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林惊雀,浊龙冲天阙。东风吹红天半边,一时焚烬多少残垣。
杀声盈野,尸殍遍山涧。刀戈饮尽仇敌血,穷追三千残喘苟延……
这场大火烧得实在太快,波及的范围也大大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刚刚才好不容易退到陷空山顶,连半口气都来不及歇的张放,这时候再往山下看去时,自己的中军大帐早就淹没在了无尽的大火之中。
“该死,这火为何会蔓延得如此之快?要不是及时转移,现在怕是连跑都跑不掉!”
看着山底下时不时传来的惨叫声,张放两只眼睛都快跟着喷出火来。入眼处皆可见到身上着火到处乱窜乱扑腾打滚的士兵,如今指望他们能跟着旗帜退守山上看来是不太可能了。这么猛烈的大火,能逃得命去就很奢侈了。
“咱们来得仓促,搭建营盘的时候几乎是直接在林中进行的,一些容易砍伐的小树灌木全当烧火取暖之用。然而绝大多数的林木却未来得及砍伐干净。加上经过一冬的干燥,几乎是一点就着,加上突然起的这场妖风,将军,真乃天不我予啊!”
身边的副将也是痛心疾首,这场大火烧死的可不仅仅是手底下的士兵,还有他和自己全家的项上人头啊。
“将军,快想想办法吧!此战过后,咱们可就全完啦!将军啊……”
“鬼嚎什么!想要我张放的命,哪有那么容易!冷静点,咱们手里可是还抓着张王牌呢!”
说着他下意识的看向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常傲,而在其身边的徐昭也没了之前的那份自信,此时一直低着的那张阴戾嘴脸也显得惨白无比。
这时候也是有三三两两的齐兵跑上了山,不过来的这些人大多数身上都或多或少有被灼伤的痕迹。当然了,除了那些慌不择路无法向林外逃脱的,又会有谁往这陷空山上逃。
要知道此地虽无植被,但却是处在丛林包围之中。一旦大火全面蔓延,那么这里必将成为一处死地。
不过死地是死地,短短的小半个时辰内还是聚集了两百多号人,加上张放自己提前带过来的三百兵马,如今假假也是近一个旅的兵力。
“这火看似凶猛,然而却是趁风逐步烧起来的。所以除了开头火起之时仓促之间来不及躲避的之外,大部分人应该是全往上风口撤退了。
所以论到伤亡其实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大。而所谓的八千敌军袭营之事如今看来并不准确,哪怕是真有,这场大火也是将他们驱散了。
哈哈哈……他们想要一把火烧了我张放,怎知水火无常,反倒是引火烧身了!可笑……可笑至极……哈哈哈……”
大老远的,被熏得一身乌漆麻黑的孤夜便听到了前方山上隐隐传来那令人讨厌的大笑声。不得不说自己这回真的是作死了,他也没有想到着大火居然会在短短的十几息之内便彻底的失控。
此时从头发中渗出来的汗水触及到脖颈上的燎泡,疼得他直倒吸着冷气。目前来看对方的大营算是全毁了,可自己这边也是付出了不小的伤亡。
有好几个弟兄腿脚慢的,直接就被火舌吞噬掉,想要回头救援根本就来不及。
不过现在总算避开了大火,同时也看到了升腾的浓烟中那杆齐军帅旗。原本以为任务会因为这场意外而最终失败,却是没想到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由于风从身后吹来,大量的浓烟从头顶飘到山顶,所以这时候的第五卒众人倒是没有被提前发现。
两只眼睛被熏成苦桃的孤夜边咳嗽边向后面的人打着手势。这会儿也不知道具体剩下多少人手了,总之必须一鼓作气全力爆发往山上冲,只要拿下对方主将砍掉帅旗便尚有一线生机。
不然的话等到山顶的齐兵越聚越多发现了猫在山腰的这些人,那么结果自是不必说了。况且也用不着等到被发现,如此浓烟下,再待上一时半刻想必全都得窒息而死。
没有什么慷慨激昂的口号,甚至连多余的句语都没有。一切都只是孤夜凭那双坚毅眼神,虽然此时它正不断地往外流着泪。
没有方向,依稀可见的那杆大旗便是目标。还有此时那令人恶心作呕的笑声。第五卒的将士们皆是先用沙子把手中的汗水擦干,然后撕下衣摆把武器牢牢的固定在掌中。
庖硕的大盾在前,孤夜与蛮九分列左右,三人一马当先趁着大风又起之时,撒开步子就往上突击。
狭路相逢勇者胜,这时候已经顾不上前方有多少敌人了。反正此战胜则胜矣,若败便只一死罢了。
此刻张放无论如何也没能想到,自己聊以慰藉的大笑声居然会成为敌人定位自己的重要依据。
八九个时辰前,孤夜就是在这样的笑声中看着自己的同袍被一茬一茬的射杀在这山腰上,现在他同样要在这笑声中一步一步的冲上山顶,将那张嘴脸给撕个稀巴烂,然后再打碎其满口的黄牙!
