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朵粉红色桃花瓣自虚空中凝现,片片飘旋,汇成长蛇,一圈又一圈地旋转着,温柔地向萧凌梦面门飘去。
‘好美……’
萧凌梦为这前所未见的绚丽场景所震撼,直到桃花瓣抵达她眼前,她仍没有嗅到死神近在咫尺的呼吸声。
“住手!”江言低喝,“不要伤她。”
云素轻笑出声,纤白手指勾了勾,那千片桃花瓣便在萧凌梦眼前止住,又旋成一个圈,然后一朵朵幻灭,散入虚空。
萧凌梦看得痴迷,眼睛都不眨一下,浑不知自己已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你跟姓沈的一样,喜欢四处留情呢。”云素收回手指,望着江言微笑。
“我只是不愿见你平白无故又造杀孽罢了。”
“真的吗?”
“当然。”
云素眉眼里满是不信的神情,但也没再揶揄,淡淡地一笑,道:“答应我的事情,不要忘了。”
她将纸伞打开,转过身,如来时一般,素白身影鬼魅般消融在雪地里。
“喂,等等!”江言赶上前一步。
可惜芳踪杳然难寻,雪地上只留下一行若有若无的脚印,和一声怅然寂寥的叹息。
萧凌梦眼见桃花一同消散,不由有些茫然若失,听到江言踩在雪地上的脚步声,才想起来跟上去。
“她很美啊,是你朋友吗?”
“算是吧。”江言说着,想起自己与云素的几次相见,忍不住低声一叹。
“为什么叹气?是我说错了什么吗?”
“没有,想起了一些往事罢了,与你无关。”
“能跟你这位惜花公子做朋友,她应该不是一般人吧?我猜,她八成……”
江言转头瞥了她一眼:“如果想活得长久些,你最好别问太多。”
萧凌梦对他打断自己的话很是不满,悻悻道:“你也比我大不了几岁,别故作老气横秋的。不问就不问,有什么了不起!”
她的心思却已活络开来,暗暗琢磨那白衣少女的来历。这一届《英杰榜》上的女子,一共也就那几位,一个个数过去也不必花多少工夫。那女子容貌秀丽绝伦,但眉眼间总有股淡淡的邪异,应当不是坐忘山芳华观的「小仙人」;看起来很年轻,大概也非挨了一招「刹那芳华」的不夜城主;贺家那位被称作「刀狂」的小姑娘,据说向来刀不离身,刚才没见着刀,也不会是她,那么……
萧凌梦数来数去,《英杰榜》前十中的四名女子,还有一位是谁?提起那个名字,她不禁悚然一惊,倒抽一口冷气——是她?
杀人盈野、鸡犬不留、传言中近乎妖魔化的那位女魔头,「桃花刺客」?
都说她是个虎背熊腰、耸立如山的痴肥胖子,为何我见到的那人,却拥有连我都有些自惭形秽的美貌?
相传她手下冤魂过万,光有名有姓的高手就不下百位,其中还包括「天刀」张定霍等赫赫有名的强者。明镜司悬赏十万两花红追杀的绝世凶魔,居然如此年轻?
刚才,就在那条街上,我竟离她如此之近?
萧凌梦蓦地想起刚才那一圈圈令自己为之痴迷的绚烂桃花瓣,又记起之前江言那一声莫名其妙的“住手”,这会儿回味过来,背后不由渗出了一身冷汗。
“江……江言!”
“嗯?”
“帮我看看,我脑袋还在吗?”
“还在,端正着呢。”
两人踩着积雪进了校门,没走多远,听见背后响起一个女子的呼喊:“喂,前面那谁,等一下,找你问个路!”
江言回头一看,见是一个穿着华美淡紫色长皮衣的女子,有些脸熟,正带着两个侍女从后面赶上来。
他随即便想起,昨天戍卫司在驿馆拿人时,此女也是被捉的一个,好像叫周映琼,来自不夜城,貌似还是个小官儿,说起话来盛气凌人的。
“咦!是你这家伙!”那紫衣女子看清江言面容,脚步停顿了一下,换上了一副厌恶的表情,“真是晦气,怎么到哪都能看到你们这群烂人!风雨楼到这儿来又想搞什么阴谋?”
江言道:“姑娘误会了吧,我跟风雨楼完全扯不上关系……”
“不管你是来干什么的,我警告你,不要在我面前耍花样!”周映琼叉着腰,手指头几乎要点到江言的鼻子上去。
一旁的萧凌梦都觉得这女人的态度高傲得让人受不了,江言却面不改色,点头道:“有你周姑娘在此,小弟定当老老实实,夹着尾巴做人。周姑娘如若没有别的吩咐,小弟先告辞了。”
他转身欲走,却听周映琼道:“站住!我让你走了吗?”
萧凌梦暗暗替她捏了一把汗,在惜花公子面前如此张狂,这女人是活腻了还是真没脑子?
江言扭头笑道:“周姑娘还有什么吩咐?”
周映琼道:“烂人也有烂人的用处,听说你们消息很灵通,我倒想问问,你知道怎样才能找到第八骑士吗?”
“这个,我不太清楚。”
“嘁!”周映琼自嘲地摇了摇头,“也对,老鼠怎么敢打听猫的下落呢!”
江言笑容依然灿烂:“真对不住,小弟实在帮不上忙。”
“本来也没指望你……对了,你知道星院的藏书阁该怎么走吗?”周映琼问完,没等江言开口就嫌恶地挥了挥手,“算了,问你也是白问。没你的事了,滚吧!以后别让我再看到你!”
瞧她那副驱赶苍蝇般的不屑姿态,连萧凌梦都暗暗生出怒火,又奇怪今天江言的脾气怎么这么好,连这都能忍下来。
在周映琼转向另一个路过的学生发问时,江言带着萧凌梦很快走远了。
走过一段路,萧凌梦实在憋不住,问道:“喂!她用那种态度跟你说话,你不生气?”
“生气啊!我又不是死人,什么气都咽得下。”
“那你怎么放过她了?”
江言回头望了一眼,远处的周映琼等人已成了雪白画布上的几个小黑点,在空阔天地间显得无比渺小。他嘿嘿冷笑:“以她那种臭脾气,迟早被人收拾,何须我亲自费工夫。”
萧凌梦看着他此时的神情,缩了缩脖子,没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