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寨小姑爷第一百四十六章使臣之谋勤政殿百官用鄙夷的目光望向乃朵不花,在他们心中北周人与东蛮人都是蛮荒之民,否则怎会做出如此突兀之事。
皇帝与皇帝之间通信吗?至少大晋皇帝不会这样做!
那是该以国书之礼的行事,经由礼部上交再由各部大员联合审议后,才能呈给皇帝御览确认。
北周人的做派像极了草原部落二个头人之间的私人往来,此举于礼不合。
可乃朵不花就站在御阶之下,手举着北周皇帝的亲笔信,该如何处置便等于把难题交给大晋君臣。
不收肯定面子上过不去,收了万一上面有什么不好的话,重熙皇帝又该怎么下台。
孙福站着没有动,皇帝没有发话,他不敢从乃朵不花手上接过信件,哪怕那是北周皇帝的亲笔信。
孙福知道重熙的难处,他将目光望向卢丞相,希望老丞相能想出两全其美的法子。
卢丞相出班先向皇帝行过一礼,才对乃朵不花说道:“贵使远道而来,偏殿那边酒宴早已备妥,还请先移步入席。贵国陛下的信件且交给礼部卓尚书。待使者归程之时,我国自有回信请使者转交贵国皇帝陛下。”
乃朵不花没有在言语上咄咄逼人,向重熙皇帝又抚胸施礼道:“兹事体大,外臣能够理解。不过吾皇帝之信,无非是二个意思。一是希望与大晋皇室结为姻亲,求娶陛下之公主为我朝太子侧妃。二是小女乌丽雅苏正当二八年华,秀外惠中,贤良淑德。愿嫁与晋国齐王为侧妃。”
乃朵不花的话如同炸雷,让大晋君臣有些手足无措。
重熙皇帝有些后悔,早知如此今天就不该亲自现身接待外使,不但见识了朝臣逼他立储的戏码,还要忍受北周皇帝的咄咄相逼。
晋,周两国之间其实太平没几年。重熙皇帝登基之初锐意进取,借着朝政清明国力强盛,狠狠教训过这个觊觎中原的邻居。
正值壮年的盛鹏举大帅率二十万大晋铁甲,横扫大漠阵斩六万草原骑兵。此战过后两国边境归于和平,北周人开始了长达二十年的养伤隐忍。
当时北周承远皇帝还只是北周先帝的皇子之一,乃朵不花也不知在哪里玩泥巴。
如今大晋风光不再与北周间国力倒转,草原上的新一代君臣野心勃勃已登上历史舞台,要和北周的老敌人掰掰手腕。
在殿中众人的惊怒声中,乃朵不花神情不变继续说道:“如此两国结为姻亲之后,可保大晋边境安静,东蛮之人不敢西顾。还望晋国陛下,以天下苍生为念,同意吾皇之善意。”
重熙皇帝脸上青气渐起,不知是被乃朵不花威胁之语气得还是因为身体不适。
重熙皇帝并不在乎乃朵不花的威胁,大晋国库虽空,但不至于北周人一打过来就会亡国。
他不满是因为礼部已接待乃朵不花好几天,居然没有探听出来对方心中的图谋,那些好酒好宴看来都喂了狗。
卓尚书此时自知理亏,他近来都忙着与清流们窜联朝会进谏之事又要进宫讲课,就没把接待北周人这个差事太当回事。
礼部对于接待外臣早有全套固定流程,让属官们按流程办就好,卓尚书没预料到乃朵不花会在大殿上给大晋君臣来个突然袭击。
卓尚书冷着脸出班对乃朵不花说道:“贵使身怀北周皇帝书信却不通知礼部,置两国皇帝陛下何地。大晋礼仪之邦,北周虽立国不久但也有几十年,何故如此唐突行事。”
乃朵不花根本不理卓尚书,只是看向御座之上的皇帝。
他并不担心自己的安危,大晋君臣都是群死要面子的伪君子,料定对方不敢将他如何。
他甚至还有些期待一会的酒宴上会不会有什么没尝过的美味佳肴,要说晋人的手真巧,女人也更柔美些。
雅苏并不知道阿爹今天要说的事情,她天真地以为随父入宫就是祝寿这些场面上的事。
哪想到原来承远皇帝是要让他远嫁晋国,作为政治交换的筹码,这根本超出雅苏的想象。
不过她是极聪明的女子,转眼间已想明白自己为什么能在众姐妹中第一个得到郡主的称号。
承远皇帝连自己亲生女儿都没有册封,为什么反而先给她这个侄女郡主封号。
雅苏心里冷笑,原来承远皇帝也是人,谁都不愿把自己亲生女儿往火坑里推。
雅苏能够想得出她若真嫁给晋国的齐王,会得到什么样的对待。
晋人不会接受一个有异族血统的王世子,或是皇太孙,那留给她只能是看似高贵却无怜爱的凄凉下场。
雅苏内心慌乱如麻,她觉得被整个世界抛弃。阿爹早已知晓皇帝的意图却不告诉她真相,而向来看似疼爱她的承远皇帝其实只想利用她。
雅苏不知为什么,突然在心里想起肖华飞那张总对她冷嘲热讽的笑脸。
也许是因为肖华飞从来没把她这个郡主身份当回事,那种做派才是对她极致的真诚。
重熙皇帝面对乃朵不花不知进退的目光,心中有一丝悲凉与失望,他不在乎北周皇帝说过什么,最险不过两国一战。
重熙皇帝不怕战争,曾经有记不清的邻国使者臣服在这御阶之下,哪怕镜泊湖战败但东蛮已无力叩关西进。
他气恼的是眼下国事艰难外使相逼之际,满朝文武就任由一个区区异国枢密副吏侮辱他们的君上。
卓尚书刚才的话看似在以理服人,实则已向北周人暴露了大晋的色厉内荏。
满殿的高官只会脸上故作惊怒之色,内里却如同泥胎塑像无动于衷。
放眼皆是朱紫冠带,无人肯站出来为君父分忧,真是内斗内行,外斗外行。
重熙皇帝心中叹口气,乃朵不花还得他亲自对付,开口道:“大晋自有礼制仪程,朕看过信后,会给贵国皇帝一个答复。朕还有国事要与众卿商议,还请使者先行用宴。”
不等乃朵不花回话,重熙皇帝笑着对卓尚书吩咐道:“礼部二位侍郎皆去陪使者用宴,以示大晋诚意。老尚书和卢相,还有六部尚书与朕到御书房议事,退朝!”
