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太夫人越想越气,可转眼间另一个心思又转上来。
本已不来往的两家,现今那个弟弟却又突然跑上门来见修儿,还送了礼,这里面的意思难道还不明白?
这就是来示好的。
即便是小辈儿瞒着长辈儿过来的,那也是舒家的丫头里有人对修儿起了意了,唆使着那个弟弟过来打探的。
还有一宗可能,也未见得便是舒家的小辈儿自己的主意,兴许是舒府的长辈有了心思,便让小辈借着送礼试探试探侯府呢。
若是修儿收了,那他们就借坡下驴,顺势再走动上,等到时机成熟,再重新提结亲的事不迟。若是修儿不接,那他们大人也可以当自己不知道这桩事,权当作是小辈儿自己私下瞒着长辈送的,与他们全无相干。他们长辈儿也不会丢面子。
哼,想的倒是美。
容太夫人想通这一层,心里便是更不舒坦。
舒家就是这一点不好。外面传闻都是家风清白书香传家的,可只有她这个做了亲家的才知道,这一家子都是斤斤计较之辈,教出来的小辈儿们也都做事畏畏缩缩的不大气,从骨子里就透出一股小家子气,小心眼儿还忒多了些。
若是想要修好,何不光明正大地上门来?却偏偏让小辈们出来打这个前场,有什么意思?
难道侯府就是那样小心眼儿的人家,连面子上的礼数都顾不得地给他们脸面看了?
容太夫人冷笑,可偏偏又是这样的人家做了自家两年的亲家,还真是丢脸面呢。
只是……
便是这样想,可容太夫人也还是心里有了一些动摇:舒家再不好,那也是当初她千挑万选挑出来的。比起别家来,还是最中她的意。若是舒家真有这个意思,那……
容太夫人思绪转来转去,最终还是把这个想法抛诸脑后:不行,这门亲当初是她结的,修儿并不愿意。最后虽是到底娶了,可心里未免不快。因着这事不单单是人变得沉默寡言,就是跟自己也生分了许多。
自己就这么一个儿子,还是年纪老大好不容易得来的,若是总是这样该怎生是好?
容太夫人垂目思定:罢了,只要他肯娶妻生子,传承侯府,选得哪个又有何妨?即便是把那个沈家的娶进来她也认了!大不了自己两眼一闭,权当作看不见就是。总比让那个姓崔的孙子霸占了去得好。
容太夫人抬起眼来看着徐姑姑问道:“侯爷可是收了?”
徐姑姑忙道:“说是侯爷没收,且还训斥了他,让他往后莫要如此。”
“嗯。”
容太夫人颔首:她的修儿她知晓,他是不会收的。
就此,容太夫人亦彻底对舒家死了心,又道:“这事儿我知道了,你只记住别跟旁人说就是。”
“是,奴婢晓得的。”
徐姑姑连忙福身应是,心里抓不住太夫人到底什么心思,可她也不敢问,就又顺势拉起别的家常来。
徐姑姑一向会说话。最近在家里又闲的难受,只是看着小孙子却觉得浑身不得劲儿,只想着能重新进来伺候,于是这嘴上就更加卖力了。
容太夫人平日也最爱她这张嘴,一时间被她逗的面色渐渐和缓起来,甚且还露出一丝笑来。
二人叙了一会子话,徐姑姑便渐渐说起紫檀的事来。把个外甥女婿夸的是天上有地下无,偏偏还讲的让人听不出错来。
她心里想的明白:紫檀既嫁了人又没有孩儿,暂时是进不了府里伺候了,可她毕竟还是有夫家的,指望不上外甥女儿,外甥女婿也是一样的。外甥女婿得了势,她不是也跟着一样沾光嘛。
这样的小把戏,容太夫人又哪里会听不出来?
可她自有打算。
平顺街的产业一向是侯府当家人管着的,老侯爷在时他管,修儿承爵后接过去管。她自是插不上手,也没必要插手,可阿霞这样一说,她倒是上了心了。
修儿现今跟她离心,什么也不同她讲,若是能有些外来的消息倒是好。
容太夫人便露出一丝笑来,对徐姑姑道:“紫檀倒是好命,嫁的人家这样好,你也是有福的。”
徐姑姑连连应是,满脸是花地笑着附和。
容太夫人就又笑着道:“既是这样,你便以后常常进府里来吧,也好跟我说说那些外面的新鲜事儿,我听着你说的倒是有趣。”
徐姑姑大喜,连连谢恩,心里也是明白了太夫人的意思:这是让她们家紫檀盯着侯爷在外面儿的动静呢。
盯着就盯着,太夫人是侯爷的娘,再不济也是亲母子,还能害了他去?
自家一个下人,听吩咐就是。
心思虽是这样转着,嘴上却连连说着好话,假装不知道。
容太夫人也是满脸笑意。
一时间,沉寂了许久的荣泰院里倒是重新又有了丝鲜活气。