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来州最为恐怖,最为极端,让人最不想与其产生接触的组织是什么?
呃…现在是杨赐信率领的江北杨家了。
从晴历92年仲夏时节开始,风来州最讨人厌榜上排行第二的组织,即为大名鼎鼎又臭名昭著的复国会。
简单总结,这个组织的成员就是一群暴徒,比山贼更狠,比恶官更贪,他们打着恢复前朝的旗号四处行凶,颠覆政权,无恶不作。
每个年轻人都会有一段误入歧途的经历,不过杨御成作为世家少爷,玩的东西显然要比普通人大得多。没错,他跟复国会合作了。
“我与王头领的交易依然有效,只不过在执行过程中出了一些偏差。”杨御成叹了口气,对那看起来十分精干的复国会成员说道。
他向自己老家这一片的复国会首领许诺,只要助他成为杨家家主,他就帮助复国会夺取整个风来州。在某位手眼通天的神秘艺伎的帮助下,少爷与大贼谈成了这项十分离谱的合约。
“你耍了他一次,现在他觉得另一条路能获得更直接的利益。”精干男子挥了挥手,负责斟茶的小伙计拉上店门,一溜烟跑进了内室。
啪,男子掏出两张通缉令拍在桌上。
杨御成,祸乱满盈城,谋杀生父,与邪教勾结,现悬赏黄金万两,生死勿论。
杨雪隐,同犯,悬赏白银三千两。
奶奶的…这画得还真他娘的传神啊…
杨御成看着通缉令上几乎是照着自己和老五的脸印出来的画像,捻了捻假胡子。
啪,他的手被杨雪隐一把打落。
“学点好的…”杨雪隐皱着眉头轻声念了一句,他只要看到杨御成做出跟杨赐信相似的举动就会没由来的心慌。
“区区黄金万两,呃…再搭上白银三千两就能收买你们的复国大志了么?”杨御成对着通缉令挤眉弄眼了好一阵,方才抬起头来说道。
“……”男人与赵抚兰一同无语地盯着他。
“赵先生,你跟他们一伙的?”杨御成十分无奈地看向赵抚兰。
“不是,我就是算到这里有破局的关键…”赵抚兰摇头答道。
“我在跟他们谈事情,今天茶馆不接客了,请你出去。”精干男人扭头对这丑汉说道。
“呵,早听闻尔等复国会不过是一帮山贼无赖,今日一见果然都是毫无容人之量的鼠辈,我就不出去,你待怎的?”赵抚兰丝毫不惧对方,哼了一声就把屁股牢牢地粘在了椅子上。
“那你就呆在这吧。”男人喝了口茶,不再理他,一句话差点没给赵抚兰晃到地上去。
“这位好汉怎么称呼?”杨御成拱手问道。
“风来州西行营第三铁骑队队长,刘惮。”男人拱手回礼。
“刘队长所求为何?”杨御成也算看出来了,此人并非是来替王头领捉拿自己的。
“我认识那个女孩…”刘惮缓缓转头,看向一旁正在拨弄茶壶盖子的阿闪,冰冷的目光中流露出一丝柔和。
“她的父亲曾在我最困难的时候资助于我,我却没能将他救下…”刘惮闭目沉思了一会:“几日前我将她放走,今天你们又把她带回来了,现在我反倒想问问你们所求为何?”
“我和她做了笔交易。”杨御成答道。
“什么交易?”刘惮盯着杨御成,脸色逐渐变得阴沉起来。
“我替她报仇,杀知县,报酬则是她手中的罗盘。”杨御成不卑不亢地回道。
“就凭你们?”刘惮环视在座诸人一圈,紧绷的嘴角缓缓翘了起来。
“你们这些外乡人不懂这里的事。”刘惮颇感滑稽地冷笑一声:“陈摄是朝廷派下来的御史,靠手段扳倒了原来的一众本地官员才坐上了现在的位置。他左右逢源,八面玲珑,背后不知道勾结了多少势力,哪是你们几个无根浮萍能动得了的?”
