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墨故渊渐渐缓过神来,下意识背脊猛然一挺,“不对,先前我明明听见另一道声音,难不成是我错觉?”。
墨故渊将手中神弓举起,仔细望去,下一刻,自己心海内竟是无端掀起一场剑浪,仿若某种东西在呼唤一般。墨故渊心神巨震,自己想要控制
却发现根本丝毫不起作用,任凭他如何稳住心神,竭尽全力想要扭转局面,却始终没有办法。
那剑浪一波又一波,高高迭起,尽数朝着虚空之上涌动。所幸这里无边无际,不管那些剑气奔腾多远,始终存留在墨故渊的心海之中,数次迂回。
许久,在墨故渊无可奈何之下,那无穷无尽的剑浪终是渐渐渐渐消停,回归原位。
然而就在墨故渊自己也深感费解的同时,耳边兀然响起一道冰冷之声“这气息分明与剑昔年的一模一样,为何你不是他却有他的剑气在此?”
冷不防丁之下,墨故渊被吓了个机灵,环首四周看去,不知声音从哪冒出。
眼前,无数剑影如排兵列阵纷纷向着两旁退去,一道耀眼金光朝着墨故渊急速掠来。
墨故渊抬首遮挡,待入至眼前,墨故渊刹那惊愣不已。
“这不就是刚才自己手中握着的那把弓吗,怎么突然到自己心海里了?”
耀眼金黄的神弓凌空静静漂浮在墨故渊的身前,墨故渊呆呆望着,心中诧异惊慌。
“我这心海难不成不带门的吗?怎么啥玩意进来都能自由随意。”
墨故渊晃了晃脑袋,不去在意那些乱七八糟的,既然能听见这神弓的声音,想必应是羿的元神隐匿在其中。
当下拱手欠身朝那神弓微微讲述了自己的来龙去脉。许久,那神弓听完,周遭黄光荡了荡,半天未曾回应,墨故渊狐疑看了看,不敢打扰。
“昔年我受九婴蛊惑失了心智,这才一路沦落至此,所幸那位前辈将我收押,并赐予我道法修补心智,这才让我有幸活了下来。只是那九婴我与他融为一体,早已骨血相连,先前异样,便是我这么多年来靠着道法修补心智的最为关键,那九婴想成为我与他之间的主导,不得不再次将我吞灭,好让我永远无法挣脱他的束缚。所幸小兄弟此番闯入这湖泊水底,这才让我有一丝重生的机会。”神弓之内,羿的声音缓缓传来。
墨故渊不敢大意,连忙罢手,口中认真道“前辈乃古时天人,一定吉人自有天相,只是委屈了这万年时光前辈都被困留在此。”
“呵呵,能活着就已经不错了。”
墨故渊不敢搭话,更多是不知所措,这可是自己幼时听闻的上古大神,羿的存在,如今有幸得见,莫说做梦,自己压根都没有想过。
一人一弓就这样愣愣相望,墨故渊是不敢说,羿是本就话少,经过这万年时光更是无所适从,何况如今元神被九婴蚕食的七零八落,错综复杂。
许久,那神弓之内苍老的气息再次传来“小兄弟,既然你有如此大的造化,为何不能将这些剑留下的剑气一一炼化,若能化为己用,这天底下恐怕你已是罕有对手。”
墨故渊闻言,苦笑一声,道“前辈高估了,并未不愿,实在是晚辈如今修为薄弱,那位前辈在我心海中留下的这片剑气滔天的世界,晚辈当下根本难以控制,更别说能炼化了。”
半空之上的神弓微微动荡,一道黄光散落在墨故渊身上,片刻,神弓之内的声音再次响起“你!哎,真是弱的可怜,比蚂蚁还脆。”
墨故渊眼皮跳了跳,有些无语。其实墨故渊并不知晓,早在上古时代,天地灵气浓郁之际,当时山海五经不知诞生了多少异能强者,搁在如今这仙妖两界,几乎都能独挡一面,呼风唤雨。
“咦,怎么还有些不堪入流的剑气也混杂进来了?”
还未等墨故渊反应,那神弓又射去一道金光,将原有曹青衣留下的剑气径直摧毁而去,等到墨故渊想要伸手阻拦,已有部分剑气早已灰飞烟灭。墨故渊嘴角牵强笑了笑,更多是欲哭无泪,心中凄苦道“那虽是外来剑气,可目前我也只能从那开始炼化啊,你当我和你一样无敌不成。”
“小兄弟,虽然我如今修为去之八九,可能连你也不是对手,你若愿意,只需一个念头,便可调动这千万剑气将我化为绞碎。只是既然得见故人遗留下的剑气,我自是见不得有其他剑气与他共处,天下之大,何人剑道能与我兄弟相提并论。”羿掷地有声说道。
墨故渊听闻,肃然一惊,那一场万剑归一之势顷刻在脑海中浮现,那是何等光华,又是如何的惊心动魄,自己从未忘却。
墨故渊深深抱了一拳,目光感激看了一眼身前黄弓,缓缓道“晚辈受教了。”
神弓恍若不觉墨故渊之态,自顾道“我虽持弓射箭,不懂执剑之人所求,可天下功法说到底还是需要走上一条自己的路,唯有自身大道与己相辅相成,方可成就他人所不能,做到他人所不及。”
“敢问前辈,自身大道与己又如何做到相辅相成?”
