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御成重获新生之后,并未像以前一样将驭风旗炼为本命法宝。
第一,与器物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风险太大,并不是他这种不怎么寄情于某物的薄情之人喜欢用的手段。第二则是没什么必要了。
驭风旗最为突出的是它的便利性,放到险恶江湖来说就是一种自保手段。而杨御成自觉注定是个树敌全天下的人,这法器的特性若是被人研究透了自己反而容易吃亏。
不出手的神秘人才是最强的。
还有一点,就是他其实有将这东西送给杨雪隐的想法。正如他父亲将其传给他一般,他也希望能以此物来保护弟弟。
简单来说,杨御成算是个豁达的缺心眼,一边溜达着一边等着人家明晃晃地将自己的傍身法宝偷走,也没见他有什么反应。
只不过原本直勾勾迈向朝客栈方向的脚步转了个头,慢慢悠悠地在市街中逛了起来。
哎呀,驭风旗,你我无缘啊~
杨御成背着手哼着小调,无视了周围人看向自己胸口衣襟间兜着的小黑猫的好奇眼神,十分自在地遛起了弯。
屋顶砖瓦之上,在人们难以观察到的角度,一道黑影正飞速奔行着,速度之快便连脚尖落地处的尘埃都溅慢了三分。
但无论她再怎么快,行动再怎么小心,就是无法甩掉一直缠绕在自己身后的灵觉。
怎么可能呢?黑衣人驻足回望,却见那披着毛皮大衣的英俊少年就在自己落足的这栋房屋脚下,对着伙计端出来的大包子直流口水。
黑衣人眉头一跳,奋力加速。
嗯,差不多了,再逛都要出镇了…
与小偷在市街周旋了将近半个时辰的杨御成直感腹中空空,看对方逐渐慢下来的脚步自己也无意再与他玩猫鼠游戏了。
以逸待劳的追逃之中,他大概分析出了三点,每一点都让他觉得很有意思。
第一,对方不是普通的贼,当然也不是专业的贼,而是个不擅做贼的修行者。
第二,对方对此地的熟悉程度还没有昨天晚上刚把地图背下来的自己高,也就是说招上自己的并不是三崖镇本地人。
第三,对方的步法让他感到十分熟悉,而且与自己印象中的那人一样是名女子。
别掏火箭筒出来就行了…
杨御成叹了口气,转身走进了街边暗巷。
偷儿会在三息之后从左右两栋房子持平构成的一线天上飞跃而过,是骡子是马或者是突来艳福,就要在这敲定了。
那偷儿水平也不错了,至少比自己在风来州见过的大多数青年修行者都要强。而且一看就是实战中锻炼出来的,就算尚未交手,杨御成也能感觉到她隐藏的那股果决杀气。
但你也太不专业了吧…大姐,驭风旗上裹着我的神念,你好歹给它封住了再跑路啊?
这哪是黑夜里的萤火虫,简直就是暗房里的爆闪景观用大射灯,想无视都难。
时月昙奔走无声,而头顶这小妞至少比她差了两个等级。就算刻意掩盖,依旧无法逃离全神贯注的杨御成的耳朵。
哗啦…黑衣倩影飞跃半空,如同悬崖跳羚般矫健迅捷,只可惜此景不是在月下出现了。
杨御成面无表情地引爆了驭风旗中收敛了许久的涌动狂风。
呼——气流以爆散的形式,以黑衣人的手掌为中心向四周扩散而出。
街边小摊都被这一下吹倒了好几张招牌,更别说处在风暴中心的那个倒霉小偷了。
黑衣人被搅得重心不稳,身体失衡,慌乱之中朝下方瞥了一眼。
嗯,清如水,明如镜,比吴茜寻那不知心里藏着什么诡秘勾当的眼睛看起来舒服多了。
杨御成残暴一笑,他可不是什么怜香惜玉之人,在他看来不论是多么好看的皮囊,撕开之后都不过是一滩烂肉。
大家的血都是红的,何必搞那些美丑观呢?
“身!”他眼神一肃,手掌朝空中虚抓。
这也是他最近几个月琢磨出来的成果,简化版的瞬发黑流身。
黑焰点燃时周围的人会有什么感觉?
