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女子摇了摇头,弯着唇角,笑容清澈明媚。
“我跟林兄一见如故,当然不能眼睁睁看他去赴死。就算赔上我这一条性命,也要救他一救……”
“杨兄!”青衫剑客嗓音发颤,忍不住朝前迈了一步。眼看佳人独自面对强敌,他岂能心安理得地离开。
白衣女子头也不回地道:“林兄,你先走一步,江兄面冷心热,不会为难我的。”
“可是……”
“林兄,勿要啰嗦,请快快离开,过一阵子我再去找你。”
青衫剑客咬了咬牙,一跺脚,转身飞快地跑远。
江言站在原地未动,待青衫剑客远远行开之后,才道:“这下你该放心了吧,杨姑娘?带我去见杜鹃!”
白衣女子露出些许无奈的神色,“江兄,你看清楚了,我不是女人,请别叫我姑娘!”
江言怔了怔,狐疑的眼神在她脸上转了转。
黛眉、琼鼻、樱唇……如此美丽的面容,难道还不是女人?
他视线下移,看到女子的脖颈,没有喉结。再往下移,身材好像有点单薄,但也只是太平而已,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是男人吧?
在他咄咄逼人的注视下,白衣女子脸上逐渐显出恼色。这家伙的眼神,未免太无礼了!
须臾,江言收回目光,摇摇头道:“杨姑娘,你不可能是男人。”
白衣女子面上恼意更甚,声音转冷,如溪流一般淅沥动听:“我叫杨落,你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或者用其他的称呼,但千万别把我当女人!”
“好吧,杨姑娘。现在不谈这些,我们先去见杜鹃姑娘吧!”
白衣女子横了他一眼,板着脸上前。
江言观察着她的背影,这时雪荼靡跟紧几步,在他身后小声道:“他应该真的不是女人。”
“哦,你怎么看出来的?”
“凭感觉。”
“但依我的直觉来看,她也不可能是男人……”江言说到此处,忽然皱起眉头,偏过半边脸,道,“总是有些蠢物,不见棺材不落泪。”
长街远处有动静。
前方、左方、右方、以及后方,都响起了铁甲与地面磕碰的声音。
“铿,铿,铿……”
一抹银色粼光,在阳光下泛着炫目的色泽,从长街的拐角处转出来。
雪荼靡不安地左右张望,离江言更近了几步,道:“我们好像被包围了。”
“嗯。”江言拔出斩影剑,剑尖斜指前方。
杨落停下脚步,微偏着头,小声道:“江兄,他们是来找你的。”
“我知道。我在这边的人缘不太好。”江言眼线低垂,望着自己脚下,道,“把杨姑娘你牵扯进来,十分抱歉。”
“请不要叫我杨姑娘……”
交谈间,整齐沉重的脚步声逐渐靠近,一列列戴铁盔、穿铁甲、持精钢重剑的精锐士兵从四面逼近,金属碰撞的声音愈发刺耳,将三人团团围簇于中心。
一眼望去,至少有上千人,盔甲闪着粼光,枪兵在前,弓弩手在后,队伍井然有序。
看到这番架势,三人心头都蒙上了一层阴霾。
“轰隆隆……”滚滚的车轮碾过青石板,七八辆黑黝黝的炮车被推到前列,幽深的炮口对准三人。
雪荼靡一见到这些东西,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杨落轻声道:“这是攻城时才会用到的‘武威将军’,造价昂贵无比,一发炮弹就能击穿城墙,轻易不会动用。江兄,他们还真是给你面子!”
雪荼靡艰难地开口:“我们……我们要不要投降?”
这些黑洞洞的炮口,令她想起了昔年所见的一幕凄惨场景,身躯不由自主地颤抖。
江言盯着这些炮车,嘴角微微抽动,忽然一下没忍住,笑出声来:“有意思!”
杨落好奇地问:“哪有意思?”
“你想想看,如果混战起来,这些炮车一起开炮的话,是我们更容易死,还是他们自己人更容易死?”
“哦……”杨落唇边露出一丝浅笑,“那种画面确实有意思。不过万一被打中了的话,恐怕就不是很有趣了。”
“杨姑娘,人生不应该这么悲观,女孩子多笑一笑,运气会更好。”
杨落收敛笑容,不吭声了。
江言把剑尖稍微抬高了些许,凝望着士兵最密集的某处,微笑道:“青墨老大,你觉得我说的那种场面是不是很有意思?”
他视线投向的位置,戴着青铜面具的青墨手持长枪,在重重士兵拱卫下冷冷地道:“我只想看到你的尸体,至于过程是否有趣,我不在乎。”
另一个方向,手握双鞭、身材魁梧、形如巨熊、背上犹负一杆樱枪的骑士狠狠一跺脚:“血债血偿,不惜代价!”
一袭白袍、手握方天画戟的英俊小将缓慢而坚定地点了点头。
“那可真是遗憾……”江言叹了一口气,“看来,今天是一定要拼个鱼死网破了?”
“没错!”回答冷硬如铁。
“可惜了,这近千条人命……”
叹息声犹在空气中传荡,江言忽然激射而出,掠过数十名士兵的头顶,直扑青墨。
去势之快,如梭如电,那上百号张弓搭箭的铁卫,竟无一人来得及出手!
阳光下,一抹极淡极快的影子,宛若鬼魅,在众目睽睽之下,突破数百士兵的封锁,倏然出现在青墨面前。
青墨眼皮猛跳,盯住那条被黯淡轨迹,霍地端起了掌中大枪,酝酿着风暴般的力量,未蓄至顶点,便往半空刺出。
然而这一枪刺到了空处。
青墨暗叫不好,然而未及收势,便蓦然惊觉一抹深沉的颜色已至眼前。
原来那轨迹也只是残影。
青墨暗叹一声,颈部的皮肤贴上了那夺命的冰冷,心中诸多不甘与悲愤翻腾而过。
千军万马,竟拦不住那一剑!
方战和赵正明也是死在这支邪剑之下吗?
士兵们大惊失色,眼见主帅被擒,都不敢轻举妄动。
“住手!”突然有声音穿越了混乱的战场,刺入每一个人耳中。
正围拢过来的士兵们动作一缓。
“都住手!”喊声重复,是出自那持戟的白袍小将薛白衣之口。
本有些犹豫的士兵听清了他的嗓音,纷纷停下了动作。
“老薛,你乱喊什么?”巨熊骑士朝薛白衣怒目而视。
薛白衣扬起一块沾满血迹的布片,一双虎目含泪,满脸痛苦之色,用发颤的嗓音道:“是浮屠教的秃驴杀了老赵,跟姓江的无关,我们找错人了!”
他旁边站着一位白衣女子,正是无人看管的杨落。在众多军士的包围下,谁都没看清她什么时候来到了薛白衣身边。
巨熊骑士怔了怔,吼道:“什么狗屁话!什么找错人了!老赵和方战明明都是死在姓江的手下!”
薛白衣道:“这是老赵的血书,你过来看!”
“人都已经死了,说这些还有屁用!先给老子砍他娘的,再去找浮屠教算账!”巨熊骑士说着挥舞樱枪朝江言杀去,周围的士兵也蠢蠢欲动。
“给我拦住他!”薛白衣暴喝,把手中画戟往地面重重一戳,叫道,“戊队戌队听令,分开阵势,让姓江的出去!”
军令如山,戊戌两队士兵如潮水般分向两边,给江言空出一条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