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寨小姑爷
在云铺卫同士卒们同吃同住快半个月后,肖华飞再次回到姚安县家中。
肖华飞舒服地躺在家里的澡盆中,快有一个月没有泡杜氏药浴,此时再泡倍感心身愉悦。
在军营期间他从未对基层士卒们摆过将军的架子,每日都同他们打成一片,甚至能叫出他们许多人的名字。
全大晋的卫所中可没有哪个将军会给一线士卒这么多肉吃,这种事在打着灯笼也找不到。
虽然这是肖华飞第一次领军,但是一线士卒对他的印象十分好,他们甚至私下里有口号,跟着肖将军有肉吃。
当然这是安保队员们在某人授意下,大力推广的结果。
邹通带着五十名身着便装的兵卒住进肖家前院,张景清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忽略掉在籍兵卒不许三人以上结伴入城的律令。
对于马上要大婚的人,大晋从皇帝到小贩都会保持最大程度上的宽容。
肖华飞身为卫所指挥带些手下在婚礼中帮忙,也算是福利之一。
只是张大人没有注意到那几架跟着肖华飞一起回来的马车。
车上堆着的红漆大木箱中,其实装的并不只婚礼用品还有五十套铠甲与兵弩。
带队回姚安县的路上,肖华飞向邹通挑明婚礼当日也许会有外族谍子趁机生事,要求邹通一定要听命行事。
邹通闻言欣然领命,但有一个要求,希望将他的家眷从客栈接到肖家大院中暂住。
肖华飞自然满口答应,无论是邹通是担心家眷安全还是表示忠心,这都是他回姚安县第一个要做的事情。
把百户们的家眷放在外面的蠢事,肖华飞肯定不会做,这些人当然是控制在自己眼皮底下最保险。
肖华飞泡完澡,让肖宁与小芹代为安排邹通那些人的饮食,他则溜到肖家后院的一处偏僻小房子中,九娘与胡风他们正等在那里。
吴苟道坐在门口,听到三声敲门声后将门打开,将肖华飞迎进屋里。
九娘捧出一个精致的小红匣子,嫣然笑道:“属下们恭喜大人大婚之喜,愿大人与夫人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肖华飞并未接过匣子,而是将匣子留在九娘手上,伸手掀开看一眼。
匣子里面不是银票,只是一些漂亮首饰与孩子戴的长命锁,肖华飞才笑着点头接过。
肖华飞不会借着大婚盘剥自己手下,若是一些精巧的礼物他倒是愿意收下。
吴苟道笑着说道:“还是九姨最了解咱家大人,她就说大人不会收我们银子,弄得属下白准备了一千两银票。”
肖华飞斜眼看着吴苟道调侃道:“九娘是我的客户,当然不能收她银子。胡风因我受过伤,我脸皮薄也不好意思收。倒是你小子啥也没为本大人做过,若是肯给本大人就敢要。”
吴苟道知道肖华飞不会真要他的银子,马上逗趣道:“属下这就上兄弟们那里把银子收回来,就是砸锅卖铁也要给大人凑个百八十两上来。”
胡风一巴掌拍在吴苟道的后脑,笑骂道:“小混蛋没大没小,净跟大人耍嘴皮子。”
骂过吴苟道,胡风神色一正对肖华飞说道:“大人今日叫我们来家里,定是有事吩咐我等。还请示下,属下定当为大人效死。”
肖化飞拍拍胡风的肩膀说道:“你为我的事受了伤,差点连命都没了,谁以后都不要提死字,都要陪着我一起变老吃香喝辣。相信我,你们没有谁比我更了解死亡的含义。”
三人能够感受到肖华飞话语中的真诚,一齐抱拳行礼,发誓此生愿与肖华飞共进退。
肖华飞也认真还礼,然后神情一肃说道:“开始说正事吧。后天一早...”
四人在小屋中密谈到月上中天,九娘三人才各自从肖家后门离去。
临分开前,九娘似笑非笑的对肖华飞说道:“后天大人迎亲回来会路过潇湘阁,奴家与姑娘们为大人准备了一份大礼。”
九娘说完不给肖华飞细问的机会,便轻盈转身钻进一辆乌棚马车悄然离去,肖华飞心底生出一丝不祥的预感。
大晋国都天景城,皇宫。
檀香萦绕间,重熙皇帝完成晚间的功课,命孙福挑开帷幔。
孙福看着皇帝有些发青的嘴唇,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却只能在心中长叹一声,递上早已准备好的丹药。
“修仙,修仙,二十五年梦长生,朕何时才能成仙?”重熙皇帝手捏着那颗金色的丹丸似自语又似发问。
孙福举起无根水递上,边说道:“主子是天底下最有福之人,想来上天早已知晓主子赤忱,定会赐福给主子。”
丹丸入腹不久,重熙皇帝感到腹中有一股燥热升起,随之精神一振。
他吩咐孙福抬过这几天的奏疏,一目十行地看起来。
重熙皇帝自小颇为聪慧,大臣们曾经在私下里夸他敏而好学。
但自从东关战败,重熙皇帝仿佛变了一个人,从隔三差五不上朝最终变成连续十年不上朝。
不过他从没有放松对帝国的关注,因为大晋的皇位是他修仙的基础,而修仙有成,则可以更好地荡平四夷中兴祖宗基业。
既然在军事上打不过对手,那完全可以把对手熬死,在他看来这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此时一份来自姚安县的奏折成功引起皇帝的注意,奏折前面无非是些劝他多重用进士官的老生常谈,但后面的话却让他心花怒放。
“沧海灵龟单献瑞。阴数九。阳数九。九九八十一数。数数还归三大道。道德元始天尊。一诚有感。
岐山彩凤两呈祥。雄声六。雌声六。六六三十六声。声声透上九重天。天生大晋圣主。万寿无疆。”
重熙皇帝有些忍不住嘴角的笑意,他想起张景清这个人,看来读书人都是贱骨头不收拾就不会老实。
将奏折收在一边,他打算明天让造办处,将这二句吉言制成石碑放到新修的高台之上,想来上天也会收到这份来自天子的至诚之意。
可下一份奏折让皇帝皱起眉来,他认真看了许久,将奏折甩给孙福开口道:“朕记得云铺卫那边有个新上任的指挥是吧。这小子是个什么样的人,看样子可不像个省心的家伙。”
这桌上的奏折孙福自然都已看过,但还是装着又看一遍,才谨慎开口道:“主子想来也听过此人,他就是那个写姚安忆相思的小子,商贾之家有些薄资,倒是个有孝心的孩子。”
重熙皇帝眉头有些舒展,他自幼父皇早崩,以七岁幼龄登基,对他父皇有着真挚的思念。
所以重熙皇帝对于孝道非常看重,孙福的回答,让他觉得一个时常关注父亲的人本性应该没有大问题。
孙福看看皇帝的脸色,继续说道:“奴婢有一件小事,还没来得及禀报主子。这肖家小子其实还是咱们影龙卫的百户。他是先入的影龙卫,后来才捐的卫官。”
重熙皇帝觉得有趣便问道:“这小子为何要搞二个官来做?你收了多少银子?”
