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样的人能轻轻松松地把同级别的对手当沙包打?
极少,或者说根本没有,所以人们才会对此等天纵奇才用上“十年一遇”,“百年一遇”之类不同寻常的形容词。
这也是为何杨御成一掌拍出,整座龙骧台顿时陷入鸦雀无声境地的原因。
尽管现在这说法已经烂大街了。
“观霞山,刘惮…胜出!”最先反应过来的绝对不会是主持人,但他是嗓门最大的那个。
欢呼如浪潮涌起,除了精神支持自家选手的家属团外,大部分观众就是来看这个的。
那噗噜噗噜顶着泡泡翻出海面的路人甲可是云响州颇具盛名的少年天才,也是本地人心中的夺魁大热门。
但修行可不看居住地上填的门牌号,强者英才无论出身何处,都值得人们放声喝彩。
沐浴在山呼海啸之中的杨御成心里并没有什么波澜,一切才刚刚开始。
只一瞬间,十几道无比尖锐深邃的目光如利箭一般狠狠扎在了他的背上。
高调,意味着目标明显,而高调的人必然会受到来自各方的重点关注。
无论是善意还是恶意。
…………
“金湍山主一事想必你也清知道了,便是我父亲那般人也不得不多加防备…昨夜之事还请见谅。”吴茜寻寻了个适合偶遇的时机,缓缓走上前来拱手施礼说道。
“我懂的,有些事只能天亮的时候谈,夜里再说就变味儿了…是吧?”杨御成翻着摊子上的糖饼,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
神幕夜市运行如常,甚至一夜比一夜热闹。大会经过前几天的热场已经渐渐踏上正轨,各大势力的参赛选手基本也到场完毕了,接下来就是把骡子和马拉出来遛一遛的阶段了。
这是一场政客博弈的棋盘,修行者争锋云响的擂台,也是商贩们的狂欢节。
若金湍山主的头还接在脖子上,杨御成可能真的要怀疑世界是不是已经和平了。
“嘎!”玛蒂尔妲抖了抖羽毛,双爪略有些焦躁地在杨御成的肩膀上踱了好几下。
“它说什么?”吴茜寻偏头望向这只神俊非凡,腹饰紫羽的北郡鹰隼。
这玩意一看就是个灵兽。
“喔,她说啊…”杨御成拈了拈糖饼,特意抽出几张上面砂糖粒没有那么多的装进袋子。
毕竟小孩子吃太多甜食对牙不好。
“她说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干嘛非要整老妖婆那一套呢?是不是这个意思?”他特意扭头问了一声,结果玛蒂尔妲十分不给面子地摇了摇头。
“杨御成。”吴茜寻的脸色唰地一下就沉了下来:“你赢得了我的尊重,但不代表我会怕你…观霞山有自己的难处,我本以为你与寻常凡夫俗子不同,不会这般意气用事。”
“说出来就没意思了。”杨御成扭头笑了笑:“你想结个善缘,也要看对方乐不乐意跟你好…八面玲珑这活计可不是谁都能玩得转的。”
吴茜寻没有继续发难,转而颇有风度地跟着笑了起来:“这般桀骜…也许老前辈们看中的就是你这一点,说实话我也很欣赏你。”
“如果我是一块脓包,那么陈露凝就是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杨御成又向老板示意,拿手指点了点另一边的豆乳:“孰轻孰重我不敢评价,不过我也不想与你为敌…吴女侠。”
“就这么不可调和么?与她作对可没有任何好处,况且我也不认为你有丝毫胜算。”吴茜寻耸了耸肩,轻描淡写地应道。
“你爹可还活着呢。”杨御成将一大兜子吃食集中到摊位柜台跟前:“别玩脱了,这场表演光是入场费可就不便宜,更何况有些话应该由你父亲来跟我说…是不是?”
吴茜寻默然不语,眼中微微浮现出一丝极难察觉的凛冽凶光。
老板低着脑袋,肩膀不断发抖,算盘珠子都打歪了好几下。
两位大爷…这么危险的话题能不能别在我这小铺子里聊…?
