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还没有好消息传来呢”
“巽伽该不会是被老师给杀了吧”
刘长在厚德殿内来回踱步,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此刻陪在皇帝身边的,却是张不疑,吕禄在忙着钱庄的事情,其余大臣也各自有自己的繁忙工作,唯独张不疑,因为职权被张相夺取了太多,因此每年只有七六八三个月是最繁忙的,其余时日里,他也能算得上是无所事事了,可以安心的奉承皇帝。
如此独特的工作特点,让众人不由得戏称他为三月相,意思是一年只有三个月他才像个国相。
刘长这已经是第七次开口询问了,作为一个急性子,刘长总是很迫切的想要看到成果,双方才刚刚在西庭国相见,刘长就已经忍不住想要知道具体的商谈事项。
“陛下,您不必担心,陛下之洪福盖天,焉有不成之理”
张不疑弯着腰,笑呵呵的站在刘长的一旁。
光是这副模样,就是一句话都不说,那都是千古佞臣之典范了。
“冯敬老狗,朕提拔他兼任身毒相,他却如此怠慢!商谈一月,都不曾回信与朕!”
刘长忿怒的坐回了原位,张不疑急忙上前,“陛下请勿动怒,冯敬不识抬举,不感谢陛下之恩德,怠慢政务,只是如今尚且还有用的着他的地方陛下可以等他完成使命之后再做惩罚!”
“嗯。”
刘长赞许的点着头,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过头询问道:“对了,迁徙民众的事情,怎么就销声匿迹了朕让你在朝议里提出,你也不提,也不操办,莫非你也要怠慢朕的命令!”
张不疑大惊失色,急忙行礼,“陛下,臣有罪!请陛下严惩!”
“少说虚的,说说近况!”
“陛下,臣已经与晁错商谈出了大概,准备直接推行,不通过朝议,另外,太子殿下准备插手,主导这件事,臣已经答应了……”
“嗯朕知道了。”
刘长不由得打了个哈欠,而看到陛下困乏,张不疑自然是急忙上前,扶着陛下到了榻前,等到刘长躺下来休息的时候,自己则是手持扇,亲自服侍在左右。
“哈哈哈,诸位!请坐!”
五鼎楼内,吕禄再次召集了那些大商贾,脸上依旧是挂满了笑容,可每个商贾心里都发怵,毕竟,吕禄邀请他们来这里,就一定没有什么好事。
他们是以商贾为本职,爵位只是为敛财取个方便,而吕禄就不同了,他是以官职为本质,敛财只是为了国事,他得挣钱养大汉,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众所周知,每次陛下开心的让吕近侍赏赐别人百金的时候,不是让吕禄从国库取百金赠送,而是要他自掏腰包。
若是不努力挣钱,自己连赏赐的钱都拿不出来了
吕禄觉得,往后这个皇帝头号近侍的位置,一定会成为人见人厌的官职,谁要是当了这个官,准是祖坟冒了黑烟,直接就变成了皇帝的私囊陛下还常常得意洋洋的表示,自己乃节俭之人,一年到头,内帮的消耗都不到一万钱,吕禄每次听到陛下这么说,都只是不断的摇头。
你一直都用我的钱,内帮压根就没有消耗,能不节俭吗慷他人之慨,陛下还是很有一套的。
因为钱庄的事情或许能对食货府有所帮助,因此食货府专门派遣了官吏前来相助,其实就是帮着吕禄说话,而这位被刘安委以重任的官员,就是直不疑。
直不疑先是得到了张苍的重用,随后来到了食货府,又得到了刘安的厚爱,他为人宽厚,有长者之风,在食货府就负责与这些商贾们直接交流,在商贾们这里的印象其实也很不错。
众人到齐之后,下意识的打量着周围,确定皇帝这次没有跟过来之后,他们方才松了一口气。
“建成侯啊我们各地都有生意要忙,您这总是将我们召集过来,实在是有些不妥啊
,若是有事,您写信告知就好,何必要当面来诉说呢”
吕禄不悦的说道:“你们先别急着怪我,我这里可是有好事要告知你们的。”
商贾们狐疑的看着他,有好事你会主动来告诉我们
吕禄清了清嗓子,说道:“我准备在各地设立钱庄,首先呢,你们把挣到的钱,都给我……”
吕禄的话还没有说完,大商贾们便险些跳了起来,你说的这是人话吗
有性格暴躁的,此刻已经忍不住叫道:“建成侯啊,平日里您的吩咐,我们都不敢不完成,这是因为我们都敬重您,也愿意为陛下效劳,可是您这就有些过分了,您这与盗贼有什么区别呢”
“且听我说完,我这个钱庄啊,是设立在各大主要城池的,你们可以存入钱财,然后在异地取出钱财,你们想想,你们想要带着车队前往南越购买当地的木料,要携带多少钱财,路上还有各种的危险,可能沉船,可能遇到盗贼,路的消耗也颇为巨大,若是能异地收取,能为你们节省多少时日,多少麻烦呢”
“当然,存取是要收取一定费用的,不过这费用很低,基本上是低于你们路上的损耗的,另外,我们的钱庄还会提供放贷的业务,这跟民间的放贷可不同,我的钱庄,只要通过审核,想贷多少都可以!”
