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华飞本不想刚到此地,便与东阳关的边军把关系搞僵。
可对方让他交出兵甲的要求,注定无法妥协,既然事情没法善了,那说不得要费点手脚了。
当下肖华飞不再管什么规矩,他放低姿态,脸上露出一丝怯懦,而又人畜无害的笑容。
这位将军,你且过来一下。肖华飞边说,边在袖中掏了起来。
守门校尉见到这个举动,心中一喜,看来对面这个小兔爷这是要给他掏银子啊,果然是个银样蜡枪头,这便服软了。
其实城中甲兵至少几万,就算他放肖华飞这些人进去也掀不起什么大浪来,何况对方的手续并没有问题。
他刚才只是气不过对方那种皮毛两面光的样子,凭什么京营的军士能在京城里吃香的喝辣的,而他们只能在东阳关这里顶风冒雪。
人类最基本的矛盾,就是资源分配的不平衡,朝廷虽然大力保障边军的物质,但无论如何也跟不上京营军士享受的待遇。
在京城那种物质充沛的所在,别管东西贵贱,一两银子就可以买到很多东西,边关虽然物价没有京城那边高,但受运输条件的限制,能买到的东西却不多。
肖华飞将袖口的银票拎出来一角,让守门校尉眼睛更加发亮,目前他与守门校尉还有七八步距离,需要把对方引诱过来。
果然守门校尉没有经得起银票的诱惑,脸上立马换上了另一幅表情,呲着嘴里的黄牙,笑着向肖华飞这边走来。
等校尉离肖华飞还有三四步远,肖华飞闪身后退,让紧跟在他身后的杜金让了出来。
杜金狞笑一声,飞身上前,伸出大手抓向校尉的手腕。
校尉不愧是边军出身,杜金骤起发难,并没有把他吓住,他早看这群京城来的家伙不顺眼,动手教训肖华飞他是不敢的,但对付一个小护卫,他还觉得自己没有问题。
校尉多少还顾忌肖华飞这些人的京营军士身份,没有拔出腰间战刀,而是错步向后,拉来拳架,握紧右拳向着杜金的大手轰了过去。
杜金见猎心喜,就要化掌为拳与对方来上这么一下子,看看谁的拳头更硬。
火石电闪间,肖华飞冲着杜金连忙大喊一声,不可伤人。
杜金的拳有多重,肖华飞可是亲眼见识过,这个守门校尉如果能有杜金那样的身手,想必不会被上官按在这里看守城门。
肖华飞认为军中多少还要讲究实力为尊,他没将这校尉放在眼里,只是单纯的不想让杜金把对方的胳膊打断。
那样的话对于未来在东阳关里办差,可能产生不必要的麻烦,毕竟这校尉是这里的地头蛇,将来在他们背后使绊子,肖华飞倒是不怕,不过终归还是麻烦事。
那校尉也听到了肖华飞的喊声,不过他对自己的功夫很有信心,当下没有收力,已经挥起的右拳继续向着杜金面门而去。
杜金虽然觉得肖华飞做事不够爽利,但还是给了自己妹夫面子,他身形一转收掌回撤,护住自己的面门。
啪!的一声响起。
校尉的拳头正打在杜金的右掌上,杜金右掌虽然被拳头轰了一下,可手掌依旧竖在身前纹丝未动。
这点拳劝对杜金来说,还没有与王老虎对练时打得凶猛,他掌力轻吐,将校尉拳头拨开,没有借势抓住对方的拳头,使出分筋错骨的手法。
校尉当下一愣,知道碰到了高手,他那一拳好像打在一面石墙之上,不过他刚才也收了力道,并未使尽全力。
再来?杜金轻声对校尉说道。
校尉收起轻佻的神情,收起拳头后退一步,冲着杜金一抱拳,正色说道:东阳关边军守城校尉陈
得胜,领教。
军人只会尊重与他们一样的敢战之人,拳掌相击之间,杜金的身手得到了陈得胜的认可。
杜金也站定身形,正色抱拳向着陈得胜报出了自己的名字。
陈得胜没有因为拳头被杜金挡住而羞恼拔刀,反而行礼通名,这个举动出乎肖华飞的预料,不免对他高看了一眼。
肖华飞见二人这是要正式过招的架式,不是不能阻止,而是在军中向来以强者为尊,想要得到东阳关边军的尊重,这次交手就免不掉。
原本他是想让杜金制住对方,逼对方让开门城,可对方现在摆出了约战的架式,那便战吧。
反正有杜金这个强力打手出场,肖华飞根本不担心会输掉。
肖华飞对二人说道:军中切磋本是常事,虽然现在场合有些不对,但本千户不会多加阻拦。咱们全是大晋的军人,希望你们二位点到为止,不要伤了同袍的情谊。
真啰嗦。杜金小声嘟囔一句。
陈得胜闻言一笑,觉和杜金很投脾气。
二人没再废话,须臾间战在一处,杜金势在力沉,拳拳带风。
