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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八十九章 踏江一气两剑起潮

酒剑四方第七百八十九章踏江一气两剑起潮分明世间乃是迎秋的时辰,此地却是落英缤纷,方才入晚春迹象,云仲失魂落魄似走下舟船,还不忘由袖中掏出些银钱,递给老汉再三谢过,才是看向眼前无穷无尽似连绵的城池宫阙,村落小镇,无穷无尽云海从远山之外悠然而来,怎么都像是要断去人肝肠。
身在江水之中时,周遭是入夜时景,但此番踏足岸上,却又是突然变为白昼天色,本来大多销声匿迹的街中行人,又是纷纷从家宅当中走出。沿街叫卖商贩,恨不得拦路算卦的游方道人,带着身边两位百无聊赖的道童,却也不知是不是背地里开了荤,满嘴油光;有背起竹篓的乡间汉子,从竹篓里头取出挂起露珠的竹笋,摆到街边,许是不懂得叫卖,也或许是因面皮略薄,看向周遭时节很是露怯,但仍旧有不少城中人前来驻足,纷纷打听汉子是从何处寻来的这般上好竹笋,尚有锦衣公子言说,如若是不缺,往后隔三岔五就劳烦汉子送几篓前去府上,毕竟此等年月,这等好食材越发难找。
往来无人有恶相,连脸色都是时时开怀,纵使是路上凑巧有磕碰,必是两两躬身致歉,还要攀谈几句,惹得身在市井当中的云仲狐疑不已,总觉得这般情景,好像比天色无端复明还要怪异几分。
难怪云仲总觉此地古怪,常年身在江湖里,仔细算将下来,好像身在南公山上的年月还不如容身江湖里多,平日里要么便是前去四处走动,要么便是前去京城,掺和泊鱼帮的大小事,难得有闲暇,却又是免不得诸事困心,对于云仲本来相当疲懒的心性而言,着实有些不胜其烦,故而今日并不曾急于同石窟中前贤高人比斗,不见得是生不出争锋的心意,但着实打算忙里偷闲,趁这等眼前无事无需操劳外头种种,暂将心事搁置下来,神情和善沿街而走。
仅是沿街行不出二里,云仲却是发觉此地百姓极好相处,可人人见过腰间两柄剑后,不少都是显得很是有些艳羡,乃至惹出两位瞧来腹中文墨就极多,德高望重的两位老者,见过云仲腰间这两柄剑后,顾不得什么老者体面,连拉带拽就将云仲请回家宅当中,似是忘却腰腿不灵便,替这位身携两剑入城的少年郎煮上一盏茶,恭恭敬敬双手奉上,才想起来问询。
“少年人面生,多半是从外头来的,我两位手无缚鸡之力,百无一用的读书老叟,而今好歹是遇上身手高明的剑客,不得已很是失态,哪里还在意什么脸面,撇去面皮还敢问一句,少侠这剑术,是高是低?”
从始至终,两位老者虽然言语不曾失却体面二字,可分明两手颤颤,几近拿不稳茶盏。
“剑术高低自然要分同谁人比,好像我还真算不上那等剑术出类拔萃顶顶高明的能人,固然不忍两位老先生失落,可说出的话总也要沾点边际才是,话留三分一来讲究礼数,二来是实在不便趟甚浑水。”云仲饮茶,登时觉出这茶汤乃是上品,入口成线温润,知晓多半是这两位不知底细的老者藏过许久也未曾舍得露财,耗许多心思养起的旧茶,可还是不曾松口,如实道来。
无人用剑,持剑那一位则是实实在在的天下第一,但倘若是旁人亦是有剑术在身,那这剑术高低,就很是难以断言,此为行话,能耐本事到底也并非是能搁在脑门悬给人瞧的,总要比过才知晓。
两位老者才听到耳中,就晓得云仲话里话外的意味,倒觉得自己很是有些轻慢这位年轻人,此事问得太过于焦急些,还未曾问过旁人可愿答应,可还是难免神情当中流露出些许愁容,朝从容饮茶的少年再度躬身行礼,将原委细细道来。
这处仙家地界亘古长存,连身在其中大多人,都已是不愿去数究竟自己家中在此定居几代,顺冗长家谱朝前瞧去,如何都要过去千载年月,但喜的是此间物阜民丰,从来未曾有那等恶人,街心磕碰都要各自躬身致歉,更休说那等心怀叵测之人,多年来半个也不曾出过。但近些年来,大江中无端游来条恶龙,非但时常欺凌江中那等与人亲善的善蛟,如今竟然是变本加厉,化为人形同此间久居的人们索要童男童女,如若是不肯,定然要在江中兴风作浪,此前已是伤过近百来位渡江之人,倘若做出那等吃人的举动,也并非是出乎预料。
