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红院。
韩峰面带苦涩的躬身退下。
宋建文亦是召集随行缇骑，小心吩咐接下来的事宜。
杜淹见状端来一杯茶水，不动声色的垂手站在一旁。
“以小老儿之见，大王怀疑的并非陆家、陈家与白家吧！”
“咦～
杜老头，你终于开窍了？
若是当初你便有这般敏锐的心思，本王想要算计你还真有些麻烦。”
李昊喝着茶水，随口开着玩笑。
杜淹闻言笑了笑，面色淡然的说道：“小老儿跟在大王身边已有数十日，每日耳濡目染之下，自然比以往多了几分对大王的了解……
大王行事向来喜欢一箭双雕，明面上的布局看似精妙，实则却不过是迷惑人的障眼法罢了。
若小老儿未曾猜错，您怀疑的是吴郡方家吧！”
“聪明！”
李昊点头应承，敲着桌面低声说道：“且不说方醒今日强闯林家惹人生疑，便是他的作态就决然不对。
本王特意在尸山血海之处审问他，他虽装出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但却对周围的残肢断臂视而不见。
杜老头，你觉得方醒一个未曾见过世面的世家公子，有这等胆气合乎情理吗？”
“确有几分不妥。
但若以此断定方醒与灭门一案有关，又未免有些太过草率。”
杜淹拽着胡须，皱眉应道。
李昊闻言笑了笑，说道：“你精于朝堂争斗，却不了解江湖游侠作态。
这方家虽是世家出身，但多年衰败下来，如今实则早已沦为不入流的商户之家。
其下虽然产业众多，亦有良田五千，佃户八千。
但仔细观看便可看出其家族收益，八成来源于所谓的渔业。
杜老头，你为官数十年，可曾听闻谁家渔民这般赚钱，仅以渔业便可支撑家族开销？
若本王所料无差，方家所谓的渔业实则便是海商。
而他方家平日里干的也并非打渔，而是是在海上杀人越货！
否则似方醒这等世家公子，决然无法坦然面对血腥的场景。
就算他强忍着没有吐个昏天暗地，也定会吓得手足无措，任由本王试探审问。”
“这……
大王言之有理，小老儿大意了！”
杜淹沉思片刻，懊恼的说道。
李昊见状满不在意的摆摆手，说道：“区区小事，你大可不必如此介怀。
本王适才查阅卷宗，发现方家之人虽同样以剑术闻名江南，但对敌之时用的却是剑阵，极有可能并非真正的灭门凶手。”
“不是凶手也定然与此案有关。
大王也不必安慰老夫，老夫早已不是成都府的博士，不值得大王如此费心。”
杜淹略有几分落寞，须臾之间却又恢复如初。
李昊见状洒然一笑，说道：“本王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你尽管放心便是。
只是让你这郡学博士替本王打理怡红院，着实有些委屈了。”
“哈哈哈～
大王有话不妨直说，小老儿如今乃是晋王府管事，实在当不起大王这般客气。”
杜淹抚须含笑。
李昊见之直言说道：“这说书人的用处你如今也能看出一二。
此乃本王日后返回京城，掌控天下舆论与民心的至宝，决然不容有失。
但如今因本王之故，导致城北林家遭受灭门惨祸。
虽然林家乃是叛逆一党，但朝廷百官想来不会让本王好过。
若是不出本王所料，李承乾得知消息定会纠集麾下官员弹劾本王，待此案完结本王便唯有返回京城。
可这扬州城的布局绝非一朝一夕之功，接下来的事情还需你多多看着才行。”
“大王放心，老夫定当竭尽全力！”
杜淹神色一正，一股久违的暖意陡然升起。
自从被贬成都府，他已有五六年未曾受到这般重视。
如今李昊不仅对他所犯之罪既往不咎，更是把如此重要的事情交给他来负责，相比于李二陛下当初的信任尤有甚之。
士为知己者死，此乃汉唐文人的准则！
不过……
“大王，在此之前小老儿从未踏足商贾之道。
若想把怡红院开遍天下，操控各州各道民心，怕是尚需不少时日！”
杜淹一脸慎重。
李昊闻言赞同点头。
“本王也对陶朱公之术知之甚少，但本王却知如何令说书人风靡天下！”
“哦？
小老儿洗耳恭听。”
杜淹颇感兴趣。
李昊见之笑着说道：“说书人的本质便是讲故事。
只要故事足够吸引人，不用你刻意引导，听客便会趋之若鹜。
而本王别的不多，唯独这故事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待过些日子本王给你讲讲《三国演义》与《石头记》，保证可让天下人痴迷不已。”
“那便好。”
杜淹抚须颔首，悄然松了口气。
李昊喝了口茶水，复又接着说道：“不过这说书人只是其一，换作宋建文也能独当一面。
本王留你在扬州看着，真正的意图却是海商！
老杜，你当知晓夺嫡之争比之战场更为凶险，若无足够的财富支撑，本王绝非李承乾与长孙无忌的对手。
是以待本王拿下方家，你务必尽快组织人手，暗中接管方家的生意。
本王不求独占海商利润，但至少要占七成！”
“嗯？！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杜淹闻言愣了一下，恍然大悟的笑着应道：“小老儿适才还在奇怪，大王若是怀疑方醒与灭门案有关，又为何不动声色的放他离去？
小老儿原以为大王是为了放长线，钓大鱼，以方醒引出真正的凶手。
如今看来捉拿凶手乃是其次，大王真正的目的实则是覆灭方家。”
“胡说！
我说杜老头，你难道是在成都府算计太多，竟然如此怀疑本王！”
李昊脸色一变，一脸正气的说道：“本王今日所为皆是为了捉拿凶手，还林汐宇全家一个公道，又怎会假公济私，趁机为自己谋利。”
“呃……”
杜淹眸光一闪，悄然看了看小院周围，苦笑着抱拳说道：“小老儿失言，还请大王恕罪。”
“哼！
暂且饶你一次！”
李昊瞪了杜淹一眼，随即瞥了眼远处一闪而逝的人影，小声说道：“成都府百骑司有你的人，扬州百骑司也必然有江南世家的人。
本王派遣韩峰追查陈家、白家之事，想必无需一时半刻便会传进江南世家耳中。
如今打草惊蛇，这些世家接下来必然会有动作。
你且小心盯着，万万不可疏忽大意错过线索！”
“大王放心，小老儿省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