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烬天下
那枝城在这片丰沃的平原上,可以看到七界山脉的第一座高峰,而自南至北的大河在此地分出三条浩浩荡荡的支流,形成一个天然的内港,数不清的船只停泊在码头,连船夫和水手也必须按照规定礼佛之后才能开启新一天忙碌的工作。
萧千夜不动声色的落地,那枝城是婆门岛的帝都,地理环境四通八达,串流不息的商队吆喝着,更远一点的地方,皇城的禁卫军发出整齐的高喝,震得整片土地仿佛都在微微战栗,所有人的目光都在这一瞬间敬畏的眺望过去,似乎是要故意彰显身后皇朝的不可一世,那些军队骑着战马,挥舞着旗帜正在绕城飞奔。
马蹄卷起尘土,旗帜上特殊的图案吸引了萧千夜的注意——那是一个端坐在金莲之上的佛像,应该就是婆门岛信奉的魔佛波旬。
萧千夜蹙眉沉思,又是金莲……果然苍礼手中的那朵金莲也和魔教扯上了关系吗?
很快军队就来到了城门口,作为政权中心的帝都,那扇象征着至高无上皇权的城门必须在特定的时辰打开,此时高墙上的守卫已经列队完毕,上方的守将亲自将旗帜升至最高点之后,下方的军人跳下马背跪地高呼,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张旗鼓又花里胡哨的仪式,萧千夜只是冷哼一声随便找个了早摊点坐下。
云潇不在身边,他确实不知该如何和陌生人套近乎,只能冷定着喝着早茶观察。
百姓似乎早就习惯了这种场面,在帝都城门开启之后,商队不慌不忙的拉起马车开始入城待检,萧千夜正准备暗中跟上的时候,忽然瞄见一队兵马不合常理的从城门方向飞奔到了码头附近,他心中一动立刻追出,只见为首的战士冷眼扫过笑吟吟过来接待的人,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高高举起:
忽然间接到这种命令,码头的管事顿时傻了眼半天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的问道:
军爷冷哼一声,根本不理会对方的难处,马头调转就准备扬蹄离开,不怀好意的提醒,
管事的识趣的闭了嘴,即使心中叫苦不迭,脸上也只能摆出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笑脸相迎,萧千夜略一思忖,沈眠岁贵为国舅爷,他的父亲沈万康又是辅佐太上皇夺回皇位的功勋元老,那么沈家相较于婆门岛,就和郭佑安相较于中原一样是举足轻重的存在,既然自己人做不了皇帝,推女儿上位做皇后,染指军队,牵制皇权,以外戚干政揽获大权就是一件所有政客都会不约而同去做的事情。
这种似曾相识的场面让他头疼的揉了揉额心,不同于郭佑安至少还有个势均力敌的贤亲王牵制,也不同玉龙傅代代单传家中无以为继的窘迫,沈眠岁是婆门岛实打实一手遮天的皇亲国戚,且不提这个国家到底藏了多少不为人知的隐情,自己倒也犯不着直接和军队起冲突。
想到这里萧千夜往大河的远方望去,想起第一次在螺洲湾的九重天塔见到沈眠岁时候的画面,虽然坐在次席的位置上,但那无疑是个老谋深算之辈,举手投足尽显圆滑客套,连面对重岚那种谈之变色的人物,沈眠岁也是一副笑脸迎客不慌不忙的模样,这样一个稳重的人,会在太上皇百岁生辰宴前夕不顾礼数的将各地赶来祝寿的宾客撵走,无疑说明沈眠岁此刻一定遭遇
了让他无暇顾及表面工程的大事。
沈眠岁的背后有来历不明的魔教势力,若非这次云潇用激将法逼得蚩王出手,想必没有人能在那种大佛的震慑下稳占上风的逼着他继续逃跑,那么眼下他最可能做的事情,就是不顾一切的返回那枝城寻求帮助,这条大河四通八达,巨鳌一定还潜伏在水下,遣散新洲港,就是为了给巨鳌让路!
正如他猜测的那样,此时沈眠岁的巨鳌正从七界山下缓缓入水,沿着河水奔腾的方向往帝都那枝城前进,在经历那场忽如其来的袭击之后,即便是在山海集混迹多年的老江湖,沈眠岁也疲惫不已的瘫在蜃楼的靠椅上按着胸膛才能勉强平复呼吸。
在他的对面,太羲皇朝的白璃玖公主呆若木鸡的站在窗边,一双眼睛仿佛失去了灵魂,只是直勾勾的看着空无一人的集市,她的大脑一片混乱,从螺洲湾扑朔迷离的惊变,到金莲空间里不知尽头的漂流,再到婆门岛扑面而来的焚香气息,她似乎是在做着一场格外清醒的梦,直到不久之前一场毫无预兆的暴雨从天而降,那些细细的雨,青色的竹叶,由缓及迅,由轻及重,一瞬间就将这座名为的集市拉入黑夜,为了保护巨鳌,沈眠岁的属下长宴当机立断拿集市里的普通人挡了刀,这才让他们平安脱险,得以潜入水中。
这场雨来势汹汹,带着逼人的神力,让巨鳌发出悲鸣,而散去之后,整个自在天不见一丝雨滴痕迹,连漫天飞舞透着摄人清香的竹叶也不见了踪影,一切都像是她的幻觉,娇纵跋扈的公主只感觉自己的脑袋变成了一个正在不断敲打的木鱼,一直有嗡嗡的噪音持续不断的传出,下意识的将手伸出窗外,似乎是想从空气里找寻那场雨的蛛丝马迹。
她也不知道自己的那只巨鳌现在何处,除了寸步不离保护她的盲女,她的侍女侍卫,还有无数的男宠全都失去了联系,沈眠岁虽然对她客客气气,但经历这么多惊心动魄的突然事件之后,他也如烂泥般一动不动的斜靠在躺椅上,半句话也不想多说。
水下没有光线,集市更是死寂到可怕,只有白璃玖的呼吸一声比一声沉重,终于忍不住心中的恐慌失态的大喊了出来,沈眠岁被她吓了一跳,虽然面上闪过一丝不耐烦,语气还是立刻就温和的安慰了几句,白璃玖抱着头蹲在角落里,第一次感到恶寒一阵阵不受控制的从全身的每个细胞里渗出,让她难以自制,不顾身份的往桌子底下钻了进去。
沈眠岁懒得阻止,长宴也只是冷眼旁观,还是盲女镇定的扶着自己的主子连拖带拉的回房休息去了,许久,沈眠岁向后仰到,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声音沙哑的问道:
长宴淡然的看着下方的集市,回道:
沈眠岁自嘲的笑了,用力揉着眉头想让自己清醒一点,咬牙,
长宴根本没有看自己的雇主,对他的话也提不起丝毫兴趣,敷衍的回道:
沈眠岁越想越头疼,自言自语的嘀咕:
长宴的眼眸终于严厉,沈眠岁迟疑的望过来,奇怪的道,
长宴叹了口气,慢条斯理的分析:
沈眠岁脱口追问,脸色唰的一下苍白如纸,之前各种被忽视的细节一一浮现在眼里串联成线,
长宴笑眯眯的转过来,面不改色的说着让沈眠岁心跳骤停的话:
沈眠岁只感觉喉咙被看不见的手掐住,窒息的无法开口,长宴也是低头垂目,许久才道:
沈眠岁还是不放心,长宴的眼里是狡黠的光,呵呵笑起,
沈眠岁还想再说什么的时候,长宴大步走出了蜃楼,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