陈得胜未必比杜金差上多少,虽然拳力照比杜金有差距,可他胜在敢战,有时拼着让杜金打在胸甲上一拳,也要对杜金还以颜色。
军中这种比试很常见,但两个高手过招的时候并不多。
肖华飞那一百多人在两人刚一动起手,便凑到城门前为杜金加油助威,而城头上的军士因为没接到陈得胜的命令,并没有张弓射箭阻止京营军士靠近。
当下两边的军士都已不再关注进城与守卫城门的事,各自为己方的伙伴鼓掌叫好起来。
肖华飞虽然功夫不行,但他很了解杜金的武力上限在哪,二人交手不到十个回合,他已发现杜金其实在收着拳力,想来是怕伤到陈得胜。
陈得胜功夫虽然比杜金差上许多,但好在敢于搏命,抗击打能力强,他身上挨了杜金五六拳还依旧强撑着对战。
杜金欣赏这样英勇无畏的对手,所以一直没有使出杀招,将拳力控制在三四分,想看看对方的极限到底在哪。
两人继续交手一柱香的时间,城门口已挤满了看热闹的人群,进城与出城的普通民众,纷纷驻足观看,将西门这里堵得水泄不通。
闪开,全闪开!王副将巡城!都特么的给老子闪开!,一阵刺耳地喝骂声,从城门洞里传出来。
紧接着是连打带骂的声响越传越近,看来是有人对堵在城门洞里的人动了手。
人群随着打骂声逐渐散开,一个骑着马的中年将军出现在城门之外。
此人约有四五十岁上下,穿着精铁锻打鱼鳞铠,身材壮硕孔武有力,黑铁头盔下一双单凤眼顾盼自雄,四下扫过时寒芒尽显。
肖华飞看眼此人,不过没有上前搭话,杜金和陈得胜这边还没停手的意思。
王副将骑在马上,举起马鞭,冲着正在比试的二人那边喝道:陈得胜你小子是不是被军棍打傻了!你他娘的就是这么把守城门的,你腰上的刀是烧火棍嘛!谁不服管,你不会砍了他?
陈得胜听到这几句责骂身子一僵,不敢再与杜金比试,不管杜金会不会继续攻来,转身抱拳冲着王副将跪了下去。
杜金对陈得胜的后背自然不会出手,他站定身形,不理睬那王副将,回身站到肖华飞身边。
王副将的心机不像他话语表现的那么浅陋,他每隔一两年是要回一次京城的,京营军士的打扮他还认得出来。
他皱眉对陈得胜说道:你小子挨打没够是吧,前几天刚在东门那边罚过你,今天又在西门闹出这么大动静,你这就去军法
官那领三十军棍,且本月不得轮休。
看来这陈得胜算是因为肖华飞倒了大霉,三十军棍可不是开玩笑的,重则伤筋动骨,轻则几天下不了地。
然后这王副将还不让陈得胜轮休,这等于变向加重了处罚,连养伤的时间都不给。
肖华飞见这王姓副将根本不问原由,就把陈得胜罚得极重,心里多少有些不满,不管怎么说此事是因他而起。
不过这是东阳关边军的家事,肖华飞作为外人不好插嘴。
陈得胜倒是光棍,没把错处推给肖华飞这些人,更没有向王副将求饶,而是直接抱拳领命,自行去军法官那里受罚。
陈得胜这个举动,让肖华飞对他的印象有了极大改观,这人是个勇于承担的汉子。
这时王副将把目光转到肖华飞这些人身上,他没有下马,直接对肖华飞问道:你们是京营的军士吧,本将与你们京营左参将有些交情。今天也不为难你们,把与陈得胜动手那人交出来,让本将把他斩首示众,这事就算过去了。
肖华飞听他上半句话还以为此人要攀交情,闲聊二句便会放他们入城,谁知后半句话却急转直下,这人竟然要拿杜金斩首立威。
在来东阳关之前,冯克明给肖华飞看过东阳关守将的资料,肖华飞对这王副将颇有些印象。
此人家族世居此地,他的太爷爷便是东阳关的一任守将,后因作战不利被夺职,转由其子担任东阳关副将,朝廷重新指派主将过来这里镇守。
朝廷初衷原本不错,认为王家人会把东阳关当成自己家来守护,于是没有把王副将这一族人迁往外地,而是让他们世代镇守此地。
可如今看来,这一家人已成为尾大不掉之势,这王家人遍布军中各处,在东阳关说话要比主将好用得多。
肖华飞心中冷笑,看来这些军头在边关久了,已不知道什么叫朝廷,什么叫规矩了。
就算是东阳关的主将现在站在肖华飞面前,非战时他也没有权力斩杀任意一名京营兵士,何况杜金还是肖华飞的大舅哥。
肖华飞摸了下藏在怀中的圣旨,目光毫不退让的迎向王副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