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商老大名唤俞朝亮,在九城地界也是号响当当的人物。此人自幼丧父,少年丧母,好心收留他的叔父一家又背上了勾结二十年前南侵弧人的罪名,脑袋邦邦落地,一颗都没漏掉。
这可真是国仇家恨,天煞孤星了…但俗话说的好,暴风雨虽不会使花儿变得更鲜艳,但却能让四处飘摇,无依无靠的剧毒菌子在枯死的植物根茎上获得更多养分…
以便毒死那些没被大水浇垮的幸运儿。
俞朝亮叔父一家的事在十年后,朝廷例行整理卷宗时,新上任一批的办事员才发现其中存有诸多不合理的疑点。
冤假错案既成,那自然是该抓的抓,该补偿的补偿…是人都会犯错,官方也是活人。不过只要善后做得好,骂声都能转成美誉。
但这回倒是不劳他们操心了,构陷无辜的真凶早就在几年前的一桩未破血案中,连带着全家上下几十口人与三条大狗两只八哥一同化作了灰烬枯骨,一个都没漏掉。
而俞家唯一残存的遗孤…不知所踪。
他确实长成一颗了不起的毒蘑菇了。
再现身,俞朝亮已经成了云响西部黑帮组织中的一名小头目。而人们真正认识他则是在统领几大塘口的老担爷离奇死亡,大龙头亲自于葬礼上宣布他将接任死者位置的时候。
有人说是大龙头忌惮老担爷在帮中水涨船高的声望,便派心狠手辣又精明的俞朝亮前往暗杀。也有人说是他自己渴望权力所以谋害了老担爷,而大龙头正需要这样的少壮狠人。
人,是不是他杀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整片西云地界都看到了一颗冉冉升起的凶星,扯紧衣衫做好了应对腥风血雨的准备。
让人感到意外的是,俞朝亮在晋升黑帮高层后便主动肢解了老担爷与自己的势力,放权于各路堂口。他本人则来到西极关口,安安静静地拉起了一支黑商队伍。
为什么?答案太多,无人能够窥得真相。数轮星斗指尖过,再抬眼,已是十年苍茫…
只有一件事需要顺带提起:俞朝亮与老担爷其实是师徒关系。
正是老担爷在雨夜街头捡到了这条背着无数人命,奄奄一息却绝不肯低头的狼狈野狗,后续这么多传奇故事才会如期展开…
内中曲折,不足外人道也。
这是个狠人,也是个奇人。杨御成曾为他准备了一整套预案。说到底,他这个层面的滔天巨鳄该见的是罗明志,而不是杨御成。
可是现在…我真的想回家了。这位传奇猛人,黑道新星的脸让人揍得跟个大包子一样,从未低下过的头颅也跟被折断了根茎的花儿一般发蔫低垂…这都不叫狼狈了,简直就是可怜。
雪隐蹲在墙角,额顶墙壁,拉结在一旁擦着汗不断安慰他。至于闹事的元凶,十二地支之三,寅虎珊瑚大人…哎,我能追究她什么呢?本来就是我请人家来帮忙的。
“大人,下回我们也许可以…采取相对温和一些的手段…”闪身步入屋内的杨御成满脸无奈,恭敬抱拳向寅虎敬了一礼。
“哎呀…我还以为你会骂我呢…”寅虎笑嘻嘻地挠了挠头:“我也不知道他就是咱们要找的目标之一嘛,你们人类都长得差不多…”
“无妨,无妨,您玩得开心那就比什么都重要了…”杨御成叹了口气缓步走到雪隐与拉结身边,重重拍了拍两人的肩膀。
辛苦你们了,真的,我懂的。
哎…该处理问题了。
“都听到了吧?我可没对你藏着掖着。”杨御成来到被绑得跟烤猪似的俞朝亮跟前蹲下身子:“合作或者死,三,二…”
“啐…还没人敢这么跟我说过话…”俞朝亮缓缓抬起头来,大猪头上似乎是眼睛的部位闪烁着玻璃渣般的细碎光芒。
啪!杨御成抬手就是一记大逼斗。
啪!反手再来一下,这就叫正反板儿。
“我重新数啊,三,二…”
“咳…换个方式。”俞朝亮恶狠狠地吐出了一口血沫子:“我从不跟人合作…”
“做生意呢?”杨御成拍了拍手上的血。
“你能给我什么?”俞朝亮眯眼。
“想当城主么?“杨御成耸肩。
“没兴趣,你们替我杀个人…接下来这城里由着你们闹,我不出手。”俞朝亮沉声道。
“如果我费尽心思绑来一位黑老大,结果只换回几个不会动的群众演员,那我还不如直接往你嘴里塞颗苹果架上火瞧个景儿呢。”杨御成摊手疲惫回道:“你不是什么好东西,自然能看出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们要对付谁?”俞朝亮皱眉。
“蒙世国,逆星落,还有地下埋着的怪物。”杨御成摇了摇头:“如果局势急转直下…那就是全云响州,意下如何?”
