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黄琼,这位同知连忙下跪道:“回英王,卑职接到您的吩咐,便立即着手查找。只是翻遍了虎牢关,也只找到了一副上好的柳州棺材。虽说不是金丝楠木制作的,可也是上好油杉的。您也知道,本朝定制楠木棺椁便是宗室,也只有郡公以上才有资格使用。”
“其余人等,也只有桂林郡王府是特例之外,其他的便是国公、一品大员,非奉旨也不得擅用。虎牢关只是一个军事重镇,即无分封宗室,也无朝廷重臣。实在没有地方去找楠木棺椁,便是阴沉木的也找不到。”
看着面前这副厚重的棺木,黄琼也知道这个家伙是真的尽力了。楠木棺木别说一个小小的虎牢关,便是一般的大州府都未必能找到。即便民间富户私下有用的,又有哪个敢冒着全家掉脑袋的危险,将这等只有郡公以上宗室,才能使用的御用之物捐献出来?
能找到这么一副上好的柳州棺木,已经算是不错的了。至于其他的,等到了京城之后再说罢。黄琼微微点了点头,示意开始入殓。眼下战事虽说已经结束,但毕竟还没有完全收尾。黄琼实在给不了自己这位二哥该有的礼仪,也只能一切从简。
景王这次本身就穿亲王大礼服,擦身穿衣那套程序到是可以省了。虽说没有亲王丧仪的明黄被褥,但普通富户使用的被褥暂时也是可以的。而且这个同知还很有心,找的被子上面是绣上了超度用佛经的。
至于其他的礼仪,眼下这个时候也只能一切从简了。在入殓师以及挑出的几个老兵协助之下,很快便将景王抬入棺中。当棺盖慢慢的被合上,也代表着这位也曾经叱咤风云一时的景王,就此烟消云散。过往的种种,也随着棺盖被合上,一同放进了这口棺材之中。
只是棺盖虽说已经合上,但这位景王离着盖棺定论还远着。曾经搅乱过一朝浑水的他,所有经历过的是非恩怨,又岂会因为当事人的离世,而彻底的被遗忘?景王的离世远非是一个结束,只不过是一段新的恩怨,开始的一个新起点而已。
看着面前已经合上的,这具虽说也是上好的柳州棺材,但却并非亲王一级该用的楠木棺椁,黄琼长长的叹息一声。虽说有些草草,但这也是自己现在能做到极限了。郑州善后,这才是一个开始,远还没有到结束的时候。自己现在能做的,也只有不让景王暴尸荒野。
在草草收敛完景王之后,黄琼一直默默的看着,赵无妨挑选出来的一百骑兵,将装着景王遗体的这具棺材,吃力的抬上一辆马车,向着京城方向开进。直到一行人,消失在虎牢关东门之内,才转身来到了景王的大营之中。
到了景王那具颇具契丹风格的大帐之中,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等待自己发落的,景王随军携带的十几个风情各异的侍妾和美女,黄琼也只能苦笑不已。自己这位二哥,虽说暂时失去了自由,可这该享受却是一样不落。
黄琼此刻哪有心思,为难这些女人。只是摆了摆手,让人将她们先送下去休息,并严令任何人不得骚扰。待大军进发郑州的时候,一并送回景王府便是了。至于自己那位二嫂,怎么发落这些女人,那是景王府的家事,轮不到自己操心了。
只是就在黄琼准备将这群莺莺燕燕,送走的时候。一直跟在他身边的刘虎,盯着人群中的一个女人良久,突然走到那个女人面前,惊讶的开口道:“嫂嫂,你怎么在这里?你居然还活着?他们不是说你那啥了吗?”
听到刘虎的这一声嫂嫂,那个女人抬起头看着面前的刘虎,打量良久之后认出他来后,惊喜的道:“叔叔,你怎么会来这里,还穿了这么一身衣服?弟妹呢,还有你两个侄儿呢?他们现在都在那里?”
