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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绿杨楼外出秋千

明哲的态度很坚定,他说不去便是不去,谁也逼不了他!今日他只想安安静静地陪在韵儿身边,其他事与他而言没有任何兴趣。听雨阁阁主又如何,他还没那资格!明哲已经失去很多了,他不想失去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今日便让他做一回凌云,守在韵儿身边,便如从前那样……
“明哲……”话在嘴边,韵儿还没说出口,明哲的手指按在她鲜红的嘴唇上,他望着韵儿,脸上带着一抹微笑,“什么都不必说,我知道你心里在想啥。我委屈任何人,也不能委屈你!你是我陆渊的妹妹,任何人都比不上你!有人胆敢伤害你,我必让此人付出千倍万倍的代价,若是其一无所有,那便拿命来填!”明哲的语气中带着一种威慑,很明显他这话不仅是对韵儿说的,也是对他们说的。若是今日他们胆敢出手,明哲势必会跟他们拼个你死我活,都时候场面将一发不可收拾。他们此行的目的只是监视明哲并传达阁主之言,何况临行前阁主再三强调,若非迫不得已,绝对不能跟明哲发生冲突,不然吃亏的可就是他们了!阁主的话他们铭记于心,先前他们已经见识过明哲的实力,心知肚明不是明哲的对手,不然他们也不会跟明哲说这些客气话了!
“陆少侠,还请您莫让我等难堪,此乃阁主亲自吩咐,我等也是奉命行事,若是陆少侠婉拒了阁主的邀请,我等回去后也不好交差啊!”他们面露苦色,话中不难听出他们的难言之隐,他们都是奉命前来转述阁主之言,诚邀明哲到醉春楼跟阁主一叙。若是这么简单的任务他们都完成不了,势必会贻笑大方,阁主降罪也说不一定。
“我说了不去便是不去,莫非你们想逼着我去?”明哲的眼神带着明显的杀意,他已经很久没动过手了,本以为此来应天府用不着崭露锋芒,没想到琐事一桩接着一桩,前脚刚处理完叶梦然和李义山的爱恨纠葛;后脚便遇见天师门的一伙人,还差点便打起来了。这两件事明哲已经很烦心了,万万没想到听雨阁也找上门来了,而且还是提前几天到的,专门在此地“迎接”他们。
明哲心里慨叹道:“还是老话说得好,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自从他们离开京城,明哲就没一天睡过踏实觉,整天不是忙这件事,就是忙那件事,即便到了晚上,他也没好好休息过。本以为前事告一段落了,哪知还会碰上这种事,除了一句我好难,明哲想不到怎么形容。
“陆少侠言重啦!在下说过我等此来只为邀请少侠到醉春楼跟阁主一叙,绝不会、也不敢跟少侠动手,我等以性命保证少侠此行绝不会遇到任何危险,还请少侠莫要我等难堪,拜托啦!”他们再一次抱拳行礼,言语中无不敬之意。他们这么说下去,反倒是明哲似乎有些不近人情了。
“够啦!”明哲就此打住,“废话我不想多说,我说不去就是不去,但你们若能说得动我妹,我就陪你们走这一遭,若是说不动,那很抱歉,阁主厚爱陆某承受不起,还请诸位转告一句,纵有寒霜千万,亦难敌烈焰分毫,业火的痕迹抹不去,内心的伤痕抚不平!”
前半句大伙还能听得懂,但后半句大伙听得一头雾水。他们不知道这句话究竟有何深意,就连与明哲最为亲近之人——韵儿也听不懂明哲在说什么。类似的话明哲说过一次,就在早上他说了差不多的话,韵儿识破了那些话是跟顾清寒说的,明哲也承认那些话确实跟顾清寒说的,至于隐藏在这些话背后的含义,明哲却是只字未提。韵儿追问下去,明哲什么也不说,只是说以后她自会明白。而今明哲又说了一般类似的话,莫非与顾清寒的身世有关?顾清寒跟听雨阁有着什么关系?这些问题在韵儿脑海中不断浮现,但她心里清楚,即便问了,明哲也不会说,还不如就这么看下去,看看明哲的葫芦究竟卖的什么药。
他们彼此相望,眼神中流露出无奈之色,心里话不言而喻。明哲这般说不过是刁难他们,他们连明哲都说不动,更别说韵儿了!但此事是阁主亲自交代的,他们若完不成,回去之后还不知阁主会如何惩罚他们!事到如今,既然好言劝说是行不通了,那他们只能拿出压箱底——若不是到了这一步,他们万分不愿动用这一招!
“不知陆少侠可识得此物?”他从怀中掏出一支发簪,夹在两指之间,用掷暗器的手法向明哲丢了过去。明哲见惯不怪,举起手,精准无误地接住了发簪。他将发簪拿在手里,反复打量,忽然间一个念想从脑海中闪过。
明哲的神情变得紧张,质问道:“这支发簪你是从何处得到的?”
