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此时,无论他做什么都已经晚了。还没有等他将混乱的叛军集结起来,四面冲出来的官军,以骑兵为先导,步军后续跟进,已经直接冲进了混乱中的叛军营地。乱成一团的叛军几乎毫无抵抗。而见到冲进来官军的盔缨颜色,震惊之极的郑通不由得脱口而出:“四大营?”几乎从未想过,朝廷南下增援的两大营,动作会如此的快。郑通在跟随桂林郡王反叛之前,虽说一直都是在广南西路任职,可毕竟也算是高级武官。朝廷四大营精兵真正战力如何,他还是相当清楚的。知道自己的队伍,就算是建制齐备,也远非四大营的对手,更别提眼下。如今的郑通,心中无比的后悔。而看着混乱不堪的营地,被官军犹如切菜砍瓜一般,几乎是一面倒砍杀的队伍。这个时候,就看出郑通身为高级武官的果断了。见到场面已经不可收拾,知道再打下去,恐怕全军都要搭在这里。与其在这里硬抗,还不如先逃出去再做打算。好在自己在宁国府,还留有一千军马。留守的武官,也是自己的心腹。如今的局面,既然到了如此难以收拾的地步,还不如先退到宁国府再做打算。想到这里,他咬了咬牙,带着身边勉强集结起来的三百多叛军。仗着他的那匹天竺马好,调转马头向着南面冲过了出去。至于身后的,担任监军张公明,还有乱成一团的军马,他都已经顾不得了。不过,他也没有做的太绝。一边跑,他还是在不断试图将散乱的叛军集结起来。至少在他看来,这一路上多带着一些人,至少更安全一些。毕竟从秣陵关到宁国府,这一路上难保不遇到官军的截击。最终几经努力,他总算是匆忙集结起来一千三百多军马。这其中,除了昨儿一战残存的六百多骑兵,剩下的大部分都是有品级的武官。因为他们都有马,不管是高级武官的天竺马也好,还是低级武官与骑兵的大理马也好,四条腿的总归还是比两条腿的,还是跑得要快的多。至于步军,便是逃出来,也根本就跟不上这位老兄的逃跑速度。当然,步军之中也有少数别幸运的。聪明的人将军中不多的,驮运辎重的驮马解下来。骑上之后,少数幸运的骑着马跟着跑上。倒霉一些的,不会骑马的,转了好大一会圈后,最终还是老实的下马徒步逃跑。郑通逃走之后,看着眼前混乱成一团,被官军犹如砍菜切瓜一般,四处被追杀的军士。在看看自己身边,带着收拢起来的千余军士,正在拼命顽抗的周明,在官军轮番冲击之下将士越来越少。知道事情已经不可为的张公明,最终命周明还有所有军士,全部放下武器投降。在这么打下去,只是为了死而死了。如今已经到了兵败如山倒的地步,又何必多付出那些无所谓的代价,死更多的人?听到张公明的话,周明犹豫了一下,长叹一声最终丢下了手中的腰刀。周明丢了腰刀,他身边的部下几乎没有任何的犹豫,便也纷纷的丢下了手中的兵刃。见到周明执行了自己命令,张公明一带马缰走到两军阵前。看着围上来,刀枪指着自己的官军,倒是震惊的道:“你们都指挥使在那里?或是说曹大人眼下在何处,麻烦哪位将军请带我去见他。放心,我只不过是一介书生,手上几乎无缚鸡之力,伤害不到你们大人的。”对于张公明的话,一个带队的都尉根本就没有理会。只是冷笑道:“这位先生,想要见我们大人,你倒是想得美,都这个时候还想着见我们大人?我们大人,又岂是你一个叛逆可以随便见的吗?看你这个打扮,在叛军之中也是不小的官吧,正好把你捆了一并送到京城去。”说罢,便手一挥,便示意周边的官军将其捆绑起来。只是就在围在张公明身边,几个如狼似虎的。估计早就看张公明这个书生,很是有些不顺眼的官军。倒也干净利落的,直接一把将其拽下马来。拽出绳子,便要捆绑起来的时。那个都尉的身后,传来了一声呵斥:“慢着。”随着声音落下,一个高级武官纵马越众而出,来到张公明面前。仔细一打量,不由得吃了一惊:“这不是前翰林学士张大人吗?您不是因为不受某家的待见,而早早的便致仕了吗?怎么如今投靠了叛王?请张大人放心,太子殿下早就有诏令,平叛过程之中不得任意杀降。”说话的这个人,张公明还是认识的。正是如今江南东路节度使,兼总督江南军务的曹锐。两个人都曾经在京城为官,自然还是还是认识的。说实在的,在这里见到张公明,曹锐自然是很吃惊的。当初张公明四十多岁便致仕,一再辞官,他还很惋惜的。只是如今在这里见面?见到张公明,曹锐既没有讽刺,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安排人,将其还有俘获的所有叛军将领,全部押送到江宁府看押。至于俘获的大量叛军,也在全部缴械之后,分散押送到各州府监押。只是出乎他意料的是,在叛军的营地里面,辎重没有多少,倒是发现了五百多妇人。