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账房提着水壶慢慢悠悠地打完水往回走,转过墙角就能回到平时工作的账房,就见前面不远处,肖华飞身后跟着肖宁,正向自己这边走来。
一路上肖华飞向肖宁打听,这孙账房凭什么可以不给他月钱。听了肖宁介绍账房各人的分工后,才知道原来这孙账房是肖家专门出具收、支银票据的账房。
肖家每年银钱出库数量可是不小,在没有后世会计、与完善审计的情况下,这也是相对有效的防舞弊手段。
在公司运营管理上他可是行家,稍加一想也就明白,肖家的支银票可以理解为后世的人员薪资单。那孙账房卡着自己工资单不开据,肖宁就无法给出纳提银票据,上哪儿领钱去。
王掌柜看到肖华飞二人走过来,马上放下水壶往前迎几步,拱手道:“今早听闻大少爷平安归来,真是可喜可贺,怪不得老夫头二日总听枝头喜鹊总是在叫。”
肖宁马上在肖华飞背后,低着头小声提醒:“这是账房里王先生,专管收支银钱入库。”
“王先生早啊,您这精神头可是不错,本少爷这次能平安归来全靠祖宗庇佑,也是托各位的福气。”肖华飞态度温和,举止优雅,也马上拱手回礼。
“少爷可是为月银事情而来?那孙账房被管家介绍来肖家时间尚短,为人又古板了些。规矩是死的但事有轻重缓急,怎能耽误少爷的大事。”
“呵呵,王先生客气了,既然是我家定的规矩,我作为家中长孙怎好轻易破坏?”
“本来老夫还寻思打完水就把银子给少爷送过去,老爷们如果真有怪罪,老夫一力承担!”
“账房重地,本少爷就不进去了,请王先生,把孙账房请出来回话吧。”肖华飞一整长衫双手负后而立,自有一股上位者气息升起。
同肖华飞简单几句答话,让王账房不由的另眼相看,以前总听下人们说这肖大少爷性子刻薄,行事孟浪。可今天真接触下来传言也有不实之处。
王账房拱手告罪,请肖华飞在外面稍等,转身去叫孙账房出来。
不多时,就见有三个人从账房里走出来,除了刚才见过的王账房落在最后,前面二人前后脚向肖华飞走来。
肖华飞回头望一眼肖宁,他马上答道:“后面那个尖嘴猴腮,下巴上有山羊胡那个。”
简单打量下,这孙账房其实没肖宁形容的那么不堪,除了下巴的确有些尖,四十岁上下,模样倒也周正,胡子打理的也很油光整齐。
肖华飞面带微笑,望着走过来的两人,没有主动打招呼。那走在前面的周账房,紧走几步拱手道:“劳烦大少爷亲自来一趟,以后有什么事,打发人唤在下等人过去便可。”
那孙账房面无表情,没有上来主动巴结,也没有害怕的神色,只是拱手道:“肖少爷,久仰。”
“账房重地,无事不得进入,有劳三位先生出来与我见面。”肖华飞冲周账房点了下头,然后越过他,看向那孙账房。
见这孙账房脸上,居然有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肖华飞感到迷惑?他是肖老爷子在外面的私生子?还是这家伙长这么大,尚未经历过社会的毒打?
肖华飞觉得还是按常规方式来办,既然是自己家的财务制度,还是应该给点面子才行。
他保持温和的笑容不变,依旧负手而立,平视着孙账房说道:“这位想必就是孙账房,方才有些误会,可能我这跟班没有说清楚,本少爷前些天去了外地不在家里,所以现在需要拿本月的例银。”
“肖少爷近几日不在家的事,老夫也清楚,不过老夫也无可奈何。”孙账房也平视着肖华飞,不卑不亢说道。
“哦?请孙账房明言,有何无奈。”肖华飞依旧微笑着问道。
“肖少爷这跟班来就要支银,虽然少爷这里本月的确还有三十两月银未曾支取。不过老太爷有规矩,除非商队中人回来,否则任何人不得过期再领。”
见肖华飞只是微笑不答话,孙账房捋须,继续侃侃而谈:“如果谁都想什么时候领银便来账房,那账房账目岂不乱套?每日每旬的帐目该如何核对处理?”