见到明哲如此神情,他的脸上闪过一抹得意的表情,“陆少侠莫要误会!我等并无恶意,这支发簪的主人如今一切安好,只要陆少侠肯赴约,我等保证她安然无恙!”
“你这是在威胁我?”明哲加重了语气。
“不敢!我等只是奉命行事,此人如今就在醉春楼,少侠若是赴约,定然能见到她!但若少侠拒绝,我等无法保证阁主是否会用一些非常手段逼迫少侠就范!”若是明哲乖乖应约,他们也不会动用这一招,听雨阁行事向来都是以实力取胜,很少动用这种要挟人的手段,不仅是名声上过意不去,更是会贻笑大方。但是遇到明哲这种极其难缠的对手,他们也顾不上那么多了,何况这本就是阁主交代的——若是明哲拒绝应约,便将这支发簪交与他,他见到这支发簪,必然会明白一切,自然会答应邀请。如今看来,果真如阁主说的那样,明哲见到这支发簪后,整个人的态度都变了许多。
“明哲,这是谁的发簪?”韵儿瞧了许久,也没瞧出这支发簪有何特别之处,更别说这支发簪的主人是谁啦!
“这是叶梦然的发簪!今早她便是戴着这支发簪,与我们见面!”明哲记忆犹新,他清楚记得这支发簪是戴着叶梦然的发髻上的。他虽不敢说记性有多好,但这支发簪是早上见到的,他绝不会认错!
明哲恨得牙痒痒,紧握发簪,两只眼睛直直望着他们,心想:“听雨阁还真是好手段啊!软的不行,便来硬的。无论我怎么说,都在你的算计之中!我时刻守在韵儿身边,你无从下手,叶梦然那边就只有一个叶幽然,你的机会便来啦!论算计,世上无人能与你相比;论谋划,旁人不及你半分,你才是真的算无遗策!”
如今叶梦然在他们的手上,明哲不敢轻举妄动,一下子便陷入了被动,本来叶梦然与他们没有半点关系,即便听雨阁绑架了叶梦然,也算不了什么大事,更要挟不了明哲,无非是牺牲了一位刺杀课的低阶刺客罢,无伤大雅!奈何经历了这一遭后,明哲总觉得此事背后有些蹊跷,但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他纠结来纠结去,总觉得问题的关键还得从叶梦然身上找。在真相查明前叶梦然还不能出事,明哲还有一些问题需要从她的身上得到考证,至少现在她不能出事。明哲严重怀疑这些都在听雨阁阁主的意料之中——绑架叶梦然,以此为要挟,逼他就范!
听明哲这么一说,韵儿顿时便明白了,“明哲,那我们要怎么办?”
“人在他们手中,我能有什么办法?认栽吧!”明哲心里极不服气,他千算万算,也没算到他们竟会以叶梦然为要挟。看来是他小瞧听雨阁啦!
“陆少侠可想清楚了?”
“别把话说得这么好听,你们心里在想什么我一清二楚!”明哲没好气道。
“陆少侠,话别说得这么绝!若是你肯退让一步,我们也不会这么做,可好话都说遍了,你也没回心转意,那我们只能采取一些非常的手段,还请你见谅!”
都到了这份上,说这些客气的话已无意义。明哲在纠结,到底要不要救叶梦然,说到底他与叶梦然不过是萍水相逢,即便他是秣房的人,也无义务救一个低阶杀手。何况叶梦然加入秣房的目的是调查当年李义山在大婚之夜撇下她的缘由,而今明哲把一切都告诉她了,她的心愿已了,是死是活与明哲没有半点关系,只是明哲觉得事有蹊跷,总觉得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他不甘心任由背后之人胡作非为,便想从叶梦然身上找到一点线索。而今线索还没找到,人便被听雨阁劫去,明哲想救,但明摆着是一场鸿门宴还义无反顾往火坑里跳,明哲还没傻到那种程度。一切还需从长计议,不可就此任人摆布,落入他人的圈套中!
明哲犹豫片刻,缓缓开口:“替我转告阁主,今夜戌时,醉春楼,吾偕舍妹,慨然赴约!”若是有其他选择,明哲也不会这么做,奈何想来想去,还是没能想到一个好点子,为今之计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那我等便在醉春楼,恭候少侠莅临!”他双手抱拳,脸上露出欣然的笑容。
正当他们得意而归时,明哲却突然叫住了他们:“且慢!你们是不是忘记一件事了?”
“在下不明白少侠在说什么,还请明示!”他一脸茫然道。
“给我装糊涂是吧?信不信我让你们几个吃不了兜着走!”明哲此刻憋着一肚子火气,他真的想教训教训他们,让他们知道什么叫作天高地厚!
