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木槿看着程信满面愧疚的脸,心里却是毫无波澜。
这样的人她见的多了。不过是外面慈悲内里险恶罢了。一切的口蜜腹剑信口雌黄,只为了荣华富贵四字而已。
若是能得利,便什么也顾不上了,脸面又算的什么呢?
她亦露出一丝恍然,道:“原来竟是如此。父亲阖该早告诉女儿才是。如今父亲这样一个人伤心为难,倒显得女儿不知家中疾苦不晓事呢。”
看到程信脸色微微转好,便又道:“只是女儿却是不明白,妹妹一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谨守闺阁女子规矩,怎地竟会被县令老爷看中呢?即便是参加游园花会也是被县太爷的太太看见罢了,又哪里会有男子见面?那莫不是县太爷的太太竟是看中了妹妹,想让她进府去做姐妹不成?”
程信刚刚才被程木槿软和的话缓和下来的脸色立时便又黑了。
忍不住呵斥道:“槿儿莫要胡言乱语,你云儿妹妹打小就听话懂事守规矩,定是那个县太爷老儿不知从哪里听得你妹妹的贤名,起了歪心思,你这样说,岂不是说是你妹妹故意招惹的,毁她名节?”
程信如此气急败坏,程木槿却是不信他的话。
程云儿刚刚来到京城没几日,却是已会带着丫头出门偷偷往齐家去了,这样的人你说她是因贤名被县令老爷看中,岂不是睁眼说瞎话?
程木槿不是迂腐的人,亦不会因程云儿去齐家转转就说她轻浮,她只是观其言察其色,又和记忆中的那个人相对应后得出结论罢了。
程木槿便微微颔首:“父亲说得有理。只是女儿还有一事不明,望父亲解惑。”
不待程信答应,便又道:“据女儿所知,县令老爷也不过四十几岁年纪,以前父亲也多次盛赞过他才学渊博为人谦逊和气,对下属极好。既是这样的人看中了妹妹,父亲怎地又不答应?女儿记得二娘也曾与女儿说得一门亲事。那人年纪比县太爷还大,且目不识丁,为人粗鄙,父亲却说值得斟酌一二。外祖母不答应,父亲还说外祖母见识短,年纪并不算什么,只需人品家世上好即可。可今日如何到了妹妹这里,县令老爷那样出众的人品良好的家世,父亲却是又不答应了?且还舍得把家财全部舍出去为妹妹张目?难道在父亲心里,女儿和妹妹竟是不同的不成?还是说女儿只配嫁与一个粗鄙不堪之人,而妹妹却必要嫁与一个与她年纪相当的好人家才是?”
说罢,一双清澈见底的眼睛便是一眨不眨地看着程信。
程信听到一半时已是气得手指尖发抖。他又不是傻子,怎么会听不出这是大丫头故意戏耍他?
可他又不能与她翻脸,当即只得黑着脸强辩道:“槿儿说得哪里话?为父对你们姐妹俩一向一视同仁,哪里会有什么亲疏远近?且县太爷只是要纳你妹妹为妾,如此轻薄之人,为父又岂能答应?往事休提!”
“父亲说的是。”
程木槿微微低头福身,恭谨回道:“女儿晓得了。官位再大家财再多,也不能年纪老大强纳我们家的女儿为妻为妾。父亲这样说,女儿倒替妹妹放心了。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女儿本还担心父亲只看人品家财,如今却是知晓误解父亲了,还请父亲恕罪。”
说着,又是轻轻福福身。
这左一个妹妹又一个放心,直听得程信心里冒火:臭丫头不过是提醒他,他已是没有资格插手她的婚事罢了。
哼,臭丫头想的美!
他是她的亲爹,婚事自有他做主,区区一张字据算什么?就是拿出去给人看,只要他这个亲爹还活着,就没有人会站到她那一边去。且,这样的家丑,她有脸拿出去吗?那样,还有谁敢娶这样忤逆不孝的女子为妻?
程信心中气急,面上却还要强忍着挤出一丝笑来:“槿儿莫要说笑,为父岂是那样的人?时候不早了,你娘还没回来,说不得是你妹妹病的重了。你也不要在这里干等着了,回去吧,让张妈给你端了饭过去回屋用。”
他是一眼也不想看到这个该死的丫头在眼前晃悠了,干脆打发她离开省心。
程木槿岂有不知道的道理?
她也是一眼不想看到这个名为生父的人虚伪的样子!
便微微蹲身福礼,道了一声‘是’,转身回自己屋子去了。
这边厢,程信刚看到那个该死的臭丫头转出小门去,当下就是狠狠一拍桌子。
冲着外面喊:“人呐,都死到哪里去了!张妈!张妈!怎地还不上饭?难道是想饿死你家老爷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