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夜仨个想让韩非帮忙的事情其实很简单,无非就是让他帮着引荐去找荀夫子或者其弟子。
原本是可以自己去的,不过现在需要询问些东西,所以有个人牵头人还是很必要的。可就是这么简单的一点,却是让韩非很是为难。
原因无他,自然是这个小子当了二五仔。身为儒家当今扛鼎之人荀夫子的弟子,居然中途弃儒研究起了法家。虽然那和蔼的老头并没有说什么,而且还一副鼓励的态度,可众多师兄弟可就不这么认为了。
所以此时孤夜拜托人家代为引荐,那无疑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不过这韩非也是个热心肠的,虽然自己不能帮得上什么忙,可还是让他们先去找一个叫李斯的家伙。
这人与韩非同是荀夫子的弟子,且平日两人关系极好。在以德治国或以法治国上,他们都更遵从于后者。
只不过韩非的想法更加激进,在一次同门辩论上更是直接表明单纯的儒家学说并不能达到天下大治的结果。更是在接下来的争论中一怒之下拂袖而去。
虽然后来荀夫子也没有因此将其逐出门墙,可理念上本质的不同却不能在众师兄弟中达到和光同尘。于是随着分歧变成心中间隙,也就成为了如今水火有些不容的局面了。
老君山很大,分布在山下的营地自然也不小。不过有了韩非指定一个方向找过去,属于儒家的十几个帐篷倒也不太难辨认。
此刻临时木栅栏外,有一中年作仆从打扮的家伙正拿着张请柬在与内里几人理论。
“几位,我乃燕国马家门下,奉我家公子马湘之命特来给儒门李斯先生递送请柬。
我家公子对李斯先生之才仰慕已久,今日恰逢其会,希望先生能过帐一叙。”
这个前来送请柬的显然是个不太有眼力劲的人,或者是身为燕国八大顶级豪门贵族之一的家仆,心中自有常人不具备的优越感。此时的态度表现出来的似乎傲慢了些。也正因如此而忽视了此时与之隔栏交谈的几个年轻人脸色是何等的阴郁。
“这里没有这个人,我们也不认识谁是李斯,你走吧!”
此时几人当中最为年长的一个率先开口下了逐客令。要不怎么说这送请柬的家伙没有眼力劲,换作是个伶俐点的,这会儿都已经听出话里头的不对头了。可瞧他这不依不饶的架势,只以为人家是在故意刁难。
“呵呵……
规矩我懂,这就来……这就来……”
栅栏里头的人乍听这话也是一脸茫然,心说他娘的有什么规矩?还一副你懂你懂你都懂的表情。
却见这老仆从怀中摸出了几个银馃子出来放在请柬之上,然后便直接往刚刚那个下逐客令的人递了过去。
“好你个刁仆,居然敢这般羞辱于我!看我不斩你狗头……”
这人二话不说唰的一下便拔出了腰上佩剑,当即就真要杀人了。心知儒家弟子最重气节,如今被人当众贿以钱财,这是等同于侮其妻女的羞辱!
突如其来的变故,顿时把这个拽得没边的老家伙给吓得一屁股跌在了地上。
“你……你……你要干什么?我家主人可是蓟城马家!
我要找的亦是李斯先生又与你们何干!我都已经奉上入门程仪了,若是不够只管开口便是,何故要动刀剑伤人,莫要忘了这可是天子脚下!”
“好胆!居然是想把我们当成是贪财忘本的门子,刁仆该死!”
哐当,栅栏被踢翻,便见这人拿剑真要冲上前。然关键时刻却是被身边的几个师兄弟给及时拦住,也许是那句天子脚下似乎真起了点作用。
那老仆见状也是气苦心中暗自懊恼,只因来时公子千叮咛万嘱咐,说是定要将请柬送至李斯先生手中。看公子那满脸郑重的样子,便知这绝对是件很是重要的大事。
可未曾想莫说是亲手送请柬了,更是连个门都没能进去,如今又闹到对方拔剑要拼命的地步。
他自己都在嘀咕到底招谁惹谁了,想到请柬送不出去回去也会挨罚,索性便如癞皮狗一下坐地上不走了,看谁耗得过谁?
也就在此时,孤夜三人急匆匆的从韩非哪里赶了过来。远远的便见到了倒下的栅栏和里面几个书卷气颇浓的男人,心知这肯定是找对地方了。也不理会外面瘫坐在地上的老仆,手上攥着剑的那个自然亦是忽略掉。
心急火燎的孤夜上前抱拳询问:
“敢问这里可是儒家行营?”
几个书生见来人形色焦虑顿感疑惑,于是也便立时点头应下。
“那营中可否有一个叫李斯的,劳烦兄台代为通传一声,就说有故人来见!”
听到又是来找李斯的,原本态度还算客气的几个人立马就黑了脸。
“这里没有李斯!也不认识什么杨斯王斯,你们赶紧离开!”
这态度语气,是个人就知道人家是在撵人,至于李斯,这些人不认识才怪。本就是心急如焚的蛮九哪里受得了这样的刁难,心想自己的宝贝小妹如今还生死未卜呢!
