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糕!要是这附身的鬼物趁赤阳没有防备,给他背后来上一刀……
危机关头,江言反而恢复了冷静。
他毕竟是四阶的炼神者,虽然今天才刚刚领悟「通灵」之境,未来得及稳固境界、与各路鬼神沟通,但这种被附身的感觉,对他而言却并不陌生,好像天生便体验过很多遍似的——
通灵通灵,顾名思义,沟通魂灵,请灵上身,借助魂灵之力对敌。
江言算是幸运的。不同于那些在前三阶「凝神」「融神」「禅定」境界就好奇地探寻那些常人看不见的诡秘东西、以至于横死暴毙的倒霉鬼,江言此刻第一次被外邪入侵时,神魂其实已经不算弱小。
四阶「通灵」之境,可说是初步具备了“探索”的资格,被附身也并不像常人一样有诸多不适。所以江言此时仍保持着清醒思考的能力,而不像常人那般立即变得浑浑噩噩。
‘一定有反制的办法……’
既能“通灵”,必能“驱灵”。友者供奉,恶者祛除。只是江言未曾正经学习过这方面的法门,想要临时摸索,未免力有未逮。
无论外放神念,或者施展神通,凭他现在的修为都需要手势的配合。在眼下的情形很难找到机会。
几个念头转过时,他的身体已经往前走了五步,马上就能够着赤阳了。
“停下!停下!”江言心头大呼。
他的身体却不听使唤,抬起了手中的匕首……
但赤阳却在这时转过身来。
因为刚才那一会儿工夫,所有鬼物都已被他斩落。
四目相对。
赤阳看着江言手上的匕首,面露些许疑惑之色。
江言则听见“自己”咽了一口口水,明显感觉有点紧张。
俗话说,鬼怕恶人。
何况眼前这个壮如铁塔、满脸伤疤、手持双剑、一身煞气的大汉,看起来更比一般恶人凶恶得多。也难怪这个鬼觉得怕了。
“我……我来帮忙。”“江言”开口,起初嗓音有点凝涩,很快就顺畅起来,“没想到你动作这么快,都不用我出手。”
赤阳笑了笑:“区区几个小鬼,翻不起什么浪花来。”
“太厉害了!你这两把剑真是又锋利又漂亮,我敢说放眼整个西辽城,都再也找不出第三把这样漂亮的剑!”
听见“自己”嘴里说出如此谄媚的言语,江言的感受十分古怪。
赤阳却似乎颇为受用,右手轻轻抚过剑身,笑道:“这两个老伙计陪伴我很多年了,要是没有它们,我可能早就死在了幽冥森林里边。”
“江言”顺势又吹捧了几句,各种赞美之辞令赤阳如沐春风,哈哈大笑。
不得不感慨,这附体之鬼生前一定是个拍马屁的好手。
“走吧,去追那两个家丁,希望他们没有走远。”赤阳收起长剑,绕出假山。
“江言”将遗落在地上的图画卷起,放进纸筒,纳入怀中。
他的神志冷眼旁观,看着“自己”这个举动,注意这幅图画好像变成了一片空白,而之前的那头马首人身的怪物,则已不见踪影。
——附在本少侠身上的东西,果然就是那头马首怪物?
它舍不得丢下这幅画,说明这幅画应该也有些灵异之处。
“江言”走出假山,看见赤阳等在外面,朝自己招手:“快点,别跟丢了。”
脚步似乎带着几分无奈,僵硬地走过去,这点让江言注意到,“它”不想靠赤阳太近。
莫非因为赤阳的血气至刚至阳,旺盛蓬勃,所以令“它”觉得难受?
哼哼,本少侠也是个血气方刚的大好男儿,怎么就被这欺软怕硬的小鬼当成软柿子了呢!
两人穿出竹林,过了一道拱门,来到花园中。
这花园齐整宽阔,树木山石蓊蔚洇润,掩映着亭台楼阁,颇有雅意。
趁赤阳打量花园景色之时,“江言”悄悄抬起右手,掐了个咒,便从袖口飘出一个剪纸似的小人,顺着夜风往赤阳后颈贴去。
江言眼睁睁看着这一幕,张嘴欲呼,却无法出声。
他只能干瞪眼,眼瞅着那巴掌大的纸人抡起肩上扛着的矛戈,借风力飘到赤阳后颈,持矛狠狠刺入!