“正因如此,我才要杀他。”杨御成听完他的话也跟着笑了起来。
“为何?”刘惮笑容凝固,冷冷问道。
“民恶不为恶,是为愚。天恶不为恶,是为大善。一个地方官欺压百姓并不是什么新鲜事,怪只怪无人敢奋起反抗,但那空降的京官…”杨御成挽起袖子,蘸着茶水在桌上写了个“天”字:
“无论他的职能多小,无论他犯下的恶事于世间而言有多无谓,只要有人向他发起反抗,那就是与天争,与这世间最大的权势做对。”
“……”刘惮眼帘低垂,点头示意他接着说下去。
“民若与天相争,稍微一动便是血流成河,我看不得那种场面,也容不下为恶者不受惩罚,阴谋家酝酿祸乱,更不能接受一个小女孩无家可归,流落滚滚尘世…”杨御成直视刘惮,眼中隐有精光飞扬:
“所以陈摄此人,该由我这样的人杀,也最适合由我这样的人来杀。”
“你是什么样的人?”刘惮看着他的眼睛。
“水沟里的老鼠,无家可归的贱种,尸山血海里的蝼蚁虫豸…我什么都不是,但我敢用我这条烂命去赌,去咬穿那道看似无可撼动的堤坝…”杨御成伸手在桌上一抹,那“天”字上面的的两横消去,变作了一撇一捺构成的“人”。
茶馆诸人一阵沉默,刘惮抱起膀子低着头,表情凝重地沉思了好一阵,方才开口问道:
“你反对自己的哥哥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不,那是意气之争。”杨御成十分光棍地对他摇了摇头。
“你跟王头领也是这么说的?”
“也不是,王头领那样的人已经见过无数世间丑恶,眼中只有利益,与他谈事甚至都不需要多费口舌。”杨御成再次摇起了脑袋。
“那为什么要跟我说?”刘惮抬起脑袋,手扶腰间佩剑,缓缓出言问道。
“你知恩,图报,值得我费心去骗。”杨御成咧嘴一笑,语气轻松地给出了他要的答案。
下一刻,霜风呼啸,雪亮的剑尖在瞬息之间就抵在了他的鼻尖上。
杨雪隐双目圆睁,漆黑短刃才拔出一半。
是个高手啊…
僵持一刻,刘惮单脚踩在椅子上,手中长剑一丝不颤:“你的计划是什么?”
“我的原则就是绝不向人透露计划,而且所有参与计划的人都得服从我的指挥…”杨御成伸出手指向左侧推开刘惮的剑尖,脸上没有一丝慌乱。
刘惮又眯着眼睛瞄了他那从容的表情好一会,方才收剑入鞘,从身后掏出一块铁制令牌丢到桌上。
“有人会带你们去住处歇息,至于事情…等你们收拾好之后再谈。”刘惮深深地看了一眼嘴巴张成圆形,正惊讶地看着他腰间剑柄的阿闪,不再言语,转身推门离去。
赵抚兰起身,对杨御成长揖至地,丑脸上露出了克制不住的笑容,也随刘惮走出茶楼,哼着小调向着另一侧洒然离去。
“刚才那个叔叔拔剑好快呀!就跟变戏法似的!”阿闪抓着杨雪隐的胳膊,摇晃着要他再给自己表演一次。
“你不怕么?”杨雪隐摸了摸阿闪的脑袋,向正把茶杯端到半空的杨御成问道。
“什么?”杨御成啜了一口茶水。
“他刚才拿剑指着你…我不知他的境界如何,但绝对不会低于沉浮巅峰…”杨雪隐拿起桌上那刻着一个硕大“宾”字的令牌打量起来。
“哦…他太快了,我没反应过来。”杨御成揉了揉人中上贴着的假胡子答道。
仿佛在顺应着交流的节奏一般,他的鼻头突然蹦出了一颗晶莹的血珠。
“卧槽!被戳到了!”杨御成慌忙拿起袖子捂住鼻子,丢人的模样看得杨雪隐眉头直跳。
一边的阿闪倒是乐开花了。
“三位,请跟我来。”茶楼的小伙计走到三人身边深施一礼。
跟着小伙计在这人烟稀少的集镇里左转右转,避开几个大白天就喝得烂醉的官兵,杨御成一行人来到了一座门匾上写着“雨歇楼”的客栈跟前。
当然,客栈门口的灯笼上也挂着一道刻有沙漏纹样的竹牌。
杨御成十分疲惫地叹了口气,刚想捻假胡子就被杨雪隐瞪了一眼,悻悻收手。
这陈知县是干什么吃的?怎么自己的地盘都被复国会渗透成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