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渐渐升高。
李掌柜既没有送来那个青瓷瓶,程木槿便又像昨日一样开始做她的准备功夫。
她也不急着准备物料,而是继续她的临摹练习。
墨枝在一旁很有眼力见儿地小心服侍着。
看见没有墨了就磨墨,看见写完一张纸就连忙接过去放到一边摆好。
时不时地还在旁边给添一碗热茶,程木槿端起来的时候,不凉也不热,温度恰恰好入口。
就是这样,她也没闲着,抽空子还把屋里重新归置了一遍。让本就整整齐齐收拾好的屋子显得更加整洁干净。
程木槿休息的间歇便忍不住问她:“可是读过书识得字?我看你摆放的书籍位置都很有规矩。”
屋子里有一个小书柜,摆放着一些日常的杂本,程木槿看到有同一个人写的被墨枝重新摆放到了一处。
她猜她是读过书的。
墨枝有些害羞地低着头笑:“哪里认得很多字,也就识得几个罢了。都是小时候爷爷教的,后来大了,就自己学着写,当不得程师娘子的夸。”
木槿点点头,并不再多言语,继续站起身来练习描摹。
因昨日一整天的描摹,她已渐渐有了些心得,今日就格外的顺手,越写越是心里欢喜,渐渐入迷了进去,再顾不得旁的了。
直到墨枝轻轻喊她该用中饭了,她才猛然回过神来,却原来,不知不觉间,这一晌午已是过去了。
程木槿放下笔,收拾好书桌,坐到小桌前。
墨枝已是把两菜一汤并一碗白米饭放到桌上摆好,旁边竟还有一个酒壶和一只小酒杯。
墨枝看着她的脸色小心解释:“今日恰好章爷爷也在,他老人家有个规矩,做活儿的时候爱喝上一小壶酒,说是能助兴,活儿做得更好。我看是青梅酒,甜丝丝的,就想着程师娘子兴许会想着甜甜嘴,就给您也拿了一壶。”
程木槿莞尔。
真是一个心思灵巧的小丫头,不但眼力见儿好,这心思也是巧。李掌柜倒是养了个好孙女,比他那个毁了一副好画的小孙子强多了。
只是,她却并不是那个李大诗人,无酒不欢,斗酒才能诗百篇。她只是一个手艺人,还是老老实实地做她的活吧。
程木槿拿起酒壶,准备放到一边去,可转眼看到小姑娘懊恼失望的脸,就改了主意,又把壶拐回来,在小杯中斟了一个浅浅的底。
浅酌一下也不错,或许也会做出一篇好诗来呢,呵呵。
果然,墨枝眼见得程木槿倒了酒,脸色立时就是欢喜起来。
程木槿看她高兴,便让她也留下一起用饭。
墨枝却是连连摆手,说是她爷爷已是回来了,她等程木槿用完收拾好后,便要跟她爷爷一起用饭呢。
李掌柜既是回来了,程木槿就更不能留着别人孙女差遣了,于是就让她快过去,说等用完了饭,她自会放到一边等她来收,此时却是不能让她爷爷等急了。
墨枝却还是不肯走。
程木槿便放下筷子。
淡淡道:“哪有让长辈等小辈的道理?既是这样,我用完了,你且收拾下去罢。”
墨枝被程师娘子这番冷冷淡淡的神态吓到了,再不敢不从,忙是蹲身福了一礼,转身出屋回去找她爷爷用饭去了。
程木槿看着她离开,这才拿起筷子继续吃饭。
齐胜她是不用管的,李掌柜这样周到的人,还能误了齐胜这一顿饭不成?定是安排的妥妥帖帖的了。
用过午饭后,程木槿又练了一个多时辰,便停下笔,把自己这一晌午描摹练习过的纸张挨个再细看一遍,又琢磨了一会儿,这才命墨枝收拾妥当归置好。
她自己则净了手,坐下喝了一碗茶略做歇息,便下楼去见李掌柜。
李掌柜正坐着,见她进来,忙站起身来相让。
又问墨枝没给程娘子添麻烦吧?
这当然是客气话,程木槿不信祖孙俩午饭时没说起过她。
她便又笑着谢过李掌柜的周全好意。
李掌柜自是又说了几句谦逊的话,二人一来一往又客气了几句才作罢。
程木槿也不坐,只说她明日便要用那个青瓷瓶,有些地方还要再琢磨琢磨,寻思寻思,须得看到实物才行。
李掌柜自是没有不答应的。
这个青瓷瓶虽是极其珍贵,是侯爷的心爱之物,一般人碰都碰不得,可若是程娘子,那就又是另当别论了。
程木槿得了李掌柜的允诺,也不耽搁,便告辞回家。
她是有分寸的人。
一则是李掌柜这里确实不便宜。她若在,伙计和师傅都不自在得多,还是早些走得好。二则是家里那边。诚信勉强答应让她出门,只是先哄着她的权宜之计,其实心里极其不乐意。若是她早早的出门再晚晚的回去,岂不是给程信找到了限制她出门的理由?
到时候难免又是一番口角。
程木槿实在不惯也不耐烦那样的口水官司,且也没必要。
他们算什么呢?
她实没必要费那样大的心思。
是以,还是不要给人话把儿地得些清净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