“我且问你,若你此刻为野岭山川之中的一条河流,你当何去何从?”
“自当入海。”
“不错,天下河流溪潭,错落野泽沟壑,假设你自己便是这数以千百之中的一条河流,当以归海为愿。可当中地势险峻,遇旱苦干,遇洪则涨,激流勇进,飞流直下数不胜数,想一帆风顺,静谧安淌而行无疑痴人说梦。这一路荆棘坎坷便是你要入海之前走的每一步路,如何走,走不走得过,就看你自己。”
墨故渊默然低头,若有所思的样子,耳边声音又一次说道“若最后你有幸入海,成为那汪海大洋中的一束海水,有幸得见旷世神迹,便自认终点了么?你可知日上高挂,水汽蒸发,天有风云大雨,你随风而上,周而复始,又会回到起点?所以,若你能纵观全局,将自己比作一粒水滴,而不是最开始的河泽山川,那么这天下河川,四海大洋,皆是你从始至终汇聚而成,你可想过那是一种何等风光?天下万道,皆你一人衍化而成,天下万物,皆你一人而行,我所想所行,唯我而已。”
“天下唯我一人?这是我的道么......”墨故渊轻轻呢喃。
“我有一剑,且试天下。”羿最后缓缓说出。
兀然间,墨故渊心中晴天霹雳,可神色仍旧一副云里雾里之态,然而心中却又有一番拨开云雾之势。
剑海之中,忽然有雷霆袭来,咆哮之声轰隆不绝,羿忽有所感,不禁抬首看去,刹那整个弓身瞬间分裂,无数金光四散,如白日焰火,飞火流星,紧随那剑海磅礴涌去。
墨故渊从未见过如此盛景,那金光化成箭矢,白光是那锋芒利剑,两者逐浪天际,彼此缠绕飞舞,无数火光蔓延,在这一幕心海苍穹下绽放出无数花火,仿佛彼此在一较高下,又好像惺惺相惜,酣畅淋漓。
箭与剑是很多年前未能赶赴的一场约定,仍有遗憾,仍感遗憾,却所幸遗憾。
不知过了多久,那四散而去的金光又再次汇聚。虚空之上,墨故渊仿佛可见有一人形之姿昂首独立在上,虽看不清面容,但依稀让自己汹涌澎湃。
那人负手相望,眉宇侠情万丈,他望向墨故渊,眼中光彩涌动。
许久,墨故渊耳边响起一道粗犷豪迈之声“原来如此......有生之年,吾愿已矣。”
“小兄弟,愿你前程似锦,愿你不忘初心,作为故人,这把射日神功我就将它赠予你,若用的趁手,还希望你不要辱没它的辉煌。”言罢,那金光便朝着远方散去,在墨故渊久久无法释怀的目光中消失天际。
神弓静静躺在剑海之上,墨故渊漂浮前去,紧紧握在手中,怔怔无语。
在墨故渊退出心神的那一刻,原本四周封闭的空间早已荡然无存,此刻自己仍旧处在这方湖水深底,环顾四周却不见小金身影。
墨故渊心中担忧,收拾几番加速向着水面冲去,不消一会已是破水而出,却见那小金身形早已恢复原来瘦小模样,此刻见墨故渊冲出,不停在岸边挥手尖叫。
墨故渊心中一缓,见小金这般便知它应是没啥大碍,当下来至其身旁将它抱起,问道“九婴呢?”
小金眼珠转了转,挣脱墨故渊怀抱,在地上来来回回比划,不时嘴里还有模有样念念有词。
墨故渊瞧了个大概,无非就是小金在形容自己有多牛逼,和那九婴大战有多凶险,然而自己更胜一筹,将其锤的体无完肤之类。
墨故渊白眼一翻,不愿多做理会。如今那位前辈在自己心海中坐化而去,与他相连的九婴想必也已不复存在,方才片刻,自己已经蔓延心神,并未发现九婴气息。
小金见墨故渊表情鄙夷,正欲嚣张跋扈几番,却见那墨故渊突然俯身蹲了下来,微微笑了笑,摸着自己脑袋说道“刚才谢谢你啊。”
小金通灵,人性极强,却被此刻墨故渊一番姿态弄得不知所措,只得尴尬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片刻,摆出一副大爷模样,威风凛凛。
墨故渊一声气笑,顺势一脚踹飞了出去,口中说道“给脸不要脸,那就不给了。”
小金怒不可遏,就欲上去和墨故渊杀个百来回合以此助兴,那墨故渊已是头也不回的掉头向前走去,口中咕哝道“好些天没见到汲清了,等会见到她可得好好说说这些天发生的事,她啥都好奇,一定爱听。”
落在后方的小金以为他要告状,只得止住身影,忽然间,小金似乎想起什么,咧嘴一笑,屁颠屁颠的朝墨故渊跑去。
一人一猴就这样渐渐朝着前方走去,身后,那方湖水波澜不惊,在他俩离去之后,那湖水竟是顷刻蒸发殆尽,只余一个漆黑空旷的凹坑。
有一极为邪媚英俊的男子缓缓走出,望着周围失去的一切,自言自语,纳闷道“怎么一下子都看开了,这道悟起来比谁都快,老子十来万年白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