肖华飞边听边点头,却不置可否。以为这暖房里花朵般的无知少爷,被自己正气所震慑,孙账房脸上居然有些发红。
特别是有几个漂亮小丫鬟,正从远处路过,孙账房气势更盛,一指站在一旁的肖宁,大声说道:“肖少爷贵为大房长孙,天天被这些不知礼义廉耻的油滑小贼,带着寻花问枊。怎么对得起肖老太爷。”
肖华飞有点绷不住脸上优雅的表情,他都快让这孙账房气乐了,有些搞不清这人的脑回路。是真的道德君子呢,还是纯粹在骂街。
此时已有肖家下人躲在背人处,远远地偷看着这面,谁知这孙账房还不算完,继续道“肖老太爷一生辛苦创下如此家业,肖少爷却时常孟浪行事,败坏门风。将来何以支撑起肖家这偌大家业。”
“老夫还是劝少肖少爷多读圣贤之书,远离奸滑恶仆,多在内宅修身养性,哪怕将来无法支撑家业,至少不再为自己招惹灾祸。”说完这些的孙账房,觉得有一道正义之光从天而降,照得自己现在金光闪闪。
他微微侧脸扬头望着天边的白云苍狗,看都不看肖华飞。
肖华飞见他不再说话,微笑着点点头,问道“你刚才说得好像都挺有道理,但本少爷有些事想请教一二。”
孙账房依然没有收起,此刻自己四十五度的仰望,只是矜持地点点头并不回话。
“你刚才好像叫我肖少爷?大房长孙?”
孙账房没想明白肖华飞什么意思,这话是他说过的,他点点头。但他没注意到,而身后的王、周二位账房都已向后退了二步。
肖华飞转身招呼肖宁到自己身前,伸出右手用力拍了肖宁肩头二下。也不管肖宁疑惑的表情,笑容未变走到了孙账房身前二步。
“你刚才说这是肖老太爷辛苦创建的肖家你有没有儿子?”
孙账房被有没有儿子这句话,问得有些心虚,却点头回答:“是老夫所说,老夫只有一女,没有儿子。”
只见肖华飞搓搓拇指点点头,上前迈出一步,伸出左手一把抓住孙账房的胡子,把他脸拽向自己这边,并拢右手五指轮圆了,照着孙账房的脸上就抽了过去。
“啪~”的一声脆响震惊了肖华飞身边所有人,包括躲在远处墙角处看热闹的下人。
觉得不太解恨,肖华飞再次抬起右手,反手又抽了一巴掌,神情平淡嘴中平静说道:“你也知道这里是肖家!你也知道我是大房长孙!不问问你,我差点以为这里是孙家,你是孙家长房大老爷!”
肖华飞抖抖有些疼的右手,不再理会脸颊已经高高肿起的孙账房,向着周、王两位账房说道:“有劳二位,一柱香之内,把三十两月银,送到本少爷那。”
他说完这些带着肖宁转身就要走,谁知反应过来的孙账房大声叫道:“有辱斯文,有辱斯文之极,老夫必向老太爷那讨个说法!”
肖华飞头都懒得回,带着肖宁向自己大房内宅走去。他相信,只要肖老太爷还没老年痴呆,最晚明天在家里就再也见不到这孙账房。
往回走的路上,肖宁一脸感激地望向自己的少爷,眼泪在眼圈里打转,哽咽道:“少爷,谢谢您给小的出气,但为小的这么做不值得,万一再惹老太爷不高兴,对你......”
“你是我的人,当然只有本少爷能管教,这是小事,不必放在心上。老太爷那边不会把我如何。不认我这孙子?呵呵”肖华飞拍着肖宁的肩膀安慰道。
“那少爷你为什么打他前要拍我肩头二下啊?”
肖华飞看看右手,还好很白嫩只是有点红,看来以现在的样貌家世,已经没有起茧的机会。
“少爷这辈子也没打过人脸啊,我在你肩上试试,是张开五指劲大,还是并上五指劲大。”
“那少爷为什么要问那孙老头有没有儿子?”
肖华飞当然不能说,他曾经怀疑肖老太爷和孙账房母亲有不可言说的故事。只要这姓孙的没儿子,那就算是真的有什么,肖老太爷也得当一切没发生。
“你也知道,你家少爷我这身子骨,万一他有个强壮的儿子,以后出门时堵住少爷我报仇,打不过他。”
肖宁一脸真诚地道:“少爷您放心,以后出门带着小的,小的就是用牙咬住他的腿,也让您先跑回家。”
肖华飞转头看看身后跟着的肖宁,那小身板好像也不太靠谱的样子。虽然这姓孙的他不怕,可是山寨里那把寒光闪闪的尖刀仍旧历历在目。
看来以后不管去哪,只要是出门就一定得把杜大美女带在身边。肖华飞估计就自己这小身板,杜兰英一发狠能抱起自己飞奔回家。
此时天已近晌午,转眼二人已走回小院,肖华飞就看见,杜兰英和小芹如二朵美丽的鲜花在亭中等着自己回来。
有人正快步向肖家正厅走去,要把账房里发生的事向大管家和肖老太爷禀报。也有人向府外跑去,寻找肖守业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