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老爷子这边,无论是江南诸路的兵力调整,还是官员的选调,黄琼并未看出,有哪些防范性的调整与部署。别说江南诸路,就连最基本的两广,都没有做任何最基本的调整。黄琼甚至看到,两广卫军的部分武官,至少在广南东西二路,已经任职十年未做任何的调整。这已经明显不是一个单纯的,外地人到那里不适应气候,就能够轻易解释的。也许是为了换取,桂林郡王府交出通商之权的时候,不要出现横生枝节的事情,尽可能的顺利一些。在一定程度上,还在某些方面,给桂林郡王府部分松了绑,允许其在扩充一部分王府卫队。如果自己那位名义上的岳父,真的在短时日内造反,朝廷恐怕会全无防备。再加上江南诸路卫军的糜烂,内部更不知道有多少文武官员,被桂林郡王府收买。有钱能使鬼推磨,钱可以收买到官员为自己所用。这种情况之下整个江南诸路,在短时日之内丢掉都极有可能。江南丢了,朝廷就失去了最主要的钱粮进项。按照黄琼估计,自己便是尽可能的将江南,现有的存粮,除去留下应急一部分之外,全部尽数调运进京。但一旦江南有失,存粮也不过仅够两年使用。这还是西北方面,河北与山东,以及两淮不在发生任何,新的异变情况之下。至于钱,自己苦心经营,也不过仅仅够朝廷在失去江南之后,一年所需要的。这还是要将河工、老爷子的帝陵全部停下来,缩减一切不必要开支的情况之下。但问题是什么都可以减,诸军钱粮不能少。一旦出现变乱,甚至还要一定增长。可单靠江北诸路,又能支撑几年?想到这里,黄琼轻叹一声。他现在最盼着,自己那位名义上的岳父,现在还没有准备好,能给自己多争取一些时日准备应变。自己调整了一些武官,可他们到任还需要时日。到任之后,整理所属卫军也一样需要大量时日。如果局势现在便恶化,自己又能有多少的后手?桂林郡王府现在是怎么做,怎么都没有问题。只要占领了江南,虽说不能逼着朝廷投降,可逼着朝廷划江而治的本钱还是有的。而失去了江南财赋来源,他们就是隔江对峙,都能把朝廷给拖死。无粮、无钱不聚兵,一旦战火真的染起来,这又需要多少钱粮才能敉平。更何况,以自己那位名义上岳父的老奸巨猾程度,他绝对不会单单起兵造反这一手。背后,恐怕还有其他的后手。若是北辽在那个时候,也同样大举入寇,牵制四大营与边军的精锐。到时候,朝廷又拿什么应急?难道就靠那些烂得,连刀枪都未必能够拿得起来的卫军吗?自己如今虽不是家贫思贤妻,但却实实在在的国难思良臣。在于明远决不能动,要留下来统筹全局,以及应付将来局势可能出现的变数。何家产已经是廉颇老矣,北面更离不开他的情况之下。但南面,自己还同样需要一个有能力的人来应变。可这个人,自己又去哪路挑选?才琢磨了良久,黄琼突然想起,自己在陇右督师时几个难得干才。虽说此人眼下情况,也让黄琼多少有些犹豫。但形势不由人,最终他还是咬了咬牙,提笔来快速写了一道密信,让此人夺情立即进京。放下手中的笔之后,黄琼没有丝毫的耽搁,让人立即八百里加急送出去。现在的自己,只能希望这个时候的亡羊补牢,最起码能够给自己争取一定的时日。就算自己那位岳父现在便即作乱,也至少能将其堵在两广一段时日。因为户部国库的现状,让他现在窘迫的,就连调四大营一部,提前分别进驻两淮与湖广北路都不敢。这兵一动就需要钱的。信送出去之后,黄琼有些疲惫的捏了捏鼻梁。站起身来,看着外面的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黄琼站起身回到了西苑。只是在返回西苑路上,黄琼几经犹豫,最终还是放弃了去听雪轩的想法。接下来的日子,黄琼几乎天天将于明远与傅远山召进宫,想要商议一些应变之策。而老爷子那里,最终没有控制住的黄琼,第二日还是去了听雪轩。只是在听罢黄琼的担心,以及应对之策后,老爷子却对黄琼的担心与准备,并没有做出任何的评价。只是沉默了良久才放下那手札,凝视着黄琼道:“如果他真的谋反,江南全部丢掉,你又该会怎么办?”老爷子的话只说了一半,但黄琼却是听懂了。而他也没有立即回答老爷子,而是沉默良久才与老爷子凝视道:“父皇,我命由我不由天,我的命运只能由自己掌握。他一个名义上的岳父,还想要左右我的命运,他没有那个资格。我是你的儿子,本身就是逆流而动的人。”“如果他真的造反,我会甄选良才、挑选精兵,想尽办法筹措粮草全力将其剿灭。如果真的有一天不能支,只剩下京兆府这一座城池,我也会死扛到底。就算只剩下我一个人,我也会死战到底。