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华飞来到辛焯所在的议事偏殿门前,看到了那个把他丢下独自离开的小太监。
小太监看到肖华飞过来,快步走到近前,有些不悦的说道:“肖大人怎么才过来,殿下刚才已经催了几次了。”
话没说完,小太监伸手就要拉着肖华飞的衣袖往殿内走。
肖华飞往后退了一步,躲开了小太监的手,玩味的说道:“小公公可认识,刚才在午门前当值的校尉?”
小太监伸手抓了空,眼中闪过了一丝惊慌,有些急赤白脸的跺脚说道:“肖大人问这么多干什么,认识又如何,不认识又如何?殿下正急着呢,您老还是快点进去吧。”
肖华飞捕捉到了小太监的不自然,再次后退一步,负手笑道:“那个不急,里面一时半会商量不出什么结果,本官进不进去改变不了什么,倒是你还没回答,到底与那校尉熟不熟?”
小太监见肖华飞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也板起脸来,阴阳怪气的说道:“肖大人管得有些宽了吧,您老看清楚,这里可是皇宫。小的虽然是个奴婢,但也只认一位主子,肖大人的问题,本公公不想回答。”
肖华飞犯不上和一个小太监直接翻脸,便无所谓的点下头,“那小公公贵姓总能说说吧,只要你回答了这个问题,本官便进殿了。”
小太监心里比肖华飞着急,担心辛焯深究他与午门校尉勾结为难肖华飞的事,眼见着肖华飞不眼入殿,便有些顾头不顾尾,当下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肖华飞得知小太监叫麻二喜后,便动身往殿中走去,但经过小太监身前时,肖华飞好似无心的说道:“你与那王校尉最好不熟,本官已将他收押到影龙卫,要说这宫里还是欠整治,这齐王的余党怎么也抓不光......”
麻二喜听到肖华飞的话后,马上反应过来肖华飞是什么意思,豆大的汗珠立马顺着额头流了下来。
此时的麻二喜心中懊悔不已,不该收了上面管事太监的小钱,本以为肖华飞年纪小,又没做几天官,应该是个好拿捏的软柿子。
没想到人家一手出就是要命的手段,辛焯心中最厌恶什么人,当是齐王无疑了。
现在宫里只要和齐王挂上一点关系的人,都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哪怕就是姓齐的宫女、太监,只要和齐字沾上一点边的,也绝对没了好下场。
肖华飞没有回看麻二喜反应的兴趣,自顾自迈步向前走着。
麻二喜这时全身抖如筛糠,连忙快跑几步来到肖华飞面前,扑通一下跪倒,什么也不说,就是一个劲给肖华飞磕头。
肖华飞目光冰冷的看着麻二喜,心中再无半点同情。
官场如战场,一团和气之下,时刻危机四伏,有很多事就坏在这种小角色身上。
这些人平时不起眼,可是关键时刻,却能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死在小人物手中的英雄豪杰不计其数,肖华飞可不想成为被后世惋惜的人物。
今天不过是有人想让肖华飞丢面子,知道一下自己的斤两,顺便当着肖华飞的面展示一下他们的实力。
他们便可以联合宫侍与御林军为己用,若是明天有人想要肖华飞的命呢?
这些人又将展现出何等的实力,肖华飞原本还不太信孙福的话,现在是不信也不行了。
要是今天麻二喜把肖华飞,引到什么不该去的地方去,那不是死得太冤了吗!
后宫可还有几位太妃、公主健在的,那些人真想坑死肖华飞,可不是毫无办法。
只是几个呼吸,麻二喜的额头就磕出了血,附近侍立的太监与兵士却无人靠前。
所有人只是屏住呼吸,偷瞄着肖华飞的表情,私下在心里猜测麻二喜这边发生了什么事。
一滴鲜红的血珠随着麻二喜的不断磕头,飞溅到了肖华飞的鞋面上。
肖华皱眉向后退了一步,低声对麻二喜问道:“不觉得晚了吗?”
