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秀敏一时间万念俱灰,只觉得一阵心灰意懒,正在这个时候,院子里的两个孩子突然发出了一声弱弱的叫声:“娘…………”
她突然转过了头,视线前所未有的冰冷的看向两个儿子,这是她和那个畜生的孽种!是不该存在的孽种!是她对不起自己丈夫的证据!
这些想法疯狂的轰炸着吴秀敏的脑子!她的双眼逐渐的变得血红,胸口不停的起伏着,随后一个疯狂的想法在她的脑海中产生。
她冷冷的看着两个孩子眨巴着大眼睛看着她,吴秀敏终于站了起来,随后转身进了里面小厨房,等到出来时,手中分明擎着一把剔骨尖刀!
两个孩子害怕的站在那里,来自生物本能的对危险的恐惧想要驱使他们赶紧逃走,但是来自人类感性的一部分情感却告诉他们,面前的这个人是生他们养他们的母亲…………
吴秀敏脚步缓缓的走到了两个孩子面前,小男孩儿抬起头来,怯怯的叫了一声:“娘…………”
一层水雾在吴秀敏通红的双眼之上氤氲,似乎是疯狂的眼神之中也多了几分不忍和怜悯,她的手微微颤抖着,这到底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两块肉啊!
她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懵了,陷入不自觉的颤抖之中,看着面前的两个孩子,眼前却突然浮现死去的丈夫的脸,他惨死在了这两个孩子的父亲手中!
这个畜生还羞辱了自己!利用花言巧语欺骗自己!让自己心甘情愿的为他生儿育女!自己居然为这个杀夫仇人打理家业,让他住到了自己和丈夫的家中,为他生了两个儿子!这个畜生!终究是刻骨的仇恨终究压过了母性的光辉…………
吴秀敏双眼之中的血红越来越深,终究是没有一丝犹豫的伸手抓过了其中一个孩子,那孩子犹自发懵的时候,吴秀敏便疯狂的将手中的尖刀刺进了那孩子的心脏之中!
热血陡然喷了出来!洒在了吴秀敏的狰狞的脸上,将原本柔和的脸庞变得无比的疯狂狰狞。
那孩子在吴秀敏的手中只是挣扎了一下,随后便轻声的对吴秀敏道:“娘,我,我疼…………”吴秀敏并没有丝毫的留情,血红的双眼便看向了一旁的另一个男孩儿。
那个男孩儿或许是被吓傻了,或许是不知道该怎么逃走,被溅了满身的鲜血,呆呆的看着娘亲将哥哥杀了随手丢在地上,哥哥抽搐了两下,口中似乎还在呕着鲜血,随后便双眼无神的躺在了地上看着阴雨连绵的天空…………
吴秀敏神经质的看着那个男孩儿轻声的念叨着:“很快的,辜儿不要怕…………孽种!”
说着将男孩儿按在地上,手中的尖刀疯狂的向下刺去,一刀,两刀,三刀…………
鲜血喷溅的院子内满是,但是连绵的细雨却又冲刷着这一切,将所有的血水,像是河流一般缓缓的冲刷下来,汇聚成血的湖泊。
吴秀敏无力的坐在地上,看着两个脸色苍白的躺在地上的儿子,吴秀敏失神的看着自己一手造成的这一切,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直到耳边传来一声颤抖的夹杂着不可思议的声音响起:“娘?!”
吴秀敏勐然抬起头,只见院门处徐志平震惊的看着浑身浴血的母亲,两个异父同母的弟弟躺在血泊之中,手中的书陡然掉在了鲜血汇聚的湖泊之上!
…………
江南之园林素来是甲天下的,若只光论对园林建筑学的研究,江南的园林便是说一辈子也说不完!可以说是人类建筑史上最美丽的瑰宝!
故而就算是北地的权贵也大多爱用江南的园林,譬如贾璟的大观园,虽然也有贾母是金陵人的缘故,但是也确实是因为江南园林的别具一格。
那么作为最正宗的江南园林,在扬州这种堪称最会享受最富庶的江南城市之中的园林,自然更是不同凡响!
扬州园林虽然不如苏州的出名,但是却也是不少的,其中若是说最出名的,应该是以寿芝园为首!
寿芝园采用叠石技艺,笋石、湖石、黄石、宣石叠成的春夏秋冬四季假山,一园之内,齐聚四季风光,游于其中,一时可见四时之景!
同时融造园法则与山水画理于一体,恍若一副江南山水画,更兼园内池馆清幽,水木明瑟,并种竹万竿,清幽雅胜别具一格!贾璟若非占据神京少有的一处泉眼,是绝对没办法在大观园中引入活水的,而在此处之活水池塘却是处处可见!
山与水相得益彰,天气涵竹气,山光满湖光,若论雅致,甚至要远胜贾璟的大观园一筹!
此等园子自然不是等闲人家能够拥有的,此园乃是八大盐商之首黄家所有,扬州靠着贩盐生存者不计其数,但是都是小打小闹真的能称得上规模的,只有八家。
黄白蒋郑高代李汪,这八大盐商掌控着整个扬州的盐政,而说此时的扬州,其实就是天下所有盐政最集中的地方,所以也可以说是这八家完全垄断了整个大燕的盐业!
