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当年开国往事,尤其是提到这位英王的列祖列宗,这个家伙看了看黄琼的脸色后,才继续小心翼翼的道:“除了太祖年间加铸造了一批,分发给北地边军以及长安周边诸关隘之外。到了太宗皇帝即位之后,便下诏停铸此炮,以缓解民生之苦。”
“所以,这些大炮虽说威力巨大,但在大齐军中装备的数量并不多。主要在边军各地装备较多,内地驻军除了虎牢关与潼关各配发一些之外。各军包括骁骑营在内,使用的火器更多的还是火箭、霹雳炮、震天雷等,一些制作简单、耗费不多的火器。”
“虎牢关因为是京兆府东面屏障,所以太宗皇帝迁都之后,从西都迁来了六门八千斤的大将军炮,以备防御京兆府所用。加上潼关的六门,还有留在京兆府拱卫京城使用的十六门,这已经是内地驻军配发的几乎所有大炮了。”
“因噎废食”听罢这个家伙的介绍后,黄琼在心中给自己那位老祖宗,下了这么一个评语。当时经济困难,停止耗费大量铜的大炮铸造,就算是无奈之举。可岁入好转之后,却为何一直都没有恢复?
既然有能力在迁都之时,修建规制庞大的宫殿。却没有钱铸炮,这不是目光短浅是什么?哪怕是在前唐洛阳宫旧址上修建的,可恢复那么一座规制庞大的宫殿,这耗费恐怕绝对不会少的。恐怕那些钱财,就算不够铸造几千门,也足以够铸造几百门大炮了。
更何况,宫中铸造了那么多的铜鹤、铜鹿,铜缸、铜炉等铜制品,怎么到了铸造大炮这里,就没有铜了?这不是因噎废食又是什么?这些火炮过于笨重,不利于运动野战,你倒是集中工匠改进那。
工部军器监、宫内内侍省御用监,那么多工匠能打造出来,宫中那么多铸造精美、栩栩如生的铜鹤、铜鹿,还有那么精巧的器物,怎么改进大炮就没有人手了?自己那位祖宗,虽说玩起帝王心术来是把好手,识人、辨人方面也是很有一套,可在这方面的目光却是短的多。
不过自己那位老祖宗,做的究竟是对还是错,黄琼现在也没有办法去追究。可这些火炮居然还是开国年间铸造的,这让黄琼心里面多少有些嘀咕起来。虽说这些火炮至少看起来,铸造工艺相当的讲究。可毕竟已经是百余年风吹雨打,这些火炮还能不能用,那还真的两说。
前世的时候,最后黄琼虽说学的是文科。可好赖也是读过高中的人,对金属疲劳还是知晓一些的。无论在坚硬的金属,无论铸造工艺在精良的金属器械,都是有使用寿命的。而这些使用寿命,与日常保养关系是相当大的。
眼下这些火炮就这么加在关城之内,恐怕连保养都没有做过。眼下虽说外表看不出来什么,可火炮表面上有没有,那些肉眼看不到的裂缝,却是谁也不能保证,毕竟这已经是百余年的老东西了。
火炮发射的时候,是需要相当大的爆发性。铸造时工艺不经,火炮保养不善,都会引发炸膛的。火炮不是大刀,便是卷刃了也伤不到别人。这玩意要是炸膛了,那倒霉可不单单只是炮兵,没准就是一大片了。
这些铸造了已经百余年的大炮,现在使用能不能炸膛,黄琼心中一点数都没有。他可不想到了战时,被这些炸了膛的火炮,搞乱了自己的阵脚。这玩意对敌的确威力巨大,可要是对付自己人威力一样大。
只是这些大炮,放在这里不用,又让他有一种空有利器却无法使用的遗憾。犹豫了一下,黄琼最终还是决定试一试。若是这些大炮还能用,那就移回东关去。如果这些大炮真的不能再用,那还是老老实实的先放在西关吧。
想到这里,黄琼指了指关外的一处小山坡道:“这些大炮既然威力巨大、无坚不摧,射程更是可达十里之遥。本王倒也想见识一把,这些大炮的威力。这样,你找人放一炮,就算现在还打不到敌军,但也可以振作我军的士气吗?”
刚刚还卖弄自己对这些大炮了解的那位同知,听到黄琼这个要求之后。之前还得意洋洋多的面孔,却是不由的转瞬之间便变成了苦瓜脸,一脸为难的看着黄琼。当见到黄琼此时一副不容商议的表情之后,脸更是都要皱成了包子褶。
在与身边几个武官商议了一下之后,转过身来后却是直接跪倒在地,并连连磕头道:“还请王爷恕罪,这些火炮从西都长安迁移过来之后。因为虎牢关百余年来,从未有过战事。再加上燃放时声响巨大,容易惊扰到百姓。所以,这百余年来从未开过炮。”
“加之关内驻军调动频繁,原有的老炮手调离或是辞世之后,兵部也从来没有给虎牢关补充过。而按照大齐军制,每年各地兵员缺额,都是由兵部统一征集的,各地驻军无权擅自补充。所以眼下,整个虎牢关内已经无人会燃放此种利器。”
听到这个家伙的回答,黄琼不由的摇头道:“不对吧,你说虎牢关之中无人会使用。那么本王问你,既然无人会燃放,那么叛将将其从东关移动到西关作甚?你知不知道,西关是朝廷大军平叛必经之地?若是无人会用,蒋某人又岂会如此大费周折,移动这些重物?”
