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块料子,一块儿大红一块儿翠绿,看着很是鲜亮。
程张氏当下眼就是亮了,连连摆着手,嘴里一个劲儿念叨:“这怎么话儿说的,这怎么话儿说的?这样好的东西穿到我身上都是糟践了,没的还是给二嫂留着缝衣裳吧。”
程李氏看了这鲜亮的缎子面也是眼里发亮,可她还是撇着眼角扫了一眼慌手慌脚的老四媳妇。
心里瞧不上:真是个眼毛浅的,瞧不出个好赖来。这料子倒是看着好,可这边角的褶子都是死褶子,一看就是压箱底儿的旧货,还最时兴的?哼,亏得这个老二会编瞎话骗人。说不得就是他那个没见过面的媳妇瞧不起人,觉得她们是乡下人,没见过啥好东西,故意把自家不用的废料子拿过来糊弄人。哼!倒是个心思奸滑的主儿!
可想归这样想,心里却是实在稀罕这料子,又不能因着这块料子是旧货就不要,还得罪了眼看着就出手大方的二叔子。
说不得,往后,她还得指望着这个二叔子手指缝里流出来点啥帮衬自家呢。
程李氏就满脸挂了笑,上手去摸了摸那块大红色的料子。
嘴里奉承:“哎呦,大嫂这可是有福了,这一辈子还没见过这样好的料子呢。看这纹路,看这颜色,多稀罕人!要说,还是二弟妹会买东西,大嫂就舔着脸,借着她的光,这辈子也穿穿这绸缎衣裳了。”
这话说的就得人意。
程信虽是想着耍心机给家里两个妇人一点儿甜头,将来好帮着整治那个死丫头,可到底也爱听奉承话,一听程李氏这样说,顿时那心里就是满意,脸上也忍不住带出一丝得意来。
这都是干的啥?
一旁的程老爷子就阴了脸。
这可不是他要等的下文。
他本想着老二刚回家,兴许有啥话得说说,就给他个脸适才没立时就让家里媳妇孙女都出去,可没想到他竟说的就是个这?
不单是跟大嫂子和弟妹打连连,拿个婆娘家的东西乱比划,还一听那个大嫂子的鬼话就傻笑,这都是干的啥事啊?
程老爷子心里立时就不耐烦了,又加上和这个儿子多年前结下的疙瘩也没全解开,于是当下就挥了挥旱烟袋,对站在屋里的媳妇孙女们说:“都散了吧,东西往后再看,我跟老二有话说。”
老爷子都发话了,没人敢不听。
老程家的两个媳妇两个孙女就忙答应了往外走。
程信一看这是老头子等不及了,急着要问他回家来到底有啥事。
这是正事,他也就扫了兴头不再多说,忙就坡下驴笑着上手抢他爹手里的旱烟袋,说要给装上新烟叶子尝尝鲜。
老二一惯会耍这样的小心机,他越这样程老爷子就越寻思他这事儿不是啥好事儿,哪能让他如愿,瞪起眼就是一边呵斥一边躲。
程何氏看着就是笑。
也站起身下了炕,招呼等在门边儿的媳妇孙女们出去去灶间。嘴里还念叨着,这今儿老二回来了,中晌需得加些饭菜才能行。
家里一向是程老爷子做主,她当着儿子媳妇孙辈儿的面儿,从不多嘴多话,都是瞅着老头子眼色的,就是看出什么事儿来或是有什么话儿,也要等着没人时候再问。
就说今儿这事儿吧,她也都瞧在眼里,也是瞅明白不少:老二儿子这回回来可不是单单想她这个当娘的了,他这是有事儿哩。
且,这事儿还兴许关着她大孙女。
要不,爹和闺女咋能那个样儿僵着?
话儿说,想儿子归想儿子,程何氏自家生的孩子还是知晓的,这个老二这老些年还真是一丁点没变呐。
唉,这个孽障,可别再是做出了啥不着调的事儿,再惹他爹生气了!
程何氏心里嘀咕着,等经过大孙女身边时就是一愣怔:她咋没走?
当下就手就拉了一把,小声说:“你也跟奶出去吧。”
站的笔直的大孙女没动地方,抬眼睛看了她一眼,又垂下头轻轻说:“多谢祖母提醒,孙女说句话就出去。”
这孩子……
程何氏有点儿不高兴,就又说:“你爷跟你爹说事儿,让你出去你就出去,有啥话跟奶说。”
垂着头的人儿就抬起头,冲着程何氏微微露了个笑模样:“是要紧的话,一定要现时说。”
说着就又低了头,对程何氏福了福身,不言声了。
这个孩子……咋这倔?
程何氏心里不舒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