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剑四方
落风台上贵为兵关道后继之人的刘澹醉酒,难得同卫西武多言几句,两眼朦胧开合都是缓慢,举杯朝卫西武敬酒。
而一旁始终手摁眉心的卫西武,手头动作浅浅一顿,自行斟酒接下刘澹这一敬,苦笑摆手,
刘澹当然不会觉得卫西武藏在胸中的事占多半成,就凭方才当今夏松圣上与老者打的机锋,与那位披甲之人言语,自然就能觉察出卫西武所图并不止在进京勤圣,生意人不做亏本生意此事哪怕街心稚童都晓得一二,更不要去说在江湖里吃过十年苦,总要拿乞丐眼光看人间的刘澹,现如今窗纱点破藏无可藏卫西武自可表露心思,但这等年少时从挂刀营中活着离去,近乎以一己之力闯出这般家底的能耐人,又岂止会在胸中布下区区两三层窗纱。
但刘澹也绝无分毫气恼的念头,既是顺理成章之事,饮过杯酒已是解忧,拎过枚木匣放到桌案处掀开,松松垮垮朝木匣里指点。
木匣其中乃是密密匝匝纵横纹路,极似棋盘,不过是在木匣底雕镂而成数目奇多的纵横纹路,排布齐整不失格局,由一道最长的笔直深纹铺展开来,可卫西武打眼观瞧之下,就认出木匣里纹路排布,同夏松京城近乎一般无二,当即眉眼就是立起,随刘澹两指指点仔细观瞧。
纵横纹路是京城街巷,点缀其中数目更多的微末孔洞便是京城里屋舍,然除却皇宫宫阙之外,其余大多无甚特别,唯独有皇城高阙处有四枚裹萤火的走珠滚动,极为神异。
此话说罢过后卫西武眉头更紧,仔细观瞧那枚缠朱红的走珠,上头萤火虽是平稳,但全然不能比过蓝绿两色走珠上裹缠的萤火之盛,狐疑不止,却迟迟不再开口。
「不必担忧,云小兄弟那身神通,可不是凭己身修为施展开来的,如论自身怕是连三境还摸不着门道,之所以有那般骇人的神通修为,是因常年缠于手腕处的红绳,就是那头赤龙的本事实在高明,若仅是揣测云仲本来境界,才是着道,四境在这头赤龙眼前都算不上中瞧,五境怕也有应对的手段,无需忧心,只需替他守好这枚木匣即可,输赢事成事败,若是连他也说了不算,那以其余人的修为,祸乱皇城没准都
能全身而退,何况是我这等逊色不少的修为,压根插手不能。」
卫西武双眉紧锁,频频看向木匣里的四枚走珠。
刘澹一笑,
落风台里的老者才归别院不久,屋舍中数柄上讲究的刀剑齐齐震动,到头竟是尽数悬在当空,风驰电掣引出门去,如蜂蝶逐花流星赶月,忽然之间踪迹全无,凭老者的修为仅是护住那柄能在夏松兵刃总榜里排在前十的名刀,其余刀剑则尽数离去,汇到站在落风台下的刘澹掌中,剑柄当甲,刀刃为钺,在这重新飘落下细雪,大风掀檐的深夜里抬步离去,一瞬出城去。
五尺境里云仲剑指破去赵梓阳全身重缚,无论内气大阵还是铁索连环一并破去,似乎重重困束于赤龙所引剑气之下,不过强弩穿缟一击即散,饶是灰衣之人亦是出手,从正南北两地涌出无数兽傀,与殿外立身的已死修行人齐齐动手,照旧未能拦阻得了赤龙逞凶威,庚金流火气铺满半座皇城,草木宫阙崩毁,褐衣者即使险将牙关咬出血水来,应对得亦是奇勉强,本来周身饱满无缺剑气经赤龙神通强压之后,虚淡大半,内气亏损更是使得剑气难以为继,此刻再抬头望向飞檐上稳坐如初的那身白衣,愈有胆寒之意。
因为那个携赤龙而来的白衣年轻人,纵使递出无数神通来压得两人不敢抬头,内气似乎依旧如大江长河,源源不绝,不显半分颓势。
灰衣之人面皮尚算淡然,仰头去看飞檐上的云仲,
而云仲却是笑着摇头,说起些不相干的话。
指点殿外已是浑身死气的尸首,白衣之人收起笑意。
很多年前曾经见过一回,青柴里的富家老爷驾马车疾驰,生生撞死十余百姓,伤者数十,即使是到头这富家老爷亦不曾逃过法度,但自己却始终觉得不够。当年亲眼见着这场面的云仲,许多年过后也总能想到街心凄凉哀嚎声,有个满身血污的女子捧起已无气息的孩童尸首,颤颤巍巍抹去孩童面皮血痕,疯疯癫癫笑道不过是在街外才卖过些自家织的布匹,打算替孩童买些好吃食。
或许无利可图杀人比起有利可图杀人要更惹人恨些,但场中这些位修行人尸首,密密麻麻,也如森罗殿。
整个一座五尺境里的狂风戛然而止,皇城中道如数崩毁,饶是有灰衣魁门中人阻拦,吃人剑客尚方温仍旧被那条赤龙攫到爪中,即使是皇宫连绵宫阙尽变为机关,如团蟒似山虎齐齐缠来,依旧抵不得赤龙一摆尾,尽数抽得崩毁。
还是尾火虎起式,不过今日尾火虎,凭皇城金玉做尾,整座京城土石做脊,巨木为纹,
大风四足,水泽为目流火为颅,当真从离火其中走出条穿山猛虎,眼前强弩之末剑气,紫皮葫芦,连同如山似机关傀儡,经踏风尾火过后,一时焚尽。
龙爪之中攥着褐衣灰衣两人,其中褐衣尚方温已是形神俱灭,余烬遭赤龙吸进腹里,仅余那位灰衣的魁门中人,面如金纸浑身剧颤,依旧要递出道神通挣脱开来,但依旧被赤龙攥断浑身筋骨,再无甚挣动的契机。..
有替旁人讨债的本事时替人讨债,即使是自身亦在罪过之中,到哪日因果上门,亦是心甘情愿,这等滋味好像并不差。
无需寻个冠冕堂皇的道理理由,无需计较得失利弊,才当真有些少年意气。
坐在飞檐上的云仲一句话也没问,赤龙张口,先碎经络,再抽筋骨,庚金锋芒转切碎灰衣之人血肉,再经尾火虎残火烧尽,吞进腹中,就像是当初想要对那位催马撞死许多百姓的老爷做的那样,剥皮抽筋,剜心拔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