那恶蛟曾有人在古籍当中找寻到来路,言说是唯有剑术可伤此蛟,数百载前就有一位负剑的年轻人途径此地,瞧不惯蛟龙终日作威作福,拔剑而起,瞬息令那恶蛟断为两端,不知为何此番又是起死回生前来闹事,可惜这城中一来无战事,二来无有所谓的江湖人,仅有几十位练拳脚强身的年轻人,对上这头恶蛟,当真是束手无策,总不能凭一对凡胎所孕的拳头,伤了这等天生地养的灵物。
两人在此地素来有些名望,不论大小事皆要相助,故而遇上这事,险些将鬓发再度愁白一截,没奈何只得终日在市井当中转悠,指望临期限前,效仿先人找寻来一位外来的用剑高手,化解此番劫难。
听罢过后云仲略微眯起两眼,却是朝来时那座山山巅有意无意望去一眼。
这方地界,多半是出自南阳君之手,平日断然不会有这等景象,远远望来皆是祥瑞气,既是出自南阳君手笔,理应不该生出这等事,更何况凭这位的神通与存世年头,不该有半点差池才是,但就是自己踏上这片江岸,就是有人寻上门来,纵使云仲自视心思并不在缜密一流,亦是能将此事琢磨出个大概来。
想要歇息一阵好生缓和心绪,看来如今却是打错算盘,奈何是南阳君不准,甭管是修为辈分,都不好放任性情做事。
云仲突然很是厌烦规矩礼数这类字眼,而后摇头叹息两声。
“如此说来,此事我愿管,但若是侥幸胜过,还劳烦几位允在下一处僻静地界,在此暂住几日,权当是在下替自己讨要几分利。”
二人当然是连声应下,言说区区小事,仅是自个儿便能做主,如是少侠还需人手添几分助力,眼下便自去招呼就是。
但到头来云仲也未曾再同两位老者要人,而是携剑再度走到江岸一旁,登上那位老汉的小舟,苦笑两声。
“麻烦老人家,晚辈还要去江心一趟,替人办些事。”
老汉也很是有些为难,瞅瞅江心当中卷动浪花,嘀咕了一句这时上江最容易遇上乱事,倒不如正午过后再去。
显然连这位老者都不曾发觉,昼夜突变,见云仲执意要去,只得是将小舟靠到岸边,招呼一声摇橹而去。
江涛骤起。
白衣剑客从怀中拿出一枚瓷瓶,将童男童女血倾倒在江心之上,而后竟是不管不顾径直迈步,走入涛涛江流以里。
老者浑身颤抖看向不远处兴风作浪的蛟龙,灰黑层鳞便有人头大小,顾不上其他,连忙要驾舟离去,最后关头还是咬牙定住小舟,同已然行走在江水中的云仲招呼,说快些上船。
只见那位腰间悬两剑的剑客回头微微一笑,言说老伯速离。
“三境。”
酒楼上西岭君头也没抬,将酒壶放下,自言自语道来。
“如何入的三境?”南阳君眉头紧皱,又忽然松弛下来,眉开眼笑,“也对,管他如何入的三境,只要是踏入三境就好,何苦去想太多。”
唯独满脸青髯的东檐君很是烦闷,因为不论他如何去看,那头恶蛟龙都是有些眼熟,也不愿搭理一唱一和心照不宣的两人,又是趁虚而入夺来口鱼肉,这才摇头晃脑。
“果真是烂好人,不过你两位似乎是看走了眼,这后生不是三境,更也没到三境的火候,至于为何能够踏水而行,只因他那手瞧来古怪,实则高明的剑气,能托住自身。”
南阳君神色又是紧绷,而后双肩垂下,分明是瞧仔细了那后生施展的手段,心境登时又是低落下来。
身在此间世外无穷年月,早就应当是薄情寡念,可偏偏就是最不应当有诸多念头情绪的南阳君,今日一再变色。
“谁说不是三境的三境,就打不过你那条假龙的?南阳君要好好问问自己,到底可曾信过这位故人看好的少年,也能有泼天的本事。”
东檐君神情无太多变化,不过看向如玉鱼肉的时候,神情还是不由得窃喜。
其余两人都是将心思放在远处江面上头,便怨不得自己独享珍馐。
而江上的云仲也是缓缓站定,子规五岳握在掌心当中,深深吸过一口气。
这口气长到江水滚滚东流,足行进百丈千丈。
一发不可收拾。
江上剑光再起潮头,蛟龙翻滚,顷刻之间同剑气缠到一处,纷纷鳞落,哮声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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