其中若说声势最为浩大的资历最老的,当属黄家,黄家的家主黄应筠的人生堪称传奇,此人出生于北直隶赵县,其父为赵县县令,后来父亲去世之后,家道中落,黄应筠骑着毛驴进京,靠着敢打敢拼,还有父亲曾经的一些关系,居然得到了在两淮经营盐业的许可!
此时并非谁都可以随便卖盐的,成为盐商要有朝廷出具的盐引,并且还要有固定的贩卖的地点,称之为:“引窝”
而黄应筠就靠着这份盐引,孤身一个人来到了扬州城,在这片藏龙卧虎的世界中,居然真的活生生打出了自己的一片天地!短短数十年,从业一文不名的毛头小子,一跃成为整个扬州城最大的盐商!
人在有钱之后或是贪图享受,或是吝啬守财,而黄应筠不同,他是一个有野心,有思想的商人。
因此他屡次资助太宗皇帝北伐,此时的太宗皇帝太想成为名垂青史的马上皇帝了,也是为了洗刷自己头上夺侄皇位的恶名,所以数次发动北伐,当然是有成效的,打的鞑靼和瓦剌望风而逃抱头鼠窜,但是接下来各种问题就接踵而来了,其中最严重的当属一点:他没钱了…………
太祖皇帝留下来的这点儿家底几乎都叫太宗皇帝给祸祸完了,就这样,太祖皇帝还想再北上揍罗刹人和朝鲜人一顿…………这叫当初负责内库和户部的永熙帝差点儿给太祖皇帝和宁王跪下!
这活儿太折磨人了!永熙帝头都要秃了也实在是找不出来一文钱了!你们要是还想打仗就先弄死我罢!我一文钱都掏不出来了!
仗肯定是要打的,但是没钱了怎么办?这个时候黄应筠贴心的站了出来,没钱没关系啊,草民最不缺的就是钱!
于是在黄应筠的斡旋之下,朝廷同意富人们捐款者,可以赐下一个荣誉官衔!那些盐商们什么都不缺,最缺的就是身份地位,都是男人谁还没个当官的梦想?
太宗皇帝当时都快穷疯了,连分封有功之臣都是没钱赏赐,只能是提高几等爵位来弥补,还会在意区区一个荣誉官衔?因此很是爽快的就答应下来此事!
于是扬州盐商们拼了命的大力支持太祖皇帝北伐,国库也因此一下子多出了一大笔捐款!
所以说黄应筠可以说是解了太宗皇帝燃眉之急,也可以说的上是居功甚伟,太宗皇帝有感于此,对黄应筠是颇为青眼相加的。
先是赐了他一个盐运使的荣誉官衔,随后又许诺黄家三年之内的盐课税可以减半!那可是盐课税,很高的税种,免征一半就已经是一笔巨款了,而黄家居然可以免征三年!
黄家一时间又有名,又有利,因为这个缘故,黄应筠也是声威大振,实力大增!一跃成为扬州八大盐商之首!
一直到了今天,黄家都仍旧是整个扬州城内势力最大,最受尊崇的人家!甚至是有几任两淮巡盐御史上任之前都要先来黄府拜见黄应筠!
黄应筠如今岁数并不算大,看起来也就和贾母差不多岁数,但是保养的却很好,看起来仍旧是行动灵敏,耳聪目明。
他出名的就很早,所以才会让人以为他如今已经很老了,但是实际上他本人现在还是一个十分健硕康健的小老头儿。
甚至是现在一天还能见很多人,就在刚才又一个慕名前来拜访的人怀揣着对黄应筠的敬佩以及不愧如此的念头走出了寿芝园内的清漪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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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漪亭是一个六角小亭,挺拔端庄,局于其上可便览整个寿芝园的景象,清漪亭的周围布置了许多太湖石,而太湖石的外面又被一弯绿水所环抱,清漪亭在这重重拱卫之下愈发凸显娇美。
而如今已经急流勇退的黄应筠每日里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坐在这清漪亭内钓钓鱼,看看景。
远处一个年轻人远远的看到他,便急匆匆的走了过来,而刚刚离去的拜访者看到他之后也是急忙的拱手行礼,那年轻人见状也是急忙的微笑着拱手回礼,寒暄了一阵,随后才急忙的进了清漪亭。
“祖父大人。”
年轻人恭恭敬敬的躬身一礼,黄应筠笑了笑:“爽儿来了?今天学里没有事情了吗?”
年轻人正是黄应筠的长子长孙黄爽,黄应筠育有三子,长子黄之麒,次子黄之麟,三子黄之禧。
黄应筠对儿子的教导也很到位,所以三个人居然都是人中俊杰,黄应筠在五十多岁的时候,也就安心的选择了退休,开始为黄家培养第三代继承人。
毕竟能歇着谁不想要歇着?底下的伙计以为掌柜的不累,掌柜的以为大掌柜的不累,大掌柜的以为东家不累,实际上任何事情任何行业,你要做到顶尖,你想赚大钱,想要有大成就,吃苦耐劳只不过是前提条件罢了……………
所以黄应筠在能够退休之后果断的就选择了急流勇退,有他的黄家和没他的黄家那完全是两码事,所以他很爱惜自己的身体,黄家有他在就永远倒不了!