父皇,我是母亲与你的儿子。我宁愿站着死,也绝对不会为了生而跪着。”“这天下,能让我跪的只有天地父母。而在这个世上除了你与母亲,还有我大齐的列祖列宗之外,没有一个人有资格让我下跪。我宁肯玉碎,也绝对不会选择瓦全。跪在敌人的面前任人百般羞辱,辱没了列祖列宗。而父皇,我更相信我自己,绝对不会允许那种局势出现。”回答了老爷子的话,但黄琼心中却是一沉。老爷子说这番话的时候,无论是语气和神情,明显都没有什么斗志。老爷子是帝王,更是如今大齐朝的天下至尊。俗话说兵为将之胆,将乃军之魂。他是大齐万军之首,他自己都没有了斗志,这天下的军民又那里会有什么斗志。也不知道怎么一回事,黄琼前次从西京返回京城后,感觉到老爷子变了。怎么说,给人一种颓废感觉。自己刚回来,说句实在的话,都被温德殿堆的折子给下到了。查看折子后,发现老爷子在自己回来之前,至少有三个月没有批折子了。而自己回来,便要急忙的要传位。虽说自己推脱了,而没有强行传位。可转手,便将所有印玺都交给自己。别说早朝了,就连他的老臣,想要见他都不见。朝中之事,更是从不插手过问。就算要考验自己,这也有些实在太过了吧。如今没有眼看着天下便要大乱,他这边更是没有看到,哪怕是一丁点斗志。反倒是给了自己,一种认命的感觉。难道他有把握,桂林郡王不会造反?这不可能吧??单就眼前这些东西,足以说明桂林郡王造反之心,已很经明显了。老爷子这是怎么了?他为君这么多年,虽说做皇帝撑死了也就中等能力的水平,可也绝对不是那种碌碌无为的昏君。甚至可以说,这个朝廷所谓的列祖列宗留下的基业,也是努力在战战兢兢的维持着。这个本身就有些先天不足的朝廷,能在经历了外公当政时,那种近似乎伤了根基的巨变,还能维持到今儿。虽说秉政的时候和稀泥居多,还能勉强走到今儿的地步,虽说艰难了、穷了一些。也可以说老爷子能力,尽管低了一些但还是不错。怎么如今颓废到如此地步,自己在京城的那段日子,自己这位皇帝老子,到底经历了什么事情?自己当初在离京的时候,老爷子并未如此颓唐啊。此事,关系到天下会不会易手,这大齐朝的天下安危,怎么还是打不起精神?就在黄琼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对于黄琼的回答,一直都没有表态的老爷子,却是突然开口道:“大政既然交给了你,该怎么做就由你决定吧。让钦天监找个日子,大位就正式传给你吧。这些日子下来,你的能力比朕强的多。更有冲劲,在处理政务方面,更是强上朕百倍。”“朕已经将所有的印玺交给你,已经有了一段时日了。这满朝的文武,应该已经有了一定的心里准备了。你这段日子的表现,也让那些真正为国效力的人,不会再有什么顾虑。朕老了,应对如今这种局面,实在已经是有心无力了。现在便交给你,也算是了了朕的心愿。”老爷子的这番话,让黄琼有些哭笑不得。他怎么感觉,自己来找老爷子商议应对桂林郡王府的事,这画风倒是变成了自己在逼宫。这个时候,是谈这个事情时候吗?自己这位老爷子究竟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他要是提前传位给自己,这不是在这个档口,给自己找乱子吗?这个时候,出现如此大的变动,首先就会引起人心不稳。上面的官员,倒是未必出什么事情。可在外镇守诸地的官员,又难保不会人心不稳,搞出出什么乱子。这若是放在寻常时刻,自然不是什么大事。但在如今这个档口,岂不是正好给某些人,寻找一个跟随的最佳借口。还有,老爷子也许忘记了,可自己没有忘了。蜀王正隐藏在西域,如今正在回纥作乱。依靠当年在蜀地,秘密训练几千军马为骨干。在加上借路青塘吐蕃诸部时,征集的吐蕃青壮。如今在西域大势的招降纳叛,攻城略地,正处在内乱之中的回纥汗国,拿着其没有任何办法。短短三年不到,就被其攻陷了大半领土。尤其在得知自己督师宁夏平叛后,那位蜀王好像要与自己较劲一般。不顾自己的实力,在西域大举展开攻势,先后攻占了回纥近半城池。依靠在回纥掠夺的大量优质战马,并强征西域各部族青壮,已经组成了一支近十万骑兵的大军。现在老爷子在位,他在全部拿下回纥之前,未必会冒险东进。至少老爷子在,在陇右的边军未必会真的跟他走。可如果老爷子这个时候,提前传位给自己,谁也不会难保其在野心膨胀之下,铤而走险东进以争夺皇位。到时候,再加上蠢蠢欲动的北辽,南面的桂林郡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