刘虎居然在这里遇到,自己当年被景王府人抢走的嫂子,这一点倒是让黄琼很是意外。他更没有想到,刘虎的嫂嫂居然会成了景王的侍妾。怕刘虎的那位嫂嫂尴尬,黄琼让押送的军士,将刘虎的嫂子单独留了来。
然后走到刘虎身边,拍了拍刘虎的肩膀道:“去吧,带着嫂夫人在这附近单独找一个帐幕谈谈。凡事摊开了说就好了,记住,只要人活着,就比什么都好?其他的事情,等我处理完这里,咱们私下在谈。”
听到黄琼的吩咐,与曾经以为不在人世的亲人不期而遇,此时已经多少有些红了眼睛的刘虎,点了点头。也知道这里不是谈自己私事的地方,便带着自己的嫂子出去了。至于去哪里、谈什么,那是两个人之间的事情了。
刘虎离开之后,留在大帐内的几个太监,见到只剩下黄琼一个人。倒也手脚麻利的,给黄琼沏了一壶好茶,又端出几盘蜜桔、香蕉一类的水果送了过来。见到太监端上来的水果,黄琼也只能摇头,感叹自己这位二哥生活之奢华。
蜜桔没有什么可稀奇的,这种水果湖广就产,距离郑州不算远,这个季节又正是上市的时候。倒是这香蕉,在这个时代在北方却不是一般的少见。这种水果,北方是不产的,需要千里迢迢从岭南运过来。
这个时代没有火车、没有飞机,从岭南运到这中原,全靠人力和水运。这一盘香蕉看起来不起眼,但实际上恐怕得价值千金。自己来到这个时代已经整整十五年了,可这香蕉不仅是第一次吃到,甚至见都还是第一次见到。饶是黄琼,也不禁拿一起一根品尝起来。
剥了一根香蕉,慢慢的咀嚼着的黄琼,微微沉思了一下之后。让人将于都指挥使,并苏长史、虎牢关那位都统同知,还有范剑找来。叛军已经缴械,郑州已经收复,处置善后章程一些东西,现在就得开始商议了。
不过还没有等传令的人离开,一直在忙着将叛军缴械的于都指挥使,却是先行到了。见到黄琼,这位于都指挥使刚要说话,黄琼指了指太监送上来的茶,却是摆了摆手道:“先不着急,喝点茶、吃点水果润润喉咙再说。”
闻着茶香,这位一向稳重的于大人。却有些迫不及待的端起盖碗,仔细品尝了一番之后,才微微颔首道:“王爷,这桂林郡王府的吓煞人香茶,末将可是很长时间都未能品到了。说起来让王爷笑话了,末将什么都不好,除了读书之外就好这个品茶。”
“只是这吓煞人香茶虽好,可这价格却是有些着实昂贵。便是下等茶叶,一两也需要百余贯。若是想要买一点上等的茶,一两便需要五百贯。末将虽说是正三品武官,朝廷给的俸禄不薄,可也实在有些喝不起。若是天天品这上等茶,全家老小可就要喝西北风了。”
“末将每年买些下等茶,偶尔喝一些也就知足了。像是今儿这种一两价值千贯的特等吓煞人香,末将着实是喝不起。即便是这些年,也只不过在调任骁骑营都指挥使前,君前奏对的时候,在宫中喝过一回。想想,至今余香依旧在口中。”
看着摇头晃脑的于都指挥使,黄琼哑然一笑。到底是文官改的武职,这骨子里面的文人气还是没有完全改变。品茗、读书这两样,都是文人喜好的雅事。武官之中,十个倒是有八个没有这个兴趣。再好的茶叶到他们那里,恐怕也是牛嚼牡丹。
别说那些粗通文墨的武官了,便是自己对茶叶的口味,也就停留在茶沫子与茶叶之间的区别。再多,恐怕也就不了解了。母亲不喜欢品茶,自然也没有教他对茶叶的品鉴。至于前世,黄琼与那些都市时尚青年一样,更喜欢咖啡这种舶来物一些。
不过,这位于都指挥使的话,却是让黄琼有些明了。这个人虽说掌管大齐最精锐的四大营之一,但在官品上还是不错的。至少没有做出贪污和克扣军饷的事情,否则每年经手的钱在上百万贯的他,又岂会喝不起这个茶叶?
更何况,投其所好的人有的是。只要他点点头,想要送给他这种茶叶的人,估计不会在少数。只买的起几两下等茶叶,足以说明此人为官还算清廉。想想也是,他能将骁骑营整顿的如铁板一块,若是那种贪官根本就做不到。
见到这位于都指挥使着实喜欢,黄琼哑然一笑之后。亲手剥了一根香蕉递到他手中后,对着身后的两个太监吩咐道:“你们这里,这种茶叶还有多少,一会都给于大人装上。俗话说,红粉赠佳人、宝剑赠英雄,这些茶叶送给于大人,也算是得其所哉了。”
说罢,看着要说什么的于都指挥使,黄琼摆了摆手道:“于大人,既然喜好收下便是。这些茶叶就算价值千金,也要欣赏他们的人才能品出他们的价值。本王不喜好茶,放在本王这里,也是牛嚼牡丹可惜了。至于宫中,想必也不差这点茶。”
“再说了,本王送于大人几两茶叶,难道还有人说要收买于大人不成?若是堂堂的骁骑营都指挥使,被区区几两茶叶便能收买,父皇又岂敢依为国之干城?不过于大人可千万别被这些茶叶,把嘴给养刁钻了,本王可也买不起太多。”
黄琼的话音落下,于大人想了一下,倒也没有在继续推辞。而是对着黄琼道:“王爷,此次我军共计俘获叛军三万五千余人,有品级的武官三百一十余人。其中来自郑州卫军三千人,九品以上武官一百三十人。其余为景王从身边侍卫简拔,或是私下招募的。”
“另有郑州知府、通判,以及郑州属下九品以上文官,并郑汴兵备道所属官员在内三十二人。另有吏目、附逆的读书人,以及所谓的师爷在内,共计一百一十六人。还在叛军营地收缴床弩、冲车等攻城器械一百余,现在查明这些器械,都是原来郑州卫军所有。”
“查抄出金一千六百两,银一万一千两,制钱三十余万贯。此外,还有锦、帛、丝绸各万余匹。战马两千匹,皆为上好的契丹马。还有那位郑州知兵马使,私下携带的青楼女子十余名。现在请示英王殿下,这些物资该如何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