吕禄说着,看向了面前的几位。
“凭借我一个人的力量,想要做成这样大的规模,还是有些棘手,若是谁愿意跟我一同来做钱庄,我是非常欢迎的,当然,不愿意也无碍,若是能光顾我的生意,那我也领情啊...”
吕禄还在讲述着,而商贾们此刻却低着头,开始思索了起来。一直保持着沉默的直不疑在这个适当的时间开口了。
“建成侯的名誉还是能信得过的,这件事,我们食货府也是很支持的,如今商业活动频繁,在一些大型交易里,货币的携带却变得非常不容易,按着汉律,携带大量钱财过关,还要缴纳一定的税赋,若是能异地存取,不只是对如今的市场,对诸君都是有大好处的…而且庙堂不曾制止这样的行为...”
“若是各位有意开一家小钱庄试试水,也可以跟食货府申请…只有五人,名额有限。”
直不疑慢条斯理的说着,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强大的亲和力,他的目光一一扫过面前这些大商贾,没有一个人被落下,配合上他那阳光正直的面孔,倒是比吕禄这女干商模样的要有说服力。
吕禄有些失望他本以为,自己这么一开口,这些商贾们定然会激动的答应,可如今却有些冷场,他拿起了酒盖,轻轻据了一口,“诸位,我可是在等着你们的答复呢。”
“建成侯啊,不是我们不相信你,只是,这件事还需要我们认真商谈…”几个人都是笑着回答道。
而吕禄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他冷冷的打量着众人,随即露出了一个相当疹人的笑容,“可以,三天的时日,我需要一个答复,诸君,披上了一层爵位,就想要在长安大赚特赚,那是不可能的,有些时候,必须要知道,你们还能挣钱是因为什么,还能活着是因为什么…切勿因小失大啊。”
吕禄一把将手里的酒喝完,重重的放在了案上。商贾们低着头一言不发。
吕禄挥了挥手,“不疑,送客。”
很快,直不疑就将这些人都送到了门外,礼仪甚是周道送走了他们,他便回到了楼上,坐在了吕禄的身边,“吕公不该如何恐吓他们啊”
“呵,恐吓”
吕禄撇了一眼直不疑,“三天之后你就知道了。”
......
“仲父!
“您就借给我吧!我晚点就给您送回来!!”
周升死死拽着周亚夫的手,不断的哀求着。
周亚夫的脸色一如既往的冷漠,只是摇着头,“战车岂
能借给你不行。
在经历了漫长的战事之后,周亚夫难得迎来了一次漫长的假期,只是,周亚夫不曾婚配,哪怕是在假期,依旧是孤身一人,除却群贤之外,很少有人找他,当然,这群贤不只是他们那第一代的群贤,包括了如今的二代群贤,作为二代群贤里的核心角色,周升几乎就是黏在了自己这个仲父的身边。
他很想借仲父那架血迹斑斑的战车,那战车上的血迹,用水都已经洗不干净了,除非是全部翻新,而作为主将专用的战车,这车比寻常的马车还要大,两边还有危险的毅刃,在孩子们的眼里,这战车简直就是太好看了,若是能上车在城内转一圈,那该有多威风啊。
只是,周亚夫觉得这战车太危险,若是借给犹子,定然会闯下大祸。“仲父,要我怎么做你才肯将战车借给我啊”
“我保证不闯祸,我以阿父的名义发誓!“若是我闯了祸,就让阿父……”
周亚夫猛地看向了他,周升就说不出接下来的话了,只是傻笑着,“仲父啊,我借您的战车,好好磨砺,将来也可以跟着您上战场,给我们周家再拿一个爵位啊!您脸上也有光啊,难道您不愿意看到我有出息吗您不希望我继承周家的辉煌吗快将战车借给我吧!!”
看着犹子那一副“希望你不要不知好歹”的表情,周亚夫依旧是坚定的摇着头,“不给。”
周升甚是沮丧,直接坐在了仲父的面前,嘟嚷着嘴,一言不发。
周亚夫不知想起了什么,问道:“你目前在太学”
周升就像是失去了灵魂,瘫坐在周亚夫的面前,有气无力的说道:“是啊”
因为周胜之成家最早,因此他的儿子也是二代群贤里年纪比较大的,如今已经在太学求学了,其余众人还不曾到太学,周亚夫询问道:“那你们的太学教兵法吗”
“有每日的操练,然后会让我们读一些兵法什么的…”
“那是哪位老师让你们读兵法”
“不记得了,就是一位黄老学派的。
周亚夫顿时皱起了眉头,他迟疑了片刻,站起身来,低下头,看着失去灵魂的周升,“要不要跟我一同上战车啊”
“啊”
周升猛地抬起头,他的双眼亮起了光芒。
周亚夫为人节俭,不好财物,外出总是披坚执锐,出行则是一定做战车或者骑战马,给人一种极为锋利的感觉,他坐上了战车,周升激动的站在一旁,担任车左,他开心坏了,一路上都是在哇哇大叫,跟着仲父在街上走,那就是不一样,走到哪里,都是敬畏的眼神,平日里那些见到自己就要拦下的甲士们,此刻也是慌忙的行礼拜见。
仲父只是板着脸,仿佛看不到他们一样,年少的周升看着仲父,眼里满是懂憬,这才是大丈夫啊!他是真的很希望这战车不会停下来,一直这么开下去,奈何,到了目的地,仲父还是将他赶了下去,而让周升感到惊讶的是,仲父的目的地居然是太学!