“你是谁?”俞朝亮面上浮现出几丝疑惑。
“飞仙,插芊山的飞仙…杨御成。”
“……”俞朝亮陷入了沉思。
哗啦,杨御成伸手为他解开绳子,站起身来踱步到废屋角落,抱着膀子靠到了墙边。
“我看过你的比赛,不用往远了说,光是在这座城里的人捏死你就像踩蚂蚁一样简单。”俞朝亮也站起身来扭了扭酸麻的手腕。
“那他们出门的时候可得注意脚下了。”杨御成闭目耸肩。
“哼…”俞朝亮冷哼一声:“羽枝堂堂主李赴轩,三日之内,他死,我动。”
“整理资料交给我弟弟,见他如见我本人。”杨御成用大拇哥指了指雪隐:“而你得配合我演一出戏,我在这座城里用的不是本名。”
“哦?碧辉堂都被你诓来了?”迅速想通事情关节的俞朝亮稍微震惊了一小下,其实他就是为了这事才会独自一人匆忙走出据点的…要不然哪至于连个保镖都不带在身边?
“算是吧。”杨御成点了点头:“我,就是罗明志…知道该怎么配合了吧?”
“呵呵,原来如此,我就说罗拐子怎么会跑来这动荡不安的穷乡僻壤呢。”俞朝亮苦闷嘟囔一声:“把我的脸医好,再拿套像样的衣服来。二十分钟…我手下的人也该寻到此处了。”
这可让杨御成犯难了,不过拉结突然从包里掏出了老六先前交给她的消创膏油…我的好姑娘,还是你靠谱啊,真的。
“你这对后辈不错,让他们跟我走,至于另外一位…”略微惊讶于这三无产品消肿之快的俞朝亮略显后怕地望向寅虎:“把她领走,能走多远走多远,别让我再看到她。”
“哎呀…”寅虎挠了挠脸:“你走路就好好走路,干嘛乱骂人呢?这不就惹到麻烦了?”
“我知道,这事确实是我欠考虑了。”杨御成赶忙拦下寅虎,抱拳向俞朝亮说道:“三日之内见分晓,不要辜负了我对你的信任…我的家人可没有那么容易拿捏,小心崩着牙。”
“哼哼…我若真下口,会被崩掉的估计可就不止是几颗牙了。”猪头消退,露出原本坚毅面容的黑老大终于有了点笑意。
“他俩的伙食费算我账上,完事之后一并付给你。”杨御成与雪隐相视点头:“还有,最近城里会从各路流出几批军火,不要拦截。”
聊完了,大家都是场面人。
“别再逢人便自称飞仙了,你跟那群自谓正道的家伙是玩不来的。”俞朝亮披上外套,眯眼点头走出屋外。雪隐与接过玛蒂尔妲的拉结也在跟杨御成简单交流几句之后,跟上了他的脚步。
场中只剩杨御成跟寅虎了。
“就算你现在说我两句我也不会生气的…”寅虎大人的态度意外的好:“不过我真的不太明白该怎么配合你们,这些破事实在是…”
“无聊,对吧?我也觉得挺无聊的。”杨御成深深点头:“抱歉,是我的错。我看你是猫科,下意识就觉得你比较适合隐秘行动了。”
“躲躲藏藏,伏草扑羊这点事我还是会的。”寅虎甩了甩尾巴。
“不必了,我找到了个更适合你的活计。”杨御成侧脸一笑:“杀人放火,喜不喜欢?”
“谈不上喜欢,这事对我来说其实就跟吃饭喝水差不多。”寅虎挑了挑眉毛。
“我也喜欢,但我扮演的角色不是武力派。”杨御成垂头听了一会不远处细密的脚步声:“你现在大概是什么水平?”
“现不了本相,但寻常重梦来上三五个基本不成问题,之前在山外镇上碰到的那个…”寅虎瞅着天花板冥思苦想了半天,也没回忆起传说中的燃灯王到底叫啥名:“反正就是你们很害怕的那个,我能跟他打一打,五五之数吧。”
“这几声大人真是没白叫。”杨御成点了点头:“刚才说过的那个什么羽…什么堂主来着…?反正他由你来杀。动静搞得越大越好,雪隐会负责给你提供信息的。”
“之后再有什么不需要处理得太干净的目标,我也会直接甩给你…接下来你可以自由行动了,但是尽量别错过联络。”
“你跟之前那几任凡人之子真是完全不一样呢…其实我来找你之前还是有点抵触的。”寅虎嘿嘿一笑甩了甩手:“我会罩着你的,小子。”
“还有这个。”杨御成随手丢出了一枚沉甸甸的白袋子:“在秃毛猴子的地盘,吃饭是得花钱的…答应我别在这方面惹出乱子,好么?”
“我知道!我可比你大了不知道多少轮呢!”寅虎吧唧一下接过钱袋揣进了…胸口里?你这旗袍也有看不见的额外储物空间么?还是说…
我的天,真能给藏进去!?
女人,好恐怖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