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晋吓了一跳,不知道为何郡主会发这么大的脾气。
他只看到秦胜寒双拳紧握,小身板微微颤抖,心道:“难道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话,惹得郡主不高兴了?”
其余人也是一脸懵,怎么郡主对向晋发脾气了?
向晋不是在帮她出气吗?
宁可唯看到这一幕,隐隐激动,又有热闹看了。
秦胜寒上前一步,双眼略微泛红,左眼处还有一颗晶莹泪滴滚落,颤声道:“你真的听出这些东西来了?”
李静安一脸懵,“是啊,难道你们没听出来?”
其余人面面相觑,随后望天的望天,看地的看地。
秦胜寒道:“这么多人,只有你听出来了我弹的什么,他们都没有。”
李静安诧异,微微摇头,表示不理解。
在他看来,这东西就像是一幅画,秦胜寒把画送到了大家面前,只要有眼睛,应该都能看到这画面,怎么可能看不出。
秦胜寒轻声道:“这是我母亲离开后我后谱的曲。那时正值冬天,千里冰封,万里飘雪。
那天我看到漫天大雪飘然落下,一片两片三四片,片片旋转,似落叶,似柳絮,寒风阵阵,吹得人脸蛋生疼。
我站在雪地里等了许久,等到大雪封路,千里无人烟,等到寒夜将至,依然不见我母亲回来……直到现在。”
说到这里,她早已泪流满面,用手擦了擦眼泪,带着哭腔道:“我在很多人面前都弹过这首曲子,可是没一人能听出我弹什么。
他们只会说我弹得好,说我技艺高绝,可是他们根本听不懂我在弹什么。他们根本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弹这首曲子,他们更不知道我有多想念我的母亲。”
她抬起头望着李静安,说道:“只有你知道,你听出了我的不舍和思念,你知道我是在悲伤,而不是愉悦。”
旁边几人悻悻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吕剑更是尴尬,心道:“糟糕,我刚才还说琴声高逸,轻快柔和,听后让人愉悦。
愉悦个屁啊,这不是完犊子了吗?人家那么悲伤,我却说愉悦,这……哎。”
商洛挠挠头,心道:“弹了这么多东西出来吗?我怎么没听不出来。嘶,不愧是你,果然与众不同。”
李静安环视一圈,顿感蒙圈。
心道:“只有我一人听出来了?神奇,这不是有耳朵就行吗?难道这些人都是聋子?还是他们刚才根本就没听,在想其他事。嗯~多半是这样。”
这时,宁可唯一蹦一跳跑过来笑着说道:“李静安,你真厉害,竟能听出这么多东西来,不像我什么都听不出来,只是觉得好听而已。
哈哈……简直是对牛弹琴,大煞风趣。你说我是不是草包一个?”
这话一出,旁边好几人顿时脸色涨红,神色尴尬。
向晋更是脖子上青筋暴起,双眼欲裂。他哪不知道宁可唯这话是在指桑骂槐,看似在骂宁可唯自己,其实是在骂他。
因为“对牛弹琴”,“大煞风趣”这八个字,正是先前他用来讥讽李静安的。
可现在李静安听出了曲中意,还成为了席上郡主唯一的知音。
所以大煞风趣的不是他李静安,而是他向晋。对牛弹琴中的牛也不是李静安,也是他向晋。
此刻宁可唯重提这八个字,还加了一个“草包”,不是在嘲讽他,又是在嘲讽谁?
他咬紧牙齿,腮帮子紧绷,额头青筋显现,手指更是因为握得太紧而发白。
宁可唯转身看到了他,惊讶道:“呀!你怎么了?你脸的怎么这么红了?是被打了吗?怎么这么不小心。”
她一脸的天真浪漫,好像真的很关心向晋一样。
“噗嗤!”
吕剑率先忍不住笑出了声。
向晋瞪眼看来,“你笑什么?”
吕剑连忙捂住嘴道:“我笑……哮喘。”
学以致用。
他虽然不知道先前宁可唯这般掩饰是因为什么,但知道肯定有诈,至少知道宁可唯不是哮喘,而是在笑什么。
所以这会儿他也借用过来了。
向晋恼怒道:“欺人太甚,你们把我当傻子吗?”