“少侠莫要动怒,我等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瞧他们诚恳的样子,应该没说谎。
明哲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情,“那好!我就把话说明白些!我既然答应了邀请,自然会遵守约定,准时赴约,烦请诸位把周围的探子都撤了吧!他们在这儿碍我眼,让我心烦,万一我控不住自己,做出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我可不保证他们的人身安全!”明哲已经把话挑明了,从他们进入应天府的那一刻起,他便察觉到暗处有人在监视他们,为避免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明哲懒得甩掉他们,便让他们跟着,只要不打搅到他和韵儿,便随他们去吧!事到如今,一切都说破了,明哲也不想再装下去了,这种被人监视的感觉让明哲浑身难受,他终于体会到韵儿囚于相府整日受人监视的感觉了。既然他都答应赴约了,那他们也不用再监视下去了,反正明哲又不会跑。
“阁下之意我已了然,还请阁下放心,等会儿我便将他们撤下,这样阁下总该满意了吧?”
“行!别忘了我身后这位就行!”明哲说的不是别人,正是划船的船夫。
“少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老夫怎可能跟听雨阁是一路人!”事到如今,他还是不肯承认。
明哲不想同他们耗下去,直言道:“船家,您就别装了!您的演技,真的很拙劣!”明哲本不想拆穿他,只是他的演技真的是漏洞百出,明哲实在看不下去了,从上船的那一刻起,明哲便注意到他握杆的方式很不对劲,常人都是正手握杆,他却是反手,这不像是握杆的姿势,更像是握剑,虎口处的老茧也证实了明哲的猜测。后来明哲跟船夫说了一堆话,便是想试探他,不得不说他的演技还是有的,只是不真实罢了,额头冒汗、神情紧张、说话不利索,这些都符合人感到害怕时的情形,唯独有一点他没注意到,那便是他的眼神,他的眼神很平静,看不出害怕,这也是他的破绽之一。还有就是所有黑衣人浮出水面,韵儿心中一怔,反应自然,而他像是装出来的一样,最重要的是他见到黑衣人的第一眼,眼神里闪过的不是害怕,而是紧张,因为他觉得自己的身份很可能被明哲识破了——明哲既然知道藏在水中的同伴,何愁看不穿他的身份?而今想来,明哲先前问他的那些话,不过是在试探他罢,他居然还装作那副样子,可笑至极。
送走听雨阁的人,明哲松了一口气。他和韵儿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随便走走,他也不知道接下来要干嘛。此刻他的思绪很乱,最近发生的事很多,他的脑子都快转不过来了,恍惚间他不明白自己为何要来应天府,给自己没事找事吗?好不容易跟韵儿有单独相处的一天,本想着带韵儿到周边逛逛,却没想到碰上这种事,他觉得对不起韵儿,心中有愧……
韵儿看出了明哲的顾虑,安慰道:“明哲,没事的,我不怪你!有些事强求不了,能陪在你身边,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你是一道风景,一道只属于我的风景,我深居简出,看不到太多的风景,但与我而言,我不需要其它的风景,有你便足够了!谢谢你为我考虑这么多,韵儿真的很开心!”她的脸上带着一抹阳光般的笑容,融化了冰雪,温暖人心。
明哲也被她的笑容所感染,他伸出手,抚摸韵儿的脸颊,“我的小韵儿,哥哥对不起你!我知道无论我做什么,都补偿不了你这些年来所经历的苦楚。本想给你愉快的一天,却遇上了这种令人不快、扫人兴致的事,我有错,错不能履行我的承诺。你若恨我,我绝无半句怨言!你若就此不搭理我,那也是我自作自受、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
“明哲,我的好哥哥,一天天的你脑子里在想什么?我都说了不会怪你,你为何偏要把一切的过错都往自己身上揽?你有你的想法,我有我的看法。你若觉得是对的,那便放心大胆地去做,韵儿一定支持你!因为我的看法便是,你对我便对,你错我不肯对!”
韵儿这一席话,给明哲的感触很深,深到足以刻骨铭心,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你对我便对,你错我不肯对。韵儿,这些话你都是从哪里学的?”
“你教的呀!”韵儿莞尔一笑。
“我可没这么大的本事!”明哲愧不敢当,话锋一转,“这些话是你跟鸢儿学的吧?”
“你怎么知道?”韵儿惊讶道。
“很简单,因为你俩很像、很像,仿佛是一对孪生姐妹,无论是气质外貌还是言行举止,便如刻板一般,拓印得一模一样。若是你俩长着同一张脸,那我很可能分不清谁是谁。有时我在想你俩才是亲姐妹,而我只是一个外人罢!”
并非明哲夸大其词,而是事实本就如此,韵儿和鸢儿真的很相似,不能说毫无关系嘛,只能说是一模一样。明哲也觉得奇怪,为何两者无任何关系,却长得如此形似,令人不解矣!韵儿也想过这个问题,但想来想去还是想不通,便也不在意这些了,反正又没啥关系。
有些事一时想不通,那便不去想,反正总有一天会想明白的,“罢了,不纠结这件事了,咱们随便逛逛吧!等到时间了,咱们便去醉春楼赴约吧!正好可以瞧一瞧,传闻中的听雨阁阁主究竟是个怎样的人?英姿飒爽,还是仙姿丽昳?是善心以待,还是笑里藏刀?只盼别出乎意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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