曹锐仔细一问,才知道这些妇人都是叛军,从宁国府劫掠而来的。只是现在战事未平,这些妇人也没有办法遣送回去。而随军携带这么多的妇人,更加的不合适。无奈的曹锐,只能派人将这些妇人一并解送到江宁,交给地方官府先安置,其他的一切等待眼前战事结束再说。在干净利落的处置了,俘获的近一万五千多名叛军之后。并留下一部清剿散兵,曹锐才整顿大军继续追击下去。而此时的他并不担心,已经跑了的郑通真的会跑掉。因为自从东庐山出发另一部,早就已经卡在了从秣陵关到宁国府路上。所以,他并未着急立即调集兵力追击。而从战场上逃脱的郑通,带着冲出来之后只剩下不到一千的骑兵,拼命的向着宁国府跑去。试图与留守在那里的一千军汇合。不过这次他聪明了一些,没有直接顺着来时路线回去。而是从秣陵关笔直向南,先进入太平府,再绕路返回。以免可能有官军,在来的路上等着自己。他再怎么自大,可总算也是武官。今儿出现在秣陵关前的军马,最多也就是一个大营。他猜测,另外一个大营不是在江宁府固守,就是在来的路上等着自己。四大营的战术他知道,惯用的便是正面突击两面包抄。今儿在秣陵关只有一大营军马,另外一个肯定等着自己。只是可惜,他这次真的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从秣陵关经太平府,再到宁国府这一路上,到处都是水网纵横。他身边跟随的这些残兵败将,虽说都是骑兵,可问题却是没有船。想要过河,或是过几个大湖恐怕未必能够如意。而负责在东庐山设伏的欧阳善,更是家学渊源。早在进至东庐山之后,他秘密派出兵力控制了沿线所有渡口,收缴了全部的渡船。在秣陵关打响之后,他又派出游骑与斥候,沿着从秣陵关到太平府与宁国府沿线四处侦察。郑通一逃入太平府境内,就已经被他的游骑给发现了。接到消息,他直接带着全部骑兵横插了过去。等到郑通一行人千辛万苦,马都差点跑死,总算跑到丹阳湖边的时候,却是一条渡船都找不到。等到想要绕路的时候,却是已经晚了。欧阳善带着两千骑兵,已经从他背后包抄了过来。当欧阳善带兵出现在郑通一行人背后时,跟随郑通一同冲出来的心腹,脸色不由得煞白。这一路急于逃命,片刻都不敢歇息。此时的他们别说厮杀了,疲惫的就是握住马缰都费事了。身下的坐骑,更是已经大汗淋漓。有的,就连站都有些站不稳了。相对于脸都吓得苍白的心腹,郑通倒是硬气的很。也知道就算是自己现在下马请降,朝廷也绝对不会放过自己。当初桂林郡王起兵的时候,广南西路不肯归降的官员,几乎都实在自己的手上。现在京中那位主,恨不得将自己千刀万剐。所以,他压根就没有想过投降。此时前方无渡船,身后有追兵,自己身边仅存的部下,已经是彻底的心无战意。自己现在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也听说过,京中那位主在陇右平叛时的一些手段。生怕自己落入朝廷的手中,搞不好会死的更惨。自己现在自杀,总好过落入朝廷手中。郑通拔出自己的佩刀,又看了一眼自己那些心腹,将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我死后,你们也不要再拼下去了,拿着我的人头都降了吧。”说罢,牙一咬,刀在自己脖子上狠狠的一横,从马上一头栽了下去。在他自尽后,他的部下丢下了手中的兵刃,翻身下马跪在了路边。等到欧阳善带着骑兵冲上来的时候,这些人已经老老实实的跪在路边。战事还没有打,便已经结束了。欧阳善也只能无奈的带人返回。只是他还没有到东庐山,便接到了曹锐让他立即赶往宁国府的命令。接到命令的欧阳善,不敢有任何耽搁。将俘虏与郑通的尸体后送之后,自己带着两千骑兵先行,一路赶往宁国府。只是等他作为先锋,一路疾驰不敢停歇,急行军赶到宁国府的时候,宁国府城门却是大开。宁国府的大小官员,跪在城门口等着迎接他的到来。而在路边上,则堆着上百个人头。还有几百个叛军的士卒,被捆得严严实实跪在路边。大批的百姓,举着锄头、铁锹、扁担,押着这些叛军。先期赶到的欧阳善,没有想到宁国府这一千叛军,被宁国府的老百姓给灭了。骑在马上的欧阳善,看着战战兢兢跪在地上的宁国府官员,只是叹了一口气,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告诉他们,等待后续大队人马回来再说。至于现在该怎么办,还要等待朝廷的圣旨才行。世家子弟出身的欧阳善,对于朝中某些心照不宣的规矩,他还是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