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琳?”令公鬼大吃了一惊,“你在干什么?你为什么要穿上这身……裙装?”
苏琳抬起头,她的样子非常糟糕,完全像是一头竭力要装成兔子的狸力。“为了钱而服侍别人、听人命令的人就要穿成这样。”她用仍然高举的双手晃了晃那封信,“我接受命令,将这个呈给真龙大人,送信的是一名……骑马的人,他留下信之后就立刻离开了。”首席侍女生气地一咋舌。
“我要你直接回答我!”令公鬼说着,拿起那卷同样有着蜡封的黄皮纸。信一离手,苏琳立刻跳了起来。“回来,苏琳,苏琳,我要个回答!”但苏琳飞快地跑出房门,速度几乎和她穿着圣保衣时没有差别。
不知为什么,阿芙大妈瞪着鬼千拓:“我告诉过你,这不会有用的。我也告诉过你们两个,只要她穿着这座宫廷的制服,她就不能损害这座宫廷的骄傲,无论她是厌火族人,还是滕州之主。”然后她行了个叩拜礼,匆匆说了一句“真龙大人”,就离开了。一路上,她还在嘟囔着“疯狂的厌火族人”之类的话。
令公鬼同意阿芙大妈的看法,他的目光从鬼千拓转到鬼笑猝,又转到蜚零身上,她们的脸上都没有丝毫惊讶的表情,似乎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普通的日常事务。“苍天在上,你们能否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那是苏琳!”
“首先,”鬼千拓说,“苏琳和我去了厨房,她认为刷锅子或者与之类似的劳作适合她。但那里有个家伙,说他手下的人已经足够了,他似乎认为苏琳会在那里挑起无休止的战斗。他的个子不是很高,”鬼千拓比划了一个不到令公鬼下巴的高度,“但他很粗壮。我觉得当时如果我们不离开,他大概会和我们进行枪矛之舞。然后我们去找了那个叫作阿芙的女人,因为看样子她是这里的大总管。”
她的面孔微微扭曲了一下,厌火族人的概念里只有大总管,没有什么首席侍女。“她不知道,但至少她同意了,当阿芙要苏琳穿上那身衣裙的时候,我几乎以为苏琳要改变主意了,但她并没有。苏琳比我更有勇气。我宁可成为一名新黑暗中的眼睛的屈从者。”
“我,”蜚零坚决地说,“宁可在一年时间里每天在我母亲面前被我最大敌人的首兄弟鞭打。”
鬼千拓不赞成地眯起眼睛,手指动了动,但她最后并没有使用手语,而是直接说道:“你就像是一名突阕一样在吹牛,姑娘。”如果蜚零的年纪大一些。她大约会认为鬼千拓和听到鬼千拓这句话的另外两个人对她造成了侮辱,并因此而导致麻烦,但现在她只是用力闭紧了眼睛,不去看那些听到她的羞耻的人。
令公鬼用手抓了抓头发:“木梨不知道?我也不知道,鬼千拓。为什么她要这么做?她放弃枪矛了吗?如果她嫁给了一名锡城古国人,”他身边永远都会发生各种匪夷所思的事情,“我会给她足够的金子,让她购买一座农庄和他们想要的一切,她不必当一名仆人的。”蜚零猛地睁开眼睛,无力的三个女人都在瞪着令公鬼,仿佛令公鬼是个疯子。
“苏琳正在承担她的义,令公鬼。”鬼笑猝坚定地说。她笔直地站着,注视着令公鬼的眼睛,样子和鬼纳斯真是像极了,现在鬼笑猝身上每天都会多一点鬼纳斯的影子,少一点对于鬼纳斯的效仿。“这与你无关。”
蜚零赞同地用力点点头,鬼千拓只是站在旁边,无聊地检查着一根矛尖。
“苏琳与我有关。”令公鬼对她们说,“如果她出了什么事……”
突然间,令公鬼记起在去历下城之前听到的对话。那时鬼千拓指责苏琳按照对待女武神的信徒的方式向屈从者说话,苏琳承认是自己犯了错误,并且说等以后再讨论该如何处理这件事。
从历下城回来之后,令公鬼就没再见过苏琳,他原先还以为苏琳是在生他的气,让其它人负责守卫他的干活了。他早就该想到这件事的,任何人在楼兰身边待久了都会学到一些节义,而在坚守节义上能够和枪姬众相比的,大概只有死海众和幽瞳众了。况且鬼笑猝一直在努力要把他变成一个厌火族人。
这个状况很简单,或者像任何与节义有关的事情同样简单。如果令公鬼不是被那么多事情分了心,他一开始就应该意识到的。
人们甚至可以向一名身穿屈从者白袍的大总管不断地提起她的大总管身份————这是一种很严重的羞辱,但这是被允许的,甚至有时候是被鼓励的————但对于十三个战士团中的九个,向这些战士团中成为屈从者的成员提起他们原先的身份,是一种严重损害骄傲的行为,只有在屈指可数的情况下可以有例外————令公鬼不记得那些都是什么样的情况了。
女武神的信徒是这九个战士团中最坚持这点的,对屈从者亏欠义的方式很少,这就是其中一种方式,而且是一种最严重的方式。看样子,苏琳承担这种义的办法就是蒙受更大的羞辱————在楼兰眼中更大的羞辱。
这是她的义,所以她要选择如何承担它,她也要选择这种承担的行动要持续多久。有谁比她自己更清楚她的骄傲有多大价值,她承担了多么大的责任?那时她只是要先完成自己必须的任务。
“这是我的错。”令公鬼说。
令公鬼的这句话完全说错了,蜚零震惊地望着他,鬼笑猝的脸上充满了困窘的红晕————她一直在向令公鬼强调,对于节义绝没有任何理由可言,如果一个人为了救自己的孩子而欠下自己血仇敌人的义,那他也要二话不说地偿还。
鬼千拓望向鬼笑猝的目光只能被称作蔑视:“如果你不再因为他的眼眉而做白日梦,你就能更好地教他了。”
鬼笑猝生气地沉下了脸,但鬼千拓已经在飞快地向蜚零打着手语了,蜚零这时猛地仰起头,笑出了声。鬼笑猝的脸颊变得更加火红,表情也变回纯粹的羞窘,令公鬼怀疑自己会看见有人提出进行枪矛之舞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