孙福非常了皇帝的脾气,并不害怕和皇帝谈收银子的事。
但还是装出惶恐的模样,期期艾艾地说道:“主子这可就冤枉老奴了,那小子其实有秀才的身份,可能是觉得在咱们影龙卫百户的身份,无法光宗耀祖,所以才捐了个实职的卫官。老奴可都是按着规矩替主子爷办事,他捐的银子都在内帑之中,老奴绝不敢多收一厘银子。”
重熙皇帝听到肖华飞的银子都已在内帑,自然不再深究肖华飞如何当上的官,纳绢本就是他自己的主意,不过是借着外察的手段办事。
纳捐的官在重熙皇帝看来比进士官更加让他喜欢,纳捐官是送他银子花,进士官则是他要白发俸银给对方。
当然这种念头在皇帝的脑海只是一闪而逝,他只是淡淡问道:“那副指挥兄弟俩是否真有私藏兵甲之事,有没有用利用借贷之事控制军营?”
孙福马上回道:“按军中眼线回报,兵甲之事似乎有些说不通,不过姚安县令也派人查验过那些兵甲的确在王氏家中。陛下的书案上有姚安县的另一份奏疏可以证明此事。至于后一件事,确有其事。”
孙福低头心想,杂家只收你小子那点银子,也就只能帮到这了。
重熙皇帝沉吟半晌道:“朕觉得有点意思,这小子不够安分,不能久在军中,过段时间找个理由让他进京当差。姚安县令张,深体朕意且品行卓著。你去告诉卢先生只要不是礼部,找个主事的差事先给他做,经过几年教训也该让他回京为朕分忧了。”
“是,圣明无过于陛下。”孙福跪拜领旨。
姚安县城,三进大宅。
那烦人的敲窗声再次响起,中年人强忍着心中厌恶将窗户推开一道缝隙。
“后天动手!”黑影单刀直入,不再与中年人攀谈闲话。
中年人压中心中不安,咬牙说道:“你们这是蛮干!那肖家小子今非昔比,若这次失手,二十年的隐忍毁于一旦,甲子老大真想好了?”
黑影不再顾忌,嘿嘿一笑提高声音说道:“你还知道甲子是咱们老大,那就好极了。我还以为甲寅兄弟当了这么久的晋国员外已经忘本了。”
中年人低声怒道:“你要不想死在今晚就小点声,我阿保度平就是化成灰,也是东贞族人。”
黑影想起中年人的姓氏心中一紧,阿保度这个姓氏在他们族群中可是尊贵无比,这几次接头对方的推诿的态度让他有些气恼,所以刚才说话时有些口无遮拦。
但箭已在弦,他只能硬着头皮说道:“你只要记得晋人始终管我们叫做东蛮,砍下一颗成年族人的头颅,他们不过才赏给下面兵卒四两银子。但我们和晋人哪里长得不一样?!谁不都是一个顶着相同的脑袋,凭什么只能他们享受着花花世界,我们却要在关外的风雪中拼命求活。无论你是否配合,明晚城门落锁前会有八十人分散藏在城中各处,只等后天动手。”
见中年人不再说话,黑影语气放缓劝道:“你也不要以为头领不通兵法,只知蛮干,若不是姓肖的小子当上卫指挥,破坏了所有安排,我们也不会急着动手。关外传来军令,让我们不惜代价务必不能让北周使者进入天景城。而云铺渡那条大河就是最好的动手所在,现在只有让云铺卫无人主事,我们才能有机会把北周使者扔河里喂鱼。”
中年人知道再拦已经无用,只好说道:“阿保度平愿意为我族献身,后日我家中族人也会配合你们动手。”
黑影走后,中年人点亮蜡烛动笔写下一封信,然后又将母亲的那枚发簪一并封入信中。
他拿着信轻手轻脚地来到家中管家的房门口,没等敲门便有一道人影出现,将房门无声打开迎他进屋。
“你拿着信明早城门一开,骑快马去州府里找少爷,守在他的身边不要离开。若四日内没有我派人送来的消息,你就将信交给少爷,你俩按信里的指示去做。不要犹豫只要照做便好。”
中年人交待完,用力握握管家的手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