恐惧,压抑,一切不美好的情感会在瞬间被强行灌输进人们的心中,但细细品味之后这些来自外物的心绪又无比纯净。
一切恶意,一切不够美好的东西都是源自于天道恶念,但它本身却又不掺杂任何杂质。
不说这些有的没的,杨御成若是敢在热闹的城市里点燃黑焰,那估计路过的热心江湖人士都要立马提刀来砍他了。
能放出这种诡异威压的能是什么好东西?
他当然考虑到了这一点,但黑流身这般能毫无征兆将人定身的手段不用又太可惜,于是他就琢磨出了类似快速拔枪的施放方式。
黑流身的本质就是无形黑焰,那么只需要将其瞬间聚集,再小幅度地精准爆发,动静自然就不会闹得那么大了。
而且这瞬发的无形黑焰效果远比原来要好得多,大范围的黑焰并发仅会让人难以动弹。但修为高深者可拼力挣脱,武煞罗那样天赋异禀的家伙甚至能直接将黑焰扯碎,反噬施放者。
恶念天道的反噬可不是说着玩的。
但这瞬发一式可不止是定身。
血汐,修为,心跳…甚至是思考,都会在一瞬间之内陡然断流。
邦,邦,邦。莫名悬于空中的黑衣人眼睛一翻,顺着冲势斜斜落下,在两侧的墙面上反复弹射了三次方才跌落在地。
“你们这些正道恶贼…竟使些卑鄙手段!”黑衣人晃晃悠悠爬起身子摆出架势,眼中满是悲愤之意:“我会在地狱里等着你们的!”
“我怎么就正道恶贼了?”杨御成并未前顶,只是站在巷口苦笑一声:“你认识我吗?”
“能让吴茜寻那贱人亲自接待,你能是什么好东西?”黑衣人唾骂一声,抬手掌化游龙,眼看是准备绝死一战了。
有意思,真有意思。
太平盛世云响州啊~
杨御成也懒得继续逗她,坦然与她讲明了事情经过。这家伙口才倒还不错,给刚红着眼准备玩命的黑衣人说得一愣一愣。
“有什么事,不如我们先谈谈?”杨御成见对方敌意缓缓消退,也是看在时月昙的面子上方才对她的事情起了些兴趣:“你是魔教的人吧?我跟你们家圣女交情不错,你是哪个部门的?”
“圣女?”黑衣人眼皮一跳,也不知对面这家伙话中有几分真诚,不过还是下意识地报出了家门:“菩提教云响州分舵小龙集会…”
嗯,完全没听说过。
“想喝茶还是喝酒,还是你挑个地方?”杨御成也懒得思考这些错综复杂的组织架构,露出闪亮的白牙整出了一个和善的笑容。
“我不信任你。”黑衣人也知道找错了对头,气呼呼地一把将驭风旗甩给对方,扭身就要离开。
“怎么样才能获得你的信任呢?”杨御成脚步未动,伸手拦道:“我这人比较喜欢多管闲事,而且你刚才说的那些话倒是跟我也有些关系…正道怎么就成了恶贼,吴茜寻又是怎样一位贱人呢?”
“你帮我杀个人…”黑衣人眼珠一转,扭过头来悠悠说道,眼中满是狠戾。
“我最爱杀人了。”杨御成无奈一笑。
“插芊山,苏乘!”黑衣人清脆的嗓音中隐隐浮动着一丝血流成河般的恨意。
呃…
杨御成挠了挠头,也不知道该说啥,拍拍屁股走人又未免有些不解风情。
毕竟气氛都上来了…
他无言,反手丢出胸口竹牌。
黑衣人吓了一跳,不解其意,犹豫半天方才捡起脚边的碧绿竹牌端详起来。
哎呀,太尴尬了。
黑衣人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尖叫一声跳了起来,反手将竹牌当作暗器打了过来。
杨御成接下竹牌,等候空气中突然冒起的火药味渐渐散去,方才开口一笑:
“你的活我也接下了,反正事多了反倒好办了…我那只有紫茶和果汁可以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