“我看得出来你很自信…”
“吴茜寻。”
杨御成沉声打断了对方的话语,掏出几枚铜钱置于桌面,微笑着转过头来一字一句地说道:
“你…算什么东西?”
美人面色凛然,如飞花落叶霎时冰封,炽烈杀气无端迎风而起。
糖饼铺子的老板两腿一软,直接抱着脑袋就钻进了柜台底下。
老天保佑…老天保佑…
“哎呦,刘少侠,吴贤侄,真巧啊。”陡然钻入场中的自然不是老天爷。不过在这西陲云响,他要当天老二估计也不会有几个竞争对手。
王杰云,猎脊山主挺着他标志性的大肚子,笑嘻嘻地挥着手朝两人走来。
“王山主。”“王伯伯。”
小辈间意气之争也属常事,面对修行前辈自然不能落下礼数。两人间绽放的腾腾杀气陡然收缩于无形,同时拱手弯腰向胖子见礼。
“哎呀,怎么一个个的长了点年纪就都学得这么拘谨呢,你们两个混世小魔王当初可都是翻天覆地的麻烦人物呢…”王杰云拍着肚子哈哈一笑,伸出大手将两人托起。
王山主…认识此人?
吴茜寻眯眼思索一阵,抬起头来时已经换上了一副灿烂甜美的笑脸。
“我跟刘少侠的父亲是故交。”王杰云自然明白她在想什么,这丫头无论是跟自己还是杨家小子比起来都太嫩了。
“你父亲也认识吴山主的,我回去翻翻以前的老信纸,指不定你们这对小帅哥小美女还定过娃娃亲呢!”王杰云转头看向杨御成,眼睛都快笑成一条缝了。
莫出手…至少别在这动手。
杨御成点了点头,拎起一大兜子东西拧了拧肩膀:“王山主,我那边还有个小的张着大嘴等着饭送上来呢…”
“哦!好的好的。”王杰云如梦初醒一般点了点头:“改日再聊,改日再聊,机会多的是呢。”
“吴女侠,再会。”拜过王杰云,杨御成转过头来,十分自然地冲吴茜寻咧嘴笑了笑。
吴茜寻尽量自然地回了个礼,目送着对方迈着懒散的步子渐渐远去。
“少年英杰会…有这般人物参与方才算实至名归,是不是?”王杰云拉着吴茜寻走出糖饼铺子,笑嘻嘻地说道。
“今年确实要比以往精彩许多,不过那几个亮眼的都不是云响州的人。”吴茜寻与他并排走着:“我欲与他交好,也是为了父亲的心愿…但此人似乎不能理解我们的难处,这也许就是外来者永远无法跨越的天堑。”
“不,他明白,完全明白。”王杰云呵呵一笑:“茜寻,莫要小觑天下英雄了。”
“您是说…”吴茜寻抬起头来刚要追问,突然察觉到了眼前一阵异样的模糊感。
泡泡,漆黑透明的浮华泡影。
是…什么东西?这是…恶念?
骤然间,那一张张惨死在她手下的魔教徒众们的脸庞如走马观花一般在她脑中闪过。
无数沾满血污的残破手臂从地狱深处蛇行而出,因果化作无比冰冷的钩镰款款而来,凄惨浊世如莲花盛放…
啪嗒。
王杰云的大手于空处轻轻一握,无比轻微的泡沫破裂声将沉浸入梦魇之中的吴茜寻猛然惊醒。
冷汗滑落,她下意识地将手掌贴在衣领上,茫然地环视着四周。
夜市还是那个夜市,哪来的什么地狱风景?
“你看。”王杰云依旧是那副财神爷似的笑脸:“一旦知晓走的路不同,他是真的敢杀你,都不用你再多说什么…仅此一点,这云响江湖就必然会有他的一席之地。”
死亡…竟然会来得这么平淡么?
吴茜寻瞪着略显光芒涣散的双眼,胸口随着急促的喘息不断起伏。
“正好我有事要找老吴聊聊,你来为我带路吧。”王杰云将手背在身后,不动声色地动了动有些发麻的肥厚手指。
嘶…好烫,好烫,这是什么火?
贺老前辈,登明吾弟,你们真能确定场面还在掌控之中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