当初就是入了儒门才会有今天这事,再想到这个学派那防不胜防迷惑心智的术法“言出法随”,蛮九脑海中已经开始勾勒出自己妹妹被几个儒袍畜生用术法蛊惑了神智,然后被无情摧残的画面。
“该死!你们这些儒生通通都该死!还我妹妹来!若是我小妹少了一根汗毛,我必斩荀老匹夫的狗头!杀尽天下儒生!”
情绪压抑到极致的蛮九终于在这一个彻底爆发。只见其怒吼着朝那为首持剑之人扑过去,而此人本也在气头之上。此刻又被这通狂言所激怒,一时间双方没来由的便要酿成一场生死乱斗。
“老九!你冷静一下!先要把事情给弄清楚再说!”
孤夜及时的抱住蛮九后腰,说什么也不让他冲动乱来。如今他在不动用窍穴中储存灵气液的前提下,可是只有三瓮巅峰的力量。
想要束缚住四瓮巅峰且失控中的蛮九,根本就只有被拖着走的份。
“死胖子,还不快过来帮忙拉住他啊!”
孤夜大急,今天若是真打起来了,那么也就甭想将真相查下去了。
“放开我!是他们害了我妹妹!孤夜,是兄弟的你就放开我!”
“就是因为是兄弟我才不能让你干那后悔的事情!你先给我冷静下来!”
“冷静个屁!她是我妹妹,又不是你妹妹!别站着说话不腰疼……”
砰……
孤夜脸上被重重的砸了一拳。双手一松,正在晕乎间胸口又挨了一下,整个遂跌出了几丈远。
而就在蛮九终于挣脱束缚马上就要扑出去的时候,却被及时出现的庖硕扯住了腰带整个人给提将起来。
“死胖子,你给老子放手!我要找那荀老匹夫,还我妹子来!”
见眼前这人口口声声说要向自己讨要自家妹妹,刚刚那个提剑想要冲上来的书生动作也缓了下来。
他知道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误会,就这痛彻心扉的嚎叫声,自然也不像作伪。
“这位兄台,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汝妹生死又于我等何干?”
“何干?我妹子蛮十娘从蓟城随那荀老匹夫游历诸国,如今生死不知你道是何干?”
蛮九虽已怒气冲冠,不过说话倒还是保持着缜密的逻辑思维行事。之前一切结论都只是猜测而已,况且韩非已多年未侍奉在荀子身边,又怎知他是否改了规矩同意女弟子也跟着出游呢?所以他干脆直接开门见山点破,反正见李斯的目的也在于问个明白,问谁不是问。
可这样的一个可能性在接下来儒家这边的反驳中,便被残忍的排除了。
“胡说八道,我师父游历诸国什么时候带过女弟子了!莫要血口喷人,恣意污我儒门清白!”
此话一出,几乎断了蛮九最后一丝希望。此时心中不甘仍在,语气却是已有颤音。此时营地里头听到动静的儒家弟子也都又围上来不少。而地上的孤夜就那样往他们身上一个个冷眼扫视过去,任何一人的表情反应都不放过。
“你们说谎!整个蓟下学院的学生都可以为我作证。你们儒家术法言出法随善于迷人心魄,我家妹子肯定已被你们所害!
荀老匹夫呢?怎么不敢出来?他怎么不敢出来与我当面对质!”
言之凿凿,此时就连那几个书生心里都犯嘀咕了。眼前三人怎么看都不像是故意来找茬的,可他们真不认识什么蛮十娘啊!
“师兄,他们说是蓟下学院学生皆知,还说要师父出来对质,看来十有八九这里头存在误会。
学院向来是六师兄负责的,师父也只是去年避暑小住了三个月,且都是深居简出……”
“师弟是说有人故意要栽赃陷害?”
“各国那些纨绔强掳个女子又不是什么新鲜事。或许这次掳掠的是学院中的学生怕不好交代,所以才借师父出游之名散布谣言意图掩人耳目。
而今人家兄长找上门来,我看事情大概就是这么个经过八九不离十了。”
这荀子门下果然无庸才,就蛮九话语中提供的这点信息,居然真就还原出了大致脉络。
既已略知原由,儒家这边也就先软了语气。毕竟此处人多嘴杂,闹腾开了被某些坏心眼的以讹传讹乱说一气也是有损名声的。
“三位,我想这里面应该存在着什么误会。要不请入账内叙话,能帮上忙的,儒门弟子绝不推辞。”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刚才兄弟三人临时加演的一场戏也就可以收场了。从在场所以人脸上表情变化上来看,关于蛮十娘这三个字并没有多少触动。
间接也证明了在荀夫子的出行团中,蛮九的妹妹确实不在其中。如若不然,就刚才那种情况,但凡从哪里听到过这个名字的,表情或者肢体上的任何不协调都将逃不过孤夜的眼睛。
当然了,蛮九之所以要踹孤夜那一脚,也是方便他隐在后头悄悄观察。
可整场戏做下来也并非是一无所获,正印证了那句东方不亮西方亮的老话。
刚才儒家那边的弟子确实没看出些什么,反倒是边上那个坐着吃瓜的家伙脸上的惊愕却是逃不过孤夜的眼睛……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