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世间的第一缕阳光都少有人能看见,那是一种奇迹,刺破黑暗而毫无声息,照亮大地而不急不徐。奇迹,就是这样每天都在发生,这一刻,也在。
越国,北部大陆。
如果有人抬眼看一眼那第一缕阳光,就会依稀看到一道身影在其中一闪而过——仙人。越国的北部大陆正值春日,没有寒意依旧的清晨,露水划过娇艳的花瓣滴落在泥土里,渐渐晕开。一切美好的事物之下往往都是丑陋而肮脏的东西,这里,也不意外。一声婴儿的啼哭从花丛深处突然传出,打破了这一切的宁静——弃婴。弃婴的背后都有丑陋的人性。
南边的天空里那道身影越来越明显,缓缓落下,倘若有一个凡人在这里看到这一幕,一定会想到仙风道骨四个字。他走近那个弃婴,嘴角泛出一丝笑意,捻了捻自己发白的胡须。他弯下身抱起这个孩子,仔仔细细地看着。按理说弃婴一般都是生有残疾或者天生疾病,只是眼前这个孩子面色红润,呼吸均匀,一看就知道很是健康。老道用指背轻轻地摩挲了一会孩子的脸,终于收回目光,转身乘风离去。
这样一幕在接下来的两三天里上演在越国的各地,只是每次老道都悄无声息,没有任何人注意到此事,自然也不会有任何人知道他这么做的用意是什么。
十年后。
青空门,外院。一群孩子正在山道上狂奔,嬉笑声响了整条山道,终于为首的那个孩子停下来站在半山腰的门戒处,插着腰气喘吁吁地站着,仔细一看他手里还拿着一个扫帚。他如猴王似的瞅着后面的孩子,等大多数的孩子都到齐了以后,他也休息得差不多了。
“那今天这半截山道就归你们最后三个人扫啦。”他扫向最后三个人,特别是最后一个还在往上赶的身影,笑道:“陈道,你可不行啊,又是最后一个,你这身体素质还不如苏师妹呢。”听得这话,周围的孩子都是一片大笑。那最后一个身影这才来到门戒处的平台,通红的小脸上露出一丝憨笑,没做任何辩驳,只是跟着大家一起笑。
“那今天就拜托你们三啦。”为首的那个孩子也没有多说,只是摆摆手,就往山下走去。毕竟这里是门戒,所谓门戒就是分割外院和内院的地方,如果不是因为他们这群孩子负责扫山道这一工作,平时这里根本就不会有任何身影。毕竟,外院和内院的差距太大了,外院待的不过是一些外院弟子甚至是一些记名弟子,人数达到上千人,而这上千人除了每日简单的法术修行就是山门的各种杂事。和内院的百来号内院弟子相比,自然是天差地别,不仅如此,一个宗门的根本,包括独有的功法,传承的信物都在内院。
陈道喘了几口气,抹了一下额头上的汗,小手把汗一甩就抓起扫帚按着石阶一个个的往山下扫去。那个刚刚被为首小孩提到的苏师妹和另一个小孩看了一眼,摇了摇头也开始干了起来。陈道脸上的潮红随着呼吸的平缓慢慢退去,露出了一张白皙的脸,他扫的很认真,甚至是全身心要融到石阶里去一样。
“陈道?陈道?”耳边有人在叫他的名字,他转过头看了过去,“怎么了,苏师妹?”是那个女孩子。
“你不觉得袁师哥这个方法很针对你吗?每次你都是最慢的,你也每次都要干这个活。你不知道,咱们……每次他们回去都可轻松了,什么活都不用干,还能修炼。”这个女孩越说越气愤,一双秀眉都锁在一起了。
陈道笑了笑,又低下头扫着石阶,摇了摇头,“苏师妹,你不用说啦,我都清楚,可是我本来就比大家跑的慢,这个规矩也是当初大家一起制定的,没理由因为我跑得慢现在就反悔。”
“可是……”
“好啦,苏师妹。”那个女孩明显还想争辩,“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是我很好啊,袁师兄待我也很好。”他抬头看了一眼站在一旁没说话另外一个男孩子,又补充一句“好啦,快干活吧,不然回去可就赶不上晚饭了。”
是啊,自己的问题又怎么能怪到别人呢。“我们,已经很好了。”这句话,陈道没有说出来,他们十三院的这些孩子,都是弃婴。是十年前老祖在越国各地抱回来的孩子,老祖把他们带回宗门时也没有解释什么就说他们单独安置在十三院,还给他们单独取了自己的名字。这些年来,陈道很清楚,如果没有老祖,没有青空门,没有十三院,他们这些孩子大多数都会流浪街头,甚至被卖到黑市做奴隶,更有可能的是熬不过七年前的某个夜晚,死在没人发现的角落。所以,陈道从不抱怨,他知道,生活已经对他足够好了。
太阳挂在西山上的时候,他们三个人才重新回到山脚。三个人拖着沉重的身子走回院子里,早上为首的那个孩子看到他们,笑着说:“回来啦?快,晚饭正好刚送来。”这时候看到吃的,哪怕是累了一天的大人也会眼冒金光,更何况还是一群孩子。三人立刻拥了上去,和其他孩子融在一起,一时间院落里又是叽叽喳喳一片。
“你们听说了嘛,好像说咱们青空门又要和落日宗争夺明年虚子空间的清扫权啦。”
“是嘛,三年过去的真快啊,上一次还是三年前我们青空门大获全胜,得到了连续两年的清扫权,记得当时宗门大庆,一个人还发了一粒养心丸呢。”
陈道埋头啃着自己的馒头,并不是很在意周围孩子的谈话。毕竟,这种事,对他们这些外院弟子来说……
“陈道。”
“嗯?”他抬起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是袁师兄,“袁师兄?”
“那个,晚饭后,还麻烦你把后院的水挑满,明天大伙还要用。”袁师兄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没事,我吃完就去。”
“那好,多谢啦!”说完袁师兄就继续捧着自己的碗,埋下了头,同时也埋下了眼底那丝说不清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