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林仔细一想,杨宪这人与李善长的关系的破坏。
要从不久之前开始说起,当时,朝中大权由宰相李善长牢牢把控,他仗着朱元璋的宠信,杨希圣和另一位叫李饮冰的官员犯了点事,恰好落到了李善长的手中。
李善长请朱元璋定夺,实际上就是展示自己如何受到信任。
而朱元璋便给了这两人最大的羞辱,对他们实施黥面之刑,就是宋江遭遇过的刑罚。
这还不算,朱元璋命人割下了李饮冰的双乳,又将杨希圣的鼻子削掉了。杨希圣倒是苟延残喘地活了下来,但是李饮冰却因失血过多死掉了。
杨希圣的哥哥就是杨宪,杨宪因为弟弟的缘故恨透了李善长,所以他暗中联络了一批人。
所以是不是因为这个缘故呢?
可是如果是这个理由,也太过牵强。
因为杨希圣报复杨宪的话,这种私人恩怨,对于朱元璋来说是无法容忍的,何况下命令的是朱元璋,怎么可能只诛杀杨宪一个人,而不迁怒于杨宪家人,甚至杨希圣都没事?
这不正常,一般来说,朱元璋对待犯事的官员,不仅是会肉体毁灭,而且要社会性死亡。
让你声败名裂。
会详细的写下你的犯罪经过,然后勘定成书籍到处散发。
根本不会笼统的概括为“因错而死。”
那么原因究竟在哪里呢?
韩林想了很多种可能,却发现都有些牵强,难道杨宪之死另有隐情?
不管了!既然有疑惑,去问问就知道了,对杨宪最了解的莫过于刘伯温了,或许刘伯温知道一些内幕吧?
于是,他决心去找刘伯温,看能否得到答案。
最近刘伯温的日子也不好过。
现在早就已不是刘伯温的时代。
朱元璋对刘伯温的话基本只是当耳旁风。
如果他真听刘伯温的话,那也不会违反刘伯温论相的宗旨,而把杨宪送到左丞的椅子上,杨宪也不会短短十几天就没了。
这段时间,几乎可以用“无所事事”来形容刘伯温的生活。
他虽没有隐居,其实已过上了隐居的生活。
弘文馆的生活就是这么让人闲。
刘伯温也远离了权力斗争的纷繁复杂,反而得到了一些安慰。
这让他的身体好了一点。
所以这天吃完午饭,刘伯温换上布衣,准备到街上去溜达。
街上人来人往,都在为生活而奔波。
应天府发展这么多年,成为帝国首都,自然是极为繁华。
但是没有人知道,从他们身边走过去的那个干瘦老头是一个曾经是搅动风云的大人物。
刘伯温走在街上,看着每个人匆忙的脸色,叹息着说:“车马如流水,邯郸梦里人啊!”
一直到晚饭时分,刘伯温才颤颤巍巍地回到家,他孤独地度过了他的六十大寿。
没有人知道,他也没有告诉任何人。这天晚上,他写道:
樵渔事,天也和人较计,虚名枉误身世。流年滚滚长江逝。回首碧云无际,空引睇。但满眼芙蓉黄菊伤心丽。风吹露洗,寂寞归南朝,凭栏怀古,零泪在衣袂。
所以当韩林到来之时,刘伯温颇为意外。
韩林手拿着一壶酒和几碟下酒菜敲开刘伯温的大门时。
刘伯温并没有拒绝韩林的到来。
牵着手便把韩林迎了进来,再怎么说韩林也帮助自己在处理李彬案避开了陷阱。
此时是九月十五,也是一个月圆之夜,所以两人移步于后面的院子。
刘伯温坐在桌子边,看着韩林放在他面前的酒水和小菜,问道:“今夜月光如水,何须美酒佳肴来佐,更该对月畅饮才是。”
韩林笑道:“酒是人生四苦之一,痛苦难耐;食则味不佳,不堪享用;若欲求乐,则需饮醉。”
“哦?”刘伯温眉毛一挑,似乎感兴趣了,他笑呵呵地望着韩林,“此言差矣,痛苦亦是乐趣所在,痛并快乐着,岂非人间极乐哉!”
韩林摇了摇头:“非也,非也!”
“愿闻其详?”
“我观先生,面带愁容,恐怕是心事重重,此等心事,若饮了烈酒,必然使其挥洒出来,而若是无心喝酒,即使灌醉,又有什么益处。”韩林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接着说,“故而饮酒乃雅事,若不能随性而行,那又有何意思?”
“妙哉妙哉。要是不嫌弃,在下称呼你一句贤弟如何?“
韩林微微拱手:“先生客气,在下愧不敢当。”
一口一个贤弟,气氛越来越浓。
喝的酒酣耳热。
刘伯温这才问道,“韩贤弟,今日找在下前来,有什么要事吗?”
“其实今日来见先生,是为了杨宪的事情。”
又把杨宪小女儿那一套谎话说了一遍。
“杨宪的事情?”刘伯温愣住了,他没有想到韩林找自己,竟是为了杨宪的事情。
“正是。在下想向先生打探杨宪的死因,不知先生是否可告之在下。”
“杨宪?”
刘伯温陷入沉默,似在犹豫。
“贤弟,这事情本不敢多说,不过如果硬要说的话,那就是杨宪的时机不对,所以……”
韩林急切地问:“什么时机不对,请恕在下冒昧,还请指教。”
刘伯温顿了片刻,缓缓说道:“天下还没统一,杨宪就想打击骄兵焊将。”
韩林恍悟,说道:“原来如此,这样确实不妥。”
难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