辆小推车推着在考场内穿行,一人负责推,一人负责警戒周围,一人负责发放,整个过程严肃,安静。
很快云景拿到了属于自己的考卷,除了考卷之外,还有一叠白纸,十来张,那是草稿纸,考试之后,草稿纸也是不能带出考场的,会被统一收回进行销毁。
考卷不少,也有十张,到底是刻印的,上面的考题内容实际上并不多,总共下来也就百十道题吧。
云景并未急于做题,而是先检查考卷,以防有错漏或者破损的地方,如果发生这样的事情,需要及时更换,以免白白浪费时间。
更换也不能直接喊,考房内有一根绳子,拉动的话,会链接到某个地方,会有人专门过来查看情况,总之就是尽量别弄出声音影响考生们的心态。
考卷云景全都认真检查一遍,没有错漏破损的地方。
然后他依旧没有急着做题,而是将全部考题都认真看了一遍,这是为了避免‘只考最后一题’这样的事情发生。
检查一遍下来,那种奇葩事件并未出现。
每张考卷都有编号,十张是一套,云景需要在第一张试卷上写姓名籍贯年龄考号和学习的学校等信息。
这些信息在考官阅卷前,都是需要不识字的人糊上的,放置作弊。
在检查考卷的过程中,云景发现,今年的考题,并没侧重哪一科,礼仪,算数和诗词文章这样的考题内容相对均衡。
检查过考卷的云景,拥有过目不忘能耐的他,对每一道考题都了然于心,稍微回忆,总的来说都很简单,而且都是学过的内容,难度的话,也就他前世小学生阶段。
学过的内容都在云景脑海,除了最后一道题,他有把握不会做错任何一道题。
最后一道题,需要他们写一首诗!
虽然有着过目不忘的能耐,云景学习起来很轻松,但这些年来,他发现自己其实并没有太高的文学天赋,作诗并不是他的强项。
所以,那最后一道题,作诗,对他来说挑战不小。
也不知道考题是谁出的,最后那作诗的题,需要考生写一首关于母亲的诗,五言七言不限,四句八句也没有限制,自由发挥。
关于母亲的诗词,云景脑海中一下子就能想到几首名垂千古的,他在犹豫一番后,决定不抄前世那些诗词。
不是说他矫情不想拿高分,而是学问这种东西做不得假,他能抄一首诗骗过这个世界的任何人,但他骗不了自己的内心。
说到底,前世那些学过的诗词,到底不是自己的,抄了,虽然没有人找自己要版权,也不会有任何麻烦,可他还是想凭自己的真才实学写一首。
写首诗他自认为还是能做到的,至于好不好那就另说了,反正他也没想过在这个世界成为有名的大诗人,自己靠真才实学写出来的,说出去也理直气壮,不丢人,主要是自己写的诗,自己内心不会觉得尴尬。
要写一首什么样的诗,云景还没想好,这个不急,留到最后,先将前面的考题做完再说。
第一题,居然是一道算术题。
题目是这样的,说如今粮价两个铜板一斤精米,张三手中有一百个铜板,他买了二十五斤精米,回家后,他煮了八斤米吃了,然后又把剩下的按原价卖掉,问,他最后手中还有多少钱。
至于为什么张三回去后就一次性煮八斤米,能不能吃得下这样的问题鬼才知道,反正对于云景来说,这道题就跟送分题没什么区别,也就加减乘除的简单运用罢了。
考卷上不需要写过程,只填答案就可以,毕竟这个世界没有阿拉伯数字和数学符号,要把全部过程写下来很麻烦。
云景直接心算,然后在考卷上认认真真写上了答案,张三最后手中还有八十四个铜板。
实际上这道题出得对十来岁的考生来说看似有些复杂,但其中有些过程可以忽略,张三有一百个铜板,他只吃了八斤米,也就是十六个铜板,直接用一百减去十六就是他最后剩下的钱,其他过程直接不用考虑。
关于这道题,云景严重怀疑,出考题的人是想把考生绕糊涂,当然,不管绕不绕,这道题对云景来说都很简单就是了。
这些年云景一直练字,他的字虽然还没达到师父口中‘能勉强见人’的程度,但还是写得很不错的。