没等乃朵不花反应过来,孙福向前一步,高喊道:“宣卢丞相与六部尚书至御书房议事。其余百官,各理政事,退朝!”
重熙皇帝不看乃朵不花,直接起身消失在御阶上的屏风之后。
卢丞相与六部尚书各自对手下使个眼色,整理下衣冠,缓步消失在勤政殿角门向御书房走去。
两位礼部侍郎笑容满面东拉西扯,不给乃朵不花想要说什么的机会,热情地招呼父女二人到偏殿赴宴。
御书房中重熙皇帝坐在龙椅上,缓慢地恢复着力气,孙福正小心地为皇帝揉着太阳穴。
卢丞相与六部尚书被皇帝晾在寒冷的室外,未得召不可入内。
重熙皇帝挥手让孙福停止手上的动作,闭眼说道:“朕是不是老了。”
孙福连忙到一边端来热茶放到皇帝面前,笑着回道:“主子爷春秋正盛,怎么会老。照老奴看主子爷还像四十年前,刚君临天下时一样龙精虎猛。”
“真要那样,今天北周枢密副使不敢如此挑衅与朕。朝中百官也不敢给朕演这出逼宫大戏。”
后半句话孙福不敢接,逼宫如同谋反,叫真起来要抄家灭族。重熙皇帝目前身体不好,大晋朝堂可经不起这种折腾。
重熙皇帝微睁开眼问道:“怎么不说话?”
孙福连忙回道:“北周人那边意图联姻,老奴觉得恐怕事情不像说得这么简单。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主子爷还请明查。”
重熙皇帝很满意这个老奴知进退的举动,在很多大事上皇帝并不需要他的意见,仅是心中憋闷想找人说说话。
可御书房外面有些人就有些太不知进退,要知道皇帝压根还没打算交出帝国至高无上的权柄。
今天朝议很诡异,北周要求联姻的事重熙皇帝没有放在心上,而几部官员均有站出来要求立储的举动让他心生警惕。
难道是哪个儿子终于忍不住想要窃取他座下的龙椅?他们是谁...都有谁参与...会不会选择兵谏?
重熙皇帝心中冷笑,有些人是有多希望他快点驾崩好早些迎立新君啊。心念至此,重熙皇帝斗消失已久的斗志再次昂扬起来。
与天斗其乐无穷,但还是赶不上与人斗,其乐趣更无穷尽。
皇帝喝口热茶,再用热手巾擦下脸,打起精神宣诸位臣僚进来议事。
几位栋梁大臣施礼后,重熙皇帝吩咐小太监给几人赐座,孙福站在皇帝身边敛声屏气假装自己不存在。
重熙皇帝轻声笑道:“各位爱卿,对刚才朝会所发生之事如何看?”
卢丞相一看孙福的状态,心知今日御书房议事肯定会有大事发生。此间应对有可能会改变现今的朝局,他当下态度更加恭敬绝不肯第一个说话。
卓尚书自恃年老德高,不愿如丞相那般曲意奉承,第一个开口回道:“启禀陛下,北周使者所提之事,不过痴人说梦。大晋乃天朝上国,怎可下嫁公主于外族,就算结亲的是北周皇帝也同样不可。齐王迎娶他们的郡主则更加不可,此为大晋宗室礼法,不可让步。”
如果齐王迎娶北周郡主势必失去储君之位,这一点卓尚书看得很明白。所以先用第一句话从根本上打消皇帝万一同意的可能。
清流们已经把宝压在齐王身上,此事没有后退改弦的余地,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不是清流们不想分出一些人再押宝谷王,而是谷王根本不与朝中众臣往来,清流们连王府大门都进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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