‘不妙!’
江言心里叫遭。
就算那纸人的矛戈只有一掌大小,但后颈的大血管一旦被刺穿,依然足以致命!
“哎哟!”赤阳叫了一声,抬起手掌往脖子上一拍,“啪”的一声脆响,就像拍蚊子似的,将那纸人拍成了扁平状。
“这里的蚊子叮人挺疼。”赤阳一边说着,一边将拍到的东西拿到眼前,发现是个纸人,愈发觉得奇怪,“什么玩意儿?”
江言暗松一口气。
他看见赤阳后颈被刺之处连皮都没破,只微微泛红,想起赤阳已是「搬血」境的肉身,此前历经「锻肉」、「蜕皮」、「易筋」、「淬骨」、「洗髓」五个境界,浑身筋肉强健、皮膜稳固,而且极为灵敏,堪称“一羽不能加,蝇虫不能落”,御劲化劲借力卸力已是本能的反应,寻常小人想暗中偷袭他绝非易事。
赤阳左右张望几眼,又回头问江言:“这东西从哪儿来的?”
“江言”一脸无辜地摇头:“没看见。”
赤阳扫了一眼周围,实在没找到来处,便将纸人撕成了几截,丢在一旁不作理会了。
两人走入花间小径,很快找到了巡逻家丁的身影,继续跟在后面。
夜渐深。
草木间露气渐重。
两名巡逻家丁走上一个土坡,忽然跪下来,对着路旁的花丛拜了三拜。
“他们在拜什么?”赤阳疑惑地问。
“江言”道:“可能是拜土地公,咱们一会儿也去拜拜吧。”
江言的本我意识却大为焦急,恨不得冲出来大喊大叫:不能拜!一定不能拜!
他灵觉敏锐,早已察觉到那花丛中藏着一个异常邪恶、凶厉、阴森、幽寂、诡秘的气息,不是厉鬼,就是邪神,哪是什么土地公!
可他内心再怎么呐喊,也无法让赤阳听见。
等两名家丁走后,赤阳沿着台阶登上土坡,站在家丁原先的位置,朝路边花丛中望去。
花丛中果然藏着一个神龛,里面摆放着一个黑色的神像,面容奇特,线条诡异,跟之前在假山底下看到的神明应该是同一个。
“这是土地公?”赤阳摸了摸下巴,“我怎么觉得不像啊?”
“江言”跟在后面,小心翼翼地与赤阳保持三四步距离,笑道:“薛家供奉的土地公也许就长这样呢?咱们客随主便,也跟祂打声招呼?”
江言的内心却在大声咆哮。
不能打招呼!
不能打招呼!
不能打招呼!
江言的神魂失去躯体后,感知更为敏锐,此刻已看清了神像之后的虚影——
那是一根巨大的触须,如同蟒蛇一样盘绕在花丛中,头部高高昂起,遍布着吸盘和复眼,充满了扭曲与疯狂。
它身躯上流淌着黑色的黏液,如同口水一般,一滴一滴往下淌,落在黑色的土地上,溅起一蓬蓬烟雾。
如果赤阳再走近一步,那些黏液就要滴到他身上去了!
赤阳皱着眉头,盯着神像,良久不语。
“江言”循循善诱:“俗话说,‘进屋叫人,入庙拜神’。咱们来都来了,还是拜一拜吧!”
赤阳道:“我总觉得,这东西长得有点邪门……”
“嘘!小声点!这种话可别让土地公听见了!”“江言”劝说,“常言道,人不可貌相,你怎么能以貌取神?人家是正儿八经的土地公,刚才那两个家丁不是拜过吗?你赶紧向土地老爷赔罪,不然祂发起怒来,咱们啥也干不成了!”
赤阳将信将疑,勉强抬起手掌,做出拱手的姿势。
“赤阳,别拜!”江言内心疯狂呐喊。
拜神并不只是单纯的一个动作,而是意味着放开内心防御,归顺臣服。一旦心神失守,就会被邪祟趁虚而入,从此沦为邪神的奴仆!
“别拜!别拜!”江言急得抓心挠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