考卷上的答案,很多时候也是要讲究卷面分的,写错涂改都会丢分,云景没出这样的小错误,他的字迹无错,虽然谈不上优美让人赏心悦目,但很工整,让人挑不出毛病来。
下一题,居然是一道礼仪题。
居然是岔开的,云景怀疑出考题的人纯粹是想搞考生的心态,上一题还是算数,下一题就是礼仪了,这很考考生的思维转变能力。
啧,处处是坑啊,难怪考个童生都那么难了。
云景的基础很扎实,这道礼仪题对他来说依旧是送分题,很快工整的写上答案。
接下来又是算术题,下面还是算术题,然后才是关于诗词文章的填空题……
一题一题的做,云景也不求快,只求全部做对,然后力求卷面整洁,偶尔也会在草稿纸上写写算算,确认了答案在抄在考卷上。
都是些对云景来说简单的题目,他做起了很轻松。
时间一点点过,个把时辰后,云景已经将考卷上的九十九道题目全部做完了,字迹工整,无涂改无错漏。
还是没去考虑最后一道作诗题目,云景又反复检查了两遍前面做过的考题,确定没有出错需要修改的地方,他才开始考虑最后一题。
关于做一首母亲的诗……
面对这道题,云景不禁沉默了下来,认真思索如何用自己的真才实学去写这首诗。
这是一道大题,恐怕占据的比重不小,写出来的诗很可能影响的最终成绩。
纵然如此,他依旧不打算去抄前世学过的诗词。
“自己读书这么多年,别人学的什么我也学了,凭什么就觉得自己比别人差?需要用前世的东西才能证明自己?写得好与不好,都是我自己凭真本事写出来的,不丢人,纵使因此拉低了整体成绩,我也能直面自己的内心,做到理直气壮!”
心念闪烁,云景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抄诗固然爽,固然装逼,但自己有多少斤两,自己的学问如何,这是做不了假的。
然后云景心头有点想笑,他觉得,以自家师父的性格,明明自己没去过边塞,却写出一首名垂千古的边塞诗的话,恐怕师父不会有任何理由,直接就甩自己脸上说自己是抄的,哪怕那首诗根本就找不出出处。
你都没经历过,你写个鬼啊,不是抄的是什么?完全不需要任何理由!
考场静悄悄的,一千多考试埋头做题。
面对眼前的考卷,考生们就真的是考验自己真才实学的时候了。
并非人人都如云景那么轻松,面对考题,有人绞尽脑汁,有人额头冒汗,有人一脸茫然,也有人浑身颤抖,更有人直接急哭了……
考场内,各个考房中,此番演绎着属于读书人面对科举时的众生百态。
要不说无论什么时候都有那种抱着侥幸心理不怕死的人呢,这次考试虽然严格,严格到官府几乎把所有作弊手段都考虑到了,可依旧还是有人作弊!
某个角落,有人悄悄的将一支毛笔拆开,取出了里面夹带的小抄。
也有人鬼鬼祟祟的看了高台上的考官一眼,然后用磨墨的水,图在手臂上,然后他空无一物的手臂上就显现出了密密麻麻的字迹。
还有人从带来的砚台上,打开了一个隐秘的机关,从中取出了一小个巴掌大小的册子。
有一人,一阵隐秘的干呕后,从嘴里吐出了一个包好的纸团。
还有一个狠人,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伪装,他撑开手臂上的皮肤,从肉里面取出了一张纸,取出后,他那裂开的伤口也不流血……
总之,在作弊这种事情上,那些考生可以称得上是神通广大!
啧啧,也是真的煞费苦心了。
他们自认为做得隐秘,可哪里逃得过高台上的考官注视?他们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察觉到某人不对,直接一个眼神下去,然后就有守卫的兵丁收到信号,直接上去捂着嘴拖走!
那些人的下场嘛,前途大概是毁了……
考试依旧在‘无声’的进行,越到后面气氛越紧张,因为随着时间的过去,下午时间到了,不管有没有把考题做完,都是要交卷的!