咻……
率先出手的是蛮九的短枪,经过墨痕属性将重量变轻之后的短枪具备了更高的速度。然而就在枪头即将戳进敌人身体的一刹那,重量却突然恢复正常。
更大的质量加速度代表着更大的动能,平时这样的距离或许最多能一枪洞穿两人,而现在这一枪却把呈一直线的三个人给串成了糖葫芦,虽然这个时代有没有这玩意还不知道,总之就是那个震撼的画面。
士兵们手里必备的芥菜根粉全都扬入了空中,背风而战,正是使用这中阴险伎俩的好时机。
莫看这手法卑鄙上不得台面,套入到此时的环境中简直就是神来之笔。辛辣无比的粉末被山风一带尽数落入了前方齐军的眼睛里。
原本就被浓烟熏得发红的眼珠子此刻更是睁不开,眼泪就跟不要钱似的往外流。一时间便为由下往上进攻的燕军争取到不少稳住阵脚的时间。
“杀……”
庖硕阵盾在前,不顾一切的迎上齐军最外围的长枪阵。七八杆锋锐的枪头直接顶在盾牌上,却是无法阻挡住这“人形犀牛”的脚步。
阵盾是一种全身盾,虽然沉重,但却可以完全将整个身躯都给遮挡住。所以这时候的庖硕根本就不惧那些枪头。
这胖子别的没有,就是有一股子蛮力,那七八个持长枪的齐兵本想着能够将之抵挡住,奈何他们严重低估了这厮的恐怖。
巨大的冲击力把这几个人全给顶得不断后退,哪怕是面对骑兵的冲撞,怕也没有如此凶猛的。
然说到底对方也是训练有素的正兵,当发现无法抵住冲击的时候,他们手中枪尾突然下压死死的戳在了地上,就像对付骑兵冲击的方式稳住阵型。
奈何马是畜生没有思想,可面前这胖子有啊!在发现自己冲不动的那一刻,突然间盾牌上掀,将之上面的七八杆枪头都给撩高上去。
而此时一直躲在庖硕身后的蛮九短枪甩手抛出,刹那间前方敌阵便又串起了糖葫芦。而孤夜也在这一刻出手,铁木棍专打前额和两侧太阳穴,不管带没带头盔,那都是一棍子一个直接把脑袋打成烂瓢瓜。
由这三人形成的铁三角在敌方的阵列上破开了个小缺口,身后第五卒的刀盾手则立马迅速补位,然后将这个缺口不断向两侧挤压。
等长枪手终于楔入到中间,隔着前面的刀盾手便往外面一阵猛捅。
“莫要停下,继续向前挺进!”
孤夜对着所以人大吼着,他远远的已经看到了帅旗下面那个男人了,擒贼先擒王,如不尽快拿下张放,一旦对方反应过来,凭借自己这点人手很快就会被包围陷入到绝境。
所以现在只有不断的向前挤压向前冲,不到七十人的第五卒如今便如一支钢锥刺入厚厚的木板之中。必须不断的向前向前再向前,脚步一旦停下来便再也冲不动了。
山顶的大石上,居高临下的张放将前方山腰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他也是久经战阵的老手了,很快便发现了这股突然出现的燕军后继乏力,虽然前突的速度很快,但人数上的不足同样也非常的明显。
“呵呵……才这点人就敢来送死!
分两个百人卒上去,左右迂回将他们全给包圆了!”
张放很清楚,之所以对方能在前期冲得这么快,无非是外围的那些士兵,大都是刚从火海中逃到此处还来不及歇息的缘故。
而此时他让副将带过去的是自己一开始就撤退出来的士卒,无论从体力上还是军心上都要强上太多。
前方来敌最多不过数十,两个百人卒左右包抄完全是够用了。
很快的,孤夜便感觉到了两侧突然增加的压力,具体表现便是原本形成的三角锥形阵角度开始慢慢的变小。
且这时候整个后路也被不知从何处突然出现的齐兵给彻底围上,原本还能抽冷子放几记冷箭的弓箭手被挤压得连弓都没法拉。
因为此时的最外围的刀盾手已经被迫往回龟缩,不到半刻钟时间,原来如同楔子的三角队形,不知何时已经被迫变成了圆形防御。
顷刻之间攻守转换,齐军大量伤兵开始退却,取而代之的是精气神都截然不同的另外一拨人马。
长枪如林,并枪成排开始一步步的逼近。要知道燕军刀盾手的盾牌可只是三分之一的圆盾,根本就不具备庖硕那样可以遮挡住全部身形。
于是便开始出现了顾头不顾腚,在密密麻麻的长枪戳击下,只能退而再退缩尽量缩小自己的防御圈。至此,孤夜所带领负责强力破阵的几个人也不得不停止前进,转而被迫退守到防御圈内……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