麻二喜抿着嘴,又磕了三个头,此时他的额头已经乌青一片,鲜血顺着伤口流得满脸全是。
肖华飞抬头看向四周的宫人,所有人一瞬间全把目光错开,无一人敢与肖华飞对视。
等立威立够了,肖华飞才对麻二喜说道:“看见了吧,你的靠山没出来,本官已经等了半天了,这里这么多人,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你说句话,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麻二喜跪在地上,把嘴唇咬出了血,失声饶道:“还请肖大人放过奴婢,奴婢不识识那王校尉,不知道他和齐逆有勾结,您老就当奴婢是个屁,把奴婢放了吧。”
肖华飞其实不关心麻二喜的死活,若真是想让麻二喜消失,只需要给孙喜递个话就行,他更关心的谁在后面给自己使坏。
“说吧,谁让你这么干的,说出来,本官就当今天的事没发生过。”,肖华飞说完便开始向殿内走去,根本不给麻二喜反应的时间。
麻二喜见肖华飞真要走,如果让肖华飞进了殿,那他的小命今天就算是交待了。
麻二喜连忙双膝紧挪,就用着膝盖跟上肖华飞有脚步,嘴里低声说道:“是内库的孙掌印给了小的五两银子,让奴婢把您老扔在午门那边,至于别的事,不用奴婢操心,他说自然会有人来办。”
肖华飞停住脚步,头也不回的继续问道:“又一个孙掌事?他是孙福的干儿子?”
“这个还真不是,这位孙掌印没入宫前便姓孙,正好和老,孙福同姓,所以孙福以前对孙掌印很是照顾。”
肖华飞知道了对头是谁便行,向前走了两步,想想又停住脚,转身对麻二喜说道:“看在你受人利用的份上,本官不再追究了。不过估计你露了孙掌印的底,在宫里也活不好。”
麻二喜这时脸上的表情十分纠结,他一个小太监,上面全是大神,哪个他都惹不起。
至于孙掌印的事后报复,他已经顾不上了,眼前先活命才是正理,至于明天如何,只能一会到孙掌印那里再演一出苦肉戏了。
这就是当人棋子的无奈,下棋的人,没人在乎小卒的生死。
肖华飞说到这故意顿了一下,见麻二喜更加害怕后,才继续说道:“以后你就跟着别人混吧,宫里又不是就那么一位说得算的人,到时自然会有人出面保你。不过别说本官没提醒你,喜欢两面三刀的人,可活不久。”
麻二喜虽然不知道肖华飞会让谁来保他,但能有根救命稻草总比没有强,当下又赶紧给肖华飞磕起头,嘴里发誓道:“奴婢多谢肖大人不杀之恩,今后全以肖华飞马首是瞻,您老让我往东,奴婢决不往西,只要您老有用得着......”
肖华飞沉下脸,对麻二喜训斥道:“住嘴,你在胡说什么!这大晋只有一位真龙,此刻真龙天子就在殿内,今天本官只是替君上教训你一下,本官要你忠心何用。如果再说这种话,本官决不轻饶!”
麻二喜哪能不知道肖华飞话里的意思,这是嫌弃自己的投效太直白了,赶忙改口道:“是奴婢说错了话,奴婢该死,奴婢今后忠心服侍殿下,决不敢有二心。”
肖华飞嘴角泛起一丝轻笑,抬脚向殿内走去,麻二喜这种人宫中实在太多,根本无法让肖华飞放在心上。
反而是那位孙掌印,这件事情就有些意思了。
此人如此针对肖华飞,让肖华飞边走边猜测起孙掌印到底想干什么。
打压孙喜?还是展示实力,进而让肖华飞主动向他靠拢?