黄家人显然也是知道这一点的,所以就算是老爷子如今已经不在管事了,但是仍旧是对老爷子恭恭敬敬的。
黄爽听到祖父这么问,于是急忙的上前道:“是,今天学里闹得不行,故而也学不到什么了,孙儿便先回来了。”
黄应筠闻言意外的笑了笑道:“闹?有什么好闹的?”说着拍了怕自己身边的绣凳道:“坐下来慢慢说,来烤烤火,怪冷的。”
黄爽笑着应了一声,随后做到了黄应筠身边的绣凳上,黄应筠盯着面前的浮标笑道:“你们这帮年轻人就是脾气太盛,又太好面子,才会每次都闹出事来。”
黄爽笑了笑道:“今天倒还真不是谁和谁起了争执…………祖父没有得到消息吗?”
黄应筠闻言看了他一眼笑道:“什么消息?”黄爽笑着道:“那位传说中的宁侯,要来咱们扬州了!”
黄应筠看着孙子微微有些激动的笑容,愣了一下,随后想了一会儿才恍然大悟道:“哦,你是说的宁荣贾家的那位。”
黄爽激动的点了点头道:“没错!就是那位!”黄爽呵呵笑道:“你们很崇拜他吗?”
黄爽挠了挠脑袋道:“孙儿是比较崇拜他的,但是修远子明他们都憋着一股子劲儿呢!”黄应筠仍旧是云澹风轻的笑道:“憋什么劲儿?”
黄爽笑道:“当初宁侯未曾因战功出名之时,便有好事者将宁侯尊称为谪仙人,足可见宁侯当时诗词一道已然是大成之豪杰,仙气自成一统!可谓当世仙人!”
黄应筠点了点头没说什么,黄爽继续道:“后来听说白家的那个白奕跑到北面去追求韩国公之女,跑到吴王的宴会上写了首诗,听说大失水准,大概是一些吹捧今上的诗词。”
黄应筠听到白奕的名字,这才微微眯了眯眼睛,黄爽继续道:“当时宁侯亦是在场,不喜白奕诗词,便写了首潼关怀古来讽刺白奕,当时弄得场面很是难看,白奕差点儿就没脸在神京城待了!”
黄应筠笑了笑:“那首潼关怀古我也看过,白家那小子输的不冤。”黄爽笑道:“白奕在咱们这儿素来被人吹捧什么江南第一才子,结果先是入蜀被韩国公之女用清谈击败,随后进京又被宁侯用诗词羞辱,倒是没多少人嘲讽他…………”
黄应筠笑道:“不要盼着人家出丑,就算是再如何出丑,人家也是现站在才子的位置上,才有资格出丑的。”
黄爽点了点头道:“是,只是经此一事之后,好事之人便将韩国公之女称之为为天下第一才女,将宁侯称之为天下第一才子,直说韩国公之女为一女子,则天下痛失绝论,宁侯为一勋贵,则天下痛失绝篇。”
黄应筠闻言哈哈大笑,片刻之后才咳嗽着对黄爽道:“继续说…………哈哈。”
黄爽一面给黄应筠拍着后背,一面继续道:“只是您也知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世人都称宁侯为天下第一,江南才子何其多也?宁侯南下的消息传来之后,哪有个不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
黄应筠点了点头道:“世人熙熙攘攘,不过为了四个字,争当魁首!有这个心就是好的,就是上进的…………你有没有想过?”
黄爽干笑了两声,随后对黄应筠道:“孙儿要说没想过,那肯定是假的,但是孙儿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宁侯无论是从文还是从武,都有值得孙儿学习很久的地方…………”
黄应筠不动声色的道:“怎么说?”黄爽措辞了片刻之后对黄应筠道:“宁侯自出道以来的所作所为都是惊人之举,不说别的,就光一条能叫宁荣贾家起死回生,独自扛起一个世家门楣,就光这一点,就已经足够叫孙儿敬佩学习了。”
黄应筠笑着道:“说的好,聪明人知道自己的弱点,看到强者的优点,就会加以学习,成为自己的优点,只有蠢货才会以为自己平庸无奇只是差一个机会,实则和强者并没什么不同。”
这话难免有点儿刻薄,于是黄爽干笑了一声道:“修远子明他们也就是凑个热闹,您不是也说,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乃是勇士吗?”
黄应筠闻言哈哈一笑:“你倒是会举一反三了!”黄爽挠了挠脑袋笑着,随后又对黄应筠道:“祖父大人,如今扬州城各家都因为这个消息行动起来了,咱们是不是也…………”
黄应筠沉吟了片刻,随后笑着道:“你准备如何行动?”黄爽一愣,随后想了想道:“其他各家的声势都比较大,但是孙儿以为,按照现在所知的情报,宁侯应该是有军务要去广州处理的,那么宁侯应该是没有久留扬州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