在这种巨大的压力下,很多人险些崩溃,压力太大,导致明明一些会做的题都不会做。
还有一些固执和某个题死磕的考生,面对后面一大堆没做完的题几乎绝望,这种人也是奇葩,非要死磕,就不去先把后面会做的做了再考虑困难的。
时间一点点过去,日头偏西的时候,考场内突然想起一声崩溃的大喊。
“这道题太难了,我不会做……”
然而那崩溃的大喊还没彻底落下,就有一兵丁迅速上前,一记手刀劈下,直接打晕拖走。
听到那崩溃的大喊,云景下意识看向那个方向,内心下意识的给他配乐,雪花飘飘~北风萧萧……
那家伙,惊人考场秩序,下场绝对会很凄惨。
哪怕不刻意去观察,云景也大概能猜到,在那家伙的影响下,必定有很多心态不好的考生受到影响,害人害己啊。
放平心态,云景依旧考虑诗词的问题。
写一首关于母亲的诗,母亲,母爱,无私,辛苦,操持家务,养育子女……
这些念头在脑海中闪过,然后一副画面猛然出现在云景脑海。
几年前,当初云景要来镇上读书,即将离开家的那段时间,某一天,云景睡到半夜醒来,发现家里的油灯还亮着,当时他还没有隔空视物的能力,于是起床去看。
他看到,半夜三更,母亲在油灯边安静的给自己缝着衣服,一针一线,皆是对儿子的爱和不舍。
当时云景看到那副画面,鼻子酸酸的,眼眶湿润,喉咙似乎被什么东西梗住,他没打扰母亲,而是默默的离开。
回忆起当初那副画面,云景此时心头依旧酸酸的,然后灵光一闪,他想到要写一首什么诗了。
拿来一张草稿纸,云景提笔,先写下了三个字:夜无声
当写完这三个字,他又迟迟无法落笔,迟疑了好一会儿,他才一笔一划的继续写:
少时求学将远行,
写到这里,云景再次顿住,曾经那一幕再度在脑海回想起,然后写到:
三更月明娘无眠。
写到这里,云景似乎灵感爆发,文思如泉涌,一口气写下后面两句:
默见灯映衣衫缝,
未语犹恐针刺母。
落下最后一笔,云景静静的看着自己写的这首诗,他已经不在乎自己写得好不好了,当初自己要离家远行,母亲半夜三更默默的给自己缝制衣服,那一针一线,都是牵挂和不舍。
抬头,云景看向家的方向,他在想,此时此刻,远在家中的母亲,你还好吗,在做什么呢……
收回思绪,再看眼前这首诗,他也不打算修改了,然后开始在考卷上把这首诗写上。
夜无声
少时求学将远行,三更月明娘无眠。
默见灯映衣衫缝,未语犹恐针刺母。
写完最后一笔,云景心说,不管将来如何,有时间自己就常回家看看。
待到墨迹干了,他开始收拾试卷,然后不厌其烦的一遍又一遍检查,虽然确定自己之前的题都没做错,但他也没有彰显性格而提前交卷,而是慢慢的等着考试结束。
整套试卷,云景唯独对诗词没有把握,能不能考上童生他不知道,反正自己已经尽力了,而且全部都是自己的真才实学,没有任何弄虚作假投机取巧。
至于最终结果如何,就交给阅卷考官去评判吧。
关于自己写的那首诗,云景最后翻看,他自己都不禁摇头,前面三句可谓平平无奇,没有任何亮点可言,甚至有拼凑的嫌疑,算啦,自己也就这水平吧。
可最后一句他很满意。
未语犹恐针刺母,那夜半三更的时候,他真的怕开口说话惊扰母亲,怕那锋利的缝衣针刺痛母亲的因为操劳而粗糙的手指,所以选择了默默离开。
当当当。
下午时分,锣响三声,交卷的时间到了。
多年的苦读,终是在这一刻提交了一份答卷。
这个时候,考场内可谓众生百态,有人嚎啕大哭,有人直接晕倒,有人祈求收卷的人再给他们一点时间,当然,也不乏那种对自己有信心的,一脸春风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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