不管孙掌印的目的如何,只能说明一件事情,就是孙喜在宫里麻烦不小啊。
教训麻二喜这件小事的影响很深远,从此让宫中的低级下人,再不敢轻视肖华飞的存在。
肖华飞将孙掌印的事放在一边,迈步来到内殿门前,向守门的小太监说明了来意,然后看着小太监入内禀报。
时间不长,传话的小太监从内殿出来,等唱名过后,肖华飞进入内殿。
此时内殿中气氛很压抑,所有大人的脸上均面色沉重,肖华飞先是向着辛焯行礼问安,而后安静的站在最后,等着辛焯问话。
当然如果辛焯不问,他就打算先安静的呆着,先看看情况再说。
辛焯并未因肖华飞的到来而安心,和眼前这些大臣已经讨论了许久,没有一个人能拿出解决问题的办法。
有几位还当着他的面吵了起来,要不是有卢丞相在上面压着,恐怕早就要动手了。
大晋朝廷议事是件很累人的事,特别是在反复讨论,而拿不出解决方案时,人只会觉得更累。
辛焯现在手支着下巴,一点储君的威仪也没有,大臣们都当着他的面问侯起对方的亲眷了,他再装样子,也觉得没多大意思。
大家都摆烂吧,看谁还能更烂一些。
肖华飞借机会打量了一圈殿内,没有在赵宏锦身边看到赵千里,便把心里对赵千里的厌烦压了压,想等着散朝后,找个机会把麻二喜的事,对孙喜交待一番。
卢丞相在殿前轻咳一声,对着各位大臣说道:“各位吵也吵了,骂也骂了,可事情总要拿出个章程才行,如果北周拼光家底,咬牙死攻剑北关,朝廷现在能给那边什么支援?至于困难什么的,就不要说了,咱们现在就谈如何守好剑北关!”
兵部尚书卫晋安是个六十来岁的老头,身子已经开始佝偻,但脾气却十分火爆,嗓门也足大,“卢尚书说的这话在理!什么户部没钱,工部欠商人银子,这些烂事别拿到这里说,现在就说你们能给老夫什么!”
卫晋安目光如炬,先对着工部林思辨来劲道:“老林啊,你们工部可还欠着我两万件铠甲,三万柄精铁刀枪,十万枝羽箭,这些东西前年老夫就行文到你那了吧,现在这些东西在哪?不是让你卖给东蛮了吧!”
林思辨自然不肯背这口黑锅,横眉冷对道:“卫老头你别血口喷人,兵器司与匠作司向来是咱们两部共管,我承认行文是到了,但铁料呢?木炭呢?火耗米粮呢?你给了么,还是谁给了?这些都没有,你让我们工部的匠人怎么开工!老子还能凭空给你变出来花啊!”
卫晋安冷笑道:“老夫凭什么给,老夫只管向丞相与陛下请旨,只要朝廷同意了兵备轮换章程,剩下的事自然是交给你们工部操办。你们工部没银子?没银子你管户部要去啊,老夫一个兵部尚书,难道还管着户部的事吗?你娶第二十八房小妾时,怎么没让老夫过去帮忙!”
林思辨恼羞成怒,抄起手中笏板就向着卫晋安的头上砸去。
别看卫晋安六十多了,可身手却比林思辨强上不少。
卫晋安用远超年纪的敏捷身手,侧身躲过了林思辨的笏板,瞧准林思辨力尽的空档,挥起老拳砸向林思辨的眼框。
轰!
殿中一下乱了起来,相熟的与不相熟的,关系远的与关系近的,纷纷一拥上前,将两位朝廷重臣拉开。
辛焯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的闹剧,连手都懒得抬一下,更无劝阻的想法,只是在心中悲叹不已,皇爷爷这是给自己留下一群什么玩意。
明明是一群进士出身的读书人,可是从来就是有事不说事,能动手绝对不吵吵。
这还是大晋由读书人执掌的朝廷嘛,估计这些衣冠禽兽比北周与东蛮那些人更不要脸面吧。
卢丞相看着眼前闹到一起的同僚,很明智的向着辛焯又靠近了几步。、
眼前这些家伙动手时从来不讲招术与章法,向来是笏板与靴子乱飞,他可不想被人误伤。
毕竟卢丞相已经快八十的人了,他还想有命回家哄几天重孙子玩。
动手与拉架这种事,只能交给眼前这些六七十岁的年青人来干了。
站在最后方的肖华飞自然更不会靠前,虽然殿内他年纪最少,可面前这些大人们,看着可都不好对付。
重臣们丝毫没有朝廷大员的觉悟,相互动起手来是毫不留情,好像谁睡了谁家老婆一样。
眼见林思辨的眼框已经发黑,正捂着眼框,对卫晋安大骂不止。
显然卫晋安刚才是一点没有留手,挥拳时尽了全力。
面对林思辨的辱骂,卫晋安也毫不退却,当下拉开架式,撩起官袍来了个白鹤亮翅,还不忘对林思辨挑衅的勾了勾手指。
“你过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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