教导士人的太学,这跟杀人如麻的仲父沾边吗
周升的眼睛转了转,急忙笑着说道;“仲父,你在里头可能不太熟悉,我来亲自为您带路。”
“不必。”
周亚夫直接对甲士下令,让他们进去禀告太学的官员,说车骑将军周亚夫前来拜见。
没错,如今的周亚夫,凭借着击溃匈奴,打通道路的功劳,荣升到车骑将军的位置上,这简直是其他人不敢想象的,上一个大汉车骑将军,还是开国大将灌婴,可以预测,这厮迟早是能做上大汉大将军的位置的。
看得出,他这个头衔在长安是有略微的影响力的,他刚刚派出甲士,没过多久,浮丘伯就领着众多的太学祭酒们匆匆忙忙的出来迎接,浮丘伯更是以这般年纪,率先行礼要拜见,周亚夫急忙阻止了他,跟他相拜
,又跟其余众人拜见,这才跟着他们大摇大摆的走进了太学。
周升急忙叫来了同窗,要他帮着去叫几个人。
而在此刻,周亚夫以贵宾的身份,正在太学之内转悠,作为一个大彻侯,大汉车骑将军,平日里那些威武的祭酒们,此刻也只是满脸堆笑,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敬畏,只有浮丘伯站在了周亚夫的身边,陪同他参观太学,并且讲述着太学内的诸多情况。
“这里是北院,是学生们休息的地方,我们的太学生,都是经过了严厉考核的,大多来自外地故而要安排他们的起居,您看,这里还有食肆,学子们偶尔带酒进来喝,我也不曾阻止…”
“这里是校,上课的地方,您看,这都是不同的老师的房间,学生们可以随意选择一位老师,然后去听他的课,还能拜师入门,钻研更加高深的学问...”
太学一直都是有两条线的,第一个路线是当官,第二个路线是学术研究,通常成绩不好的那些会成为官员,而学习能力强的都成为了大家,哪怕是当官这条路线,若是表现十分优异,长期留下来学习,就能得到直接前往九卿府担任属吏的机会,某种意义上,也算是大家了。
周亚夫点着头,询问道:“听闻你们有兵法之课,不知能否让我听听”
浮丘伯心里一直都不太确定周亚夫为什么会忽然来到太学,毕竟双方是没有任何交际的,不过,他们还是用最高的规格来迎接,毕竟,此时还没有出现文人看不上武夫的情况,大汉还是以武为尊,身为一个文人,若是不会打仗,肯定是会被看不起的,这才有了很多投笔从戎的故事,在这个时代,你若是说这些人是粗鄙武夫,公然表达自己的不屑,那下场可能会很惨。
而周亚夫这么一开口,浮丘伯心里就大概有数了,莫不是为了太学的兵法课而来
浮丘伯询问了一番,这才带着周亚夫去教授兵法课的老师那里,或许是因为周亚夫的忽然出现,那位老师都变得有些激动,他话语都开始哆索,而他的教学,却只是分析兵法书籍,将书籍的内容讲述给学生而已,说到底,这甚至都算不上什么教学。
浮丘伯有些槛尬,在周亚夫听完出来的时候,有些难为情的说道:“兵法毕竟不是主要课程…”
“无碍,他已经很努力的讲解了,已是不易。”
周亚夫没有挑刺的意思,随即,浮丘伯领着他来到了自己的书房,周亚夫理所应当的坐在了上位,他本来想让浮丘伯坐在上位,只是浮丘伯不肯,说不符合礼。
“我看出来了,太学主要是培养各方面的顶尖人才,例如你们的医学,讲课的都是大家,而听课的大多都是以成为医学大家为目的的,他们将来或许会成为神医,发现很多疾病的治疗办法,农学也是如此,讲述的很是彻底,头头是道,甚至我都有些听不懂。”
“但是,我觉得,如今到了另设学府的时候。”
“你们的医学用十年的时日能教出一位大家来,不过,天下的医官,缺医生缺的很严重,若是设立一个学府,召集天下有意从医者,不讲疾病的道理,只是告知他们基础疾病的救护办法,在通过考核后派往地方,就能在最短的时日内解决医官不足的问题。”
“设立一个兵法的学府,召集那些有功的甲士,告知他们简略的兵法,应对不同问题时的解决办法,以及对本身的要求,那大汉迅速就能得到一支战斗力极高的军队。”
“工学,农学,都是同样的道理,速成,成不了大家,不明白学问,但是很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