宁可唯和吕剑同时摆手,且一脸无辜,“没有的事,你想多了。”
向晋想要发火,然而实在找不到突破口,只能冷哼一声,然后站到一旁,背对着这边。
秦胜寒没理会这些,看向李静安道:“我还有一首曲子,能请你听听吗?”
她的语气十分温柔,声音也十分清脆,像是柳枝上的黄莺啼叫。
李静安继续靠着栏杆道:“随便,你想弹就弹。”
秦胜寒嗯了一声,然后又回到了草地上。
其余人看到后,只得又一窝蜂地跟出去。
不管听不听得懂,礼数还是要周到的。
只有宁可唯和商洛不再跟出去了,反正听不出个所以然来。
只是秦胜寒出来后,并没有立即弹奏,而是抱着那张古瑟来到了李静安靠着的栏杆外,想离李静安近一些。
这样,两人一个斜靠在上面,一个盘坐在下面。
一个望着明空星辰,一个抚着古瑟琴弦。
宁可唯站在一边望着这个画面,啧啧道:“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啊。”
商洛回头看了她一眼,心想什么乱七八糟的。这种东西有什么好看的,无聊。
秦胜寒心思稍定,然后缓缓拨动丝弦。
声音又伴着清风而起。
李静安百无聊赖地听着,片刻后说了两个词,“高山,飞鸟。”
秦胜寒微微一笑,继续弹奏。
李静安又道:“平野,麦香。”
秦胜寒心中激动,继续拨动。
李静安再道:“溪流,游鱼。”
秦胜寒满脸笑容,身子晃动,如一颗被春风拨动的花骨朵,绚烂盛开。
一曲作罢。
她轻呼出一口气,笑望着李静安,说道:“你又听出来了。这是前年我父亲御剑飞行带我游城九峰山后,我作的曲。”
李静安继续望着天空,声音平淡道:“你父亲带你越过了一座高山,你感觉自己像一只飞鸟一样,自由自在。
高山后是一片一望无际的平野,你们俯冲而下,带起一阵大风,吹起阵阵麦香,令你心旷神怡。
而后你们来到一条溪流旁,看到溪水中有几条鱼在游曳,无拘无束。
你想像鱼儿一样。”
秦胜寒瞠目结舌,没想到李静安能说的这么清楚,“你……你能听得这么详细?”
李静安道:“不是,只是结合曲意推测和想象罢了。”
秦胜寒点点头,“那也很了不起,我给别人弹奏这曲子时,他们只能听出我很快乐,却不知道我为什么快乐,我有多快乐。没有人像你一样,听的这么详尽。”
李静安费解道:“没有听得出来?”
他站起身,看向其余人,“你们也听不出来?”
众人皆摇头,心道:“别说鸟了,我连毛都听不出来。还高山,溪流,啥啊?真是人能听得出来的?”
李静安觉得匪夷所思,很不理解。
秦胜寒说道:“看来只有你能听得出来,你是我的知音。”
李静安一愣,随后说道:“你高看我了,我根本不懂音律。”
秦胜寒抬头笑道:“不必懂。你知我音便可。”
李静安望着下面那张精致粉嫩的小脸蛋,沉默片刻后,淡淡说道:“真是麻烦。”
说完,便坐了回去,继续双手抱着脑袋,仰望星辰。
秦胜寒丝毫不觉得恼怒,依旧笑盈盈地望着上面。
宁可唯啧啧道:“女子多情,男子无情,啧啧……”
商洛看了她一眼,什么乱七八糟的。
向晋站出来大声说道:“李静安,你那是什么态度?你怎敢这么对郡主说话,你……”
“闭嘴!”不等他说完,秦胜寒忽然呵斥了一声。
向晋一脸委屈道:“郡主,我是在帮你啊,这厮目中无人,根本没把你放在眼里,我是在替你教训他啊。”
秦胜寒道:“我和他的事,哪里轮得到你来多嘴。”
“郡主……”
“李静安是我的知音,是我的好友,以后谁都不准为难他,谁为难他就是为难我。明白了吗?”
秦胜寒霸气说道。
“啊?是……”向晋面如死灰。
其余人面面相觑,随即都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