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看不到半个人影,虫不鸣鸟不叫,安静得诡异的气氛下,似乎连风都忘了吹。
牛车孤零零的停在路中间,那头拉车的牛似乎都受到了这气氛的影响,安静的站着,低着头。
李秋面无表情,一言不发,他摇摇头示意云景稍安勿躁,然后起身下了牛车。
云景这会儿内心倒没多少害怕,更多的是八卦之火熊熊燃烧,见师父都下车了,他也跟着下去,站在李秋身边靠后一点,安静的待着。
这会儿云景心想,自己都说要回避了,师父也没让自己离开,接下来看到不该看的,事后他不会揍我吧?
不是我故意要看的,是你没让我离开哈,师父你到时候要讲道理……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呢?云景有亿丢丢期待。
至于会不会发生自己猜测中的场景,云景也没有把握,反正师父这反应,总归应该不会有危险才对。
微妙的气氛中,时间似乎过得很慢。
没一会儿,云景敏锐的感官就发现前门有人来了,他稍微低着头,这会儿偷偷用眼角余光往前方瞄。
不出他的所料,前方一个女人缓缓走来。
那女人身段很高,目测身高不低于一米七五,她穿着一套紫色长裙,华丽而优雅,她身段婀娜,随着走来,一股难言的贵气扑面而来,让人生不起亵渎之心,在那股贵气之下,连直视对方都需要巨大的勇气一般。
那女子面带紫色面纱,看不清容貌,但仅仅从那双丹凤眼就可看出,这女子定是极美的,她目光深邃而平静,像是一汪深邃的水井,让人分辩不出她的喜乐和情绪,同样让人分辩不出来的,还有她的年纪。
容貌和身段看上去是二十岁左右女孩子一生中最美丽的年华,可那眉宇间的神色,又像是三四十岁经历了尘世洗礼后的从容岁月。
总之,她的出现,让周围的一切都黯然失色了。
这是一个很……危险的女人,偷瞄了对方一眼,云景内心做出了这样一个古怪的评价。
那紫衣女子的出现,李秋眼神微微动容,但很快就平静下来,依旧一言不发,也不曾回避,就那么静静的看着对方。
紫衣女子缓步走来,脚下纤尘不起,姿态优雅高贵,像是神女临尘。
她来到距离云景师徒俩五米开外停下脚步,深邃的目光同样平静的看着这边。
没有人说话,气氛诡异到了极点。
云景内心暗搓搓的吐槽,你俩弄啥呢,打什么哑谜啊,我看不懂,说,你们是不是在用我看不懂的方式交流……
就这么滴,不知道过了多久,云景浑身都难受了,总算是有人率先打破了沉默。
说话的居然是那边的紫衣女子,她声音优雅而空灵,却有一股难言的威严,平静道:“青山公子,好久不见,见到老友,你就是这样对待的?是不是我不说话,你将一直这样沉默下去?”
“紫月公主当面,草民哪儿敢多嘴”,李秋硬邦邦的说道。
说话的时候,他还不忘规规矩矩的一礼,腰杆挺得笔直,头也不曾低下。
读书人,尤其是有功名的读书人,是可以见官不跪的,哪怕面对王公贵族依旧一样,只要不是犯了重罪被剥夺了功名,面对天子都能平视,当然,一般情况下没谁那么干就是了。
云景好歹学过一年多的礼仪了,这会儿看出,自己师父那个礼,以及说话的语气,似乎是在挖苦对方呢,而对方并未生气……
有故事,有内容啊!
紫月公主,对方居然是一位公主,嘶,云景倒吸一口冷气,给温室效应做了一丢丢贡献,这来头也太大了。
公主啊,是天子的女儿呢,还是天子的姐妹亦或者姑姑辈的?
云景已经尽量高估紫衣女子的身份了,也尽量高估自家师父口中那‘富家女’的身份了,可如今看来,依旧严重低估了啊,难怪一身本事和学问被打压得这么惨,就连农家肥这种‘大功德’都被剥夺了,如今看来,似乎不冤?
话说要不要这么扯啊,你俩是如何产生恩怨的?
云景内心有十万个为什么,八卦之火差点把自己点燃了都……
“你以前都是叫我月儿的”,对面,紫月公主看着李秋平静道,语气中似乎带着点哀怨和苦涩。
云景乖乖低头一言不发,实际上他快要崩不住了,你俩都几十岁的人了哇,还月儿,要不要那么肉麻。
短短一会儿的时间,云景都快把一年的槽都吐完了。
李秋依旧硬邦邦带着点嘲讽的语气道:“草民不敢”
然后,气氛一度陷入沉默,云景感觉到一种‘恐怖’的气氛在酝酿,像是一点就要爆炸那种。
可事实是啥都没有发生,那边的紫月公主看着李秋眼神微微感慨道:“青山公子,二十多年不见,你老了,曾经那个名动京城的青山公子,老了啊”
师父曾经都干啥了?
云景心头忍不住又冒出了无数问号。
“人生如草木四季轮回,春花秋落叶,年华易逝,谁能不老,倒是紫月公主,风采依旧,岁月似乎不曾留下痕迹”,李秋淡淡道,也不知道是不是触及了内心的柔软,话稍微多了一点。
紫月公主眉梢微微弯曲,语气稍显轻快道:“是呀,容颜易老,你可知岁月流逝中,孤芳自赏是多么的凄苦?”