见到这位英王对自己话有些不信,这个家伙更是连连叩首道:“回英王的话,叛将是如何想的,卑职实在不知道。不过卑职在这虎牢关快要做满一任,却从来没有听说过关内驻军之中,有人懂得燃放大炮。”
“这些大炮,不是一般的步军能够使用的,都是需要受过专门训练的士兵,才懂得怎么燃放。卑职可以保证,自从到了虎牢关之后,从来没有见过谁使用过这些大炮,更没有听说谁受过燃放这些大炮的训练。”
说罢,这个家伙站起身来,咬了咬牙躬身走到一门大炮之前,伸手从里面居然掏出了一个鸟窝:“王爷您请看,若是这些大炮在近期燃放过,那里又会出现有鸟雀,在炮身之内筑巢的事情来。”
看到那个家伙为了证实自己的话,还真的从炮膛内掏出鸟窝来,黄琼不由的怒火冲天。“荒唐、荒唐,简直是荒唐透顶。兵部那些官僚尸餐素位,你们则昏聩无能。空有利器,却居然无人会使用,简直连废铁都不如。”
“本王在京城便听说,地方卫军已经糜烂不堪。今日一见,果然如此。与京中四大营和边军相比,简直是相差太多。如此精良利器,却被你们搞成了鸟兽之巢,真不知道你们平日里面都在做什么?难怪身为同知、武官,直到被人家一锅端了,还被蒙在鼓里。”
黄琼这一发火,陪着他视察防务的虎牢关诸将,无不被他冰冷的眼光逼视的不敢抬头,更没有人敢回答他的喝骂。对于这些武官来说,这位王爷年轻归年轻,可这发起火身上的天潢贵胄的气势,也让他们有些胆怯。
见到诸将不敢回话,一副畏惧不已的样子,黄琼心中怒意更胜。感觉到虎牢关驻军这些武官,与骁骑营将士相比,简直差的不是一点半点。若是自己能掌管军务,非得好好的练练他们不可。这武官做到这个份上,谁又敢将军国大事托付给他们?
只是眼下大战在即,黄琼便是有再多的火气,也只能压制在心里面:“你们去关上的百姓之中查一查,看看又没有边军退回来的老兵。如果有,问一问他们有没有会燃放这些大炮。蒋某人将关内外百姓抓进关中,绝对不会无的放矢的,肯定是有一定原因的。”
黄琼这番话音落下,虎牢关诸将无不忙不迭的点头,犹如大赦一般快速的逃离黄琼身边,纷纷下城头去找人了。只有被留下的那位同知,一脸羡慕的看着仓皇而逃一众同僚。黄琼不下去,他也不能离开。总不能将这位英王,自己一个人留在城头上吧。
待虎牢关诸将纷纷离开去寻人之后,黄琼没有搭理那位身材圆滚滚,一身细皮嫩肉,一看便没有经过摔打的同知。而是顺着关城一路走到了东关,看着关外的山峦如聚,心思却转向了郑州方面。他现在敢断定,恐怕景王的大军应该已经从郑州出发了。
而郑州距离虎牢关,还不到百余里,急行军也就两天便能赶到。自己离开骁骑营到现在,已经两天了。虽说现在还未能收到任何的邸报,尚不知道叛军的进展。但能让那位也算是聪明反被聪明误的蒋某人公开附逆,此时景王的大军想必,已经距离虎牢关不远了。
否则,以这个家伙的能力,应该不会行动如此的草率。现在看,自己应该做好应变准备了。要是被景王打个措手不及,那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了。只是眼下于都指挥使的大军,与叛军主力谁先赶到还不知道的情况之下。
现在自己手头,却没有可以托付的将领来指挥这一仗,倒是让黄琼有些头疼。从刚刚在自己面前畏手畏脚的表现来看,虎牢关诸将皆不能用,这是黄琼第一时间的想法。面对自己一个空头王爷都如此懦弱,若是对付几万叛军,这些家伙又岂能真的撑起局面来?
可不用他们,自己又能用谁?与自己同来虎牢关的那个赵无妨,倒是一个不错的人选。可他之前只是一个都尉,能担得起这个重任吗?战场上的指挥经验,都是需要一级一级历练来的。没有那个人今天连兵书都没有读过,明儿便能指挥大军作战。
虎牢关诸将能不能服从一个都尉的号令,这一点黄琼倒不担忧。有自己亲自在这里坐镇,那些人即便心中再不服气,也不敢如何。自己手中的尚方宝剑,能杀得了蒋信,还杀不了几个不听指挥的武官吗?
所以在黄琼眼中,虎牢关诸将能不能服从命令,并不是什么大事。对于他来说,关键的问题,是赵无妨能不能担负起这个职责来。一将无能、累死三军,若是赵无妨担负不起这个重担来,在指挥上昏招迭出,那可就耽误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