云景又懂了,这紫月公主,绝对至今还单身,老阿姨了呢,师父哇,你耽误人家了哦,难怪那么针对打压你,女人一旦因爱生恨,啧啧,很可怕的……
李秋张了张嘴,最终微微叹息道:“何苦呢,何必呢……”
紫月公主却是笑了,那笑声分外复杂,包含了太多情绪,让人难以分辨她到底是什么意思,不过她却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反而是看向云景好奇道:“这便是你收的弟子吗?”
“公主殿下,你我之间的恩怨,不关后辈的事情!”李秋赫然抬头冷眼看着紫月公主沉声道,似乎在警告对方不要打自己徒弟的主意,连双方的身份差距都不顾了。
他俩从见面道现在,神态和说的话简直让人莫名其妙,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简直没有逻辑可言。
就好像两人在闹别扭一样,估摸着事实也是如此。
紫月公主冷笑一声说:“李秋李青山,你当我夏紫月是什么人?是非恩怨我还是分得清楚的!”
说着,她也不理会李秋了,反而看向云景轻轻招手道:“云景是吧,论辈分,你应该叫我夏姨,来,过来让夏姨好好看看”
“公主殿下,你想做什么!”李秋将云景护在身后警惕道。
紫月公主微微皱眉说:“李青山,我和晚辈说话关你什么事儿?你那什么态度,以为谁的心都像你那么‘歹毒’吗?”
李秋张了张嘴,轻轻冷哼一声不再说什么。
云景此时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咋整?
“景儿,过来吧,让姨看看”,夏紫月再度冲着云景招手道,语气温柔,丝毫没有和李秋说话那么‘阴阳怪气’。
云景此时心说我啥时候就和你那么亲近了啊,第一次见面好不好,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是你失散多年的晚辈呢……
见自家师父没再拒绝,于是云景迈步走了过去,来到夏紫月一米开外停下脚步,拱手做了个面见长辈的礼微微弯腰道:“拜见公主殿下”
“叫我夏姨”,夏紫月微微责怪道,然后缓缓蹲下平视云景,还牵起他的手认真打量,眉毛弯弯的笑道:“真不知道李青山是怎么教你的,学问估计没学到多少,一身臭规矩倒是学得像模像样,这么小就不卑不亢,难怪能被高傲的他看中收为徒弟”
云景能说啥呢,保持微笑就好。
话说回来,他倒是没在这紫月公主这里感受到什么压力,而且这么近的距离,她脸上的薄纱半透明的,倒是让云景看清了她的容貌。
用生得花容月貌来形容都不为过,年龄对她来说就是个迷,且还兼具高贵和优雅,这样的女子,应该是世间少有了。
也不知道他们曾经经历了什么才变成如今这样,长辈的事情,云景也不打算刻意去探究。
打量云景片刻,夏紫月笑着将一枚巴掌大的玉佩放在云景手心说:“初次见面,姨也没专门准备见面礼,这枚玉佩收好,带在身上能提神醒脑,还可使人冬暖夏凉,别弄丢了,将来若是到了京城,在公主府出示这枚玉佩就可直接来见我”
云景一听就知道这玉佩是宝物,且还具有一定特殊意义,东西虽好,可天上掉馅饼指不定首先砸的就是脑袋,哪里肯收,当即就要拒绝。
哪儿知夏紫月却已经是起身了,说:“长者赐不能辞的道理想来你是知道的,收下吧,夏姨要告诉你的是,跟你师父做学问就好,千万别把他那优柔寡断又铁石心肠的‘歹毒’性格学去了,这样的性格将来只会害了你,你师父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说着,她的目光已经看向了李秋。
云景拿着玉佩不知道咋搞,别说,这玩意还真是好东西,拿着它,如今酷热的天气他都感觉不到炎热了,浑身清凉,舒服得很。
他看向李秋,意思是问师父我咋办?
李秋一言不发,没拒绝,云景懂他的意思了,他和夏紫月的恩怨不牵扯自己,于是对夏紫月道:“多谢夏姨”
“嗯,过去吧,免得有些人以为我要抢他的徒弟”,夏紫月点点头笑道。
在云景转身走向李秋的时候,夏紫月深深的看了李秋一眼,像是要将他的容貌刻在骨子里,然后狠心转身迈步离去。
她离去的时候近乎咬牙切齿道:“李青山,没错,本来你上报上去的农家肥应该获得大功劳的,封侯拜相名垂千古都不为过,是我在从中作梗,你想以此翻身,送你两个字,做梦!你可知我这些年受了多少苦流了多少泪,岂能让你‘轻易’有出头之日,呵,真不愧是曾经年纪轻轻就名动京城的李青山,不声不响就搞出这么大的动静,我差点就没压得下来,功劳太大了啊,不愧是我曾经看上的男人,若还有下次,我恐怕都无能为力了,但这样的功劳,你还有下次吗?这都是你应得的,哈哈哈,曾经若是你就有这样的功劳,何至于落得如今这样的下场?你好自为之……”
话音落下,她人已经离去。
云景严重怀疑她最后一番话才是重点,是专门跑来奚落自家师父的。
她来得突然,去无踪影。
因为不了解她和师父之间的恩怨,云景和不好去判断是非对错。
不过有一点云景倒是心头一动,听夏紫月公主的意思,自家师父若还有农家肥那样的功劳的话,她就压不住了,若还有这样的功劳,师父的前途,他们之间